正文_第三十一章 歡宴顯卑 妒算無休

端午的那一日,漢宮之中熱鬧極了。

太液池上,一排整齊的“龍舟”躍躍欲試,都想討得鯉躍龍門的好彩頭。

不遠處的雲台閣上,皇帝領著妃嬪親貴們登樓觀賽,一臉的喜色。

“無棱,去告訴他們,奪魁的船隻每人賞一錠金子。”劉肇精神爽利,興致勃勃。

“諾。”無棱應了聲,腳步輕快的下了閣樓。

陰淩玥伴在皇帝身側,輕柔的笑著:“陛下給了這麽大的彩頭,奴才們肯定盡力。這龍舟之賽,自然是精彩的。”

“是啊。”劉肇側首與她對視一眼。“等下咱們好好觀戰。”

秋波一樣的溫眸滿含情愫,陰淩玥甜蜜的笑著與他對望。

這一幕落在劉慶眼底,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他偏過頭,目光似是無疑的落在鄧綏臉上,見她恍若不聞,隻看著遠處的太液池,麵容沉靜溫婉。

她心裏也這樣輕鬆嗎?

是因為她根本就不在意皇帝嗎?

還是……她僅僅是維係著家族的榮耀,才能恍若不覺。所有的苦澀都往肚子裏咽。

“陛下,可以開始了嗎?”太液池邊,無棱揮著手請示。

“開始。”劉肇朗盛道。

緊隨其後,敲響了震天的銅鑼,船隻便如同離弦飛箭躥了出去。

“陛下,你快看,那隻青色的船最快。”陰淩玥高興的像個孩子,緊緊的握著皇帝的手。

劉肇則回以歡愉的微笑。

這一幕,也不光是被清河王看在。在場的親貴朝臣也都看的一清二楚。

大司徒榮正也有格外留意鄧貴人的神色。幾番打量,也終究沒能從那位鄧貴人身上,多瞧出什麽來。

鄧綏的目光,一直沒能離開一貫平靜的太液池。

雖然說這並非江河,卻一樣能夠風浪迭起,叫人為之動容。一艘艘五顏六色的龍舟,爭先恐後的爭逐,看的人熱血沸騰。

經管如此,她還是沒有過多的感覺到節日的喜慶。隻覺得一旦跟金子掛鉤,作什麽都顯得那麽利益熏心。挺沒意思的。

“陛下,您瞧啊,那艘龍舟超過方才青色的那艘了。”陰淩玥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握著皇帝的手始終沒有鬆開過。

從她到尾,她表現的那麽甜蜜舒心,任是誰看見,也都該明白宮裏的風向。

“賞!”劉肇指著第一艘抵達對岸的龍舟高聲朗笑:“當真是極好的彩頭。”

朝臣們隨聲附和,雲台閣上熱鬧非凡。

也是在這個時候,絲竹之聲起,皇帝引著親貴、妃嬪們就座。隨後大司徒榮正,大司馬徐燁以及幾位將軍一並入座。

奴才們先後呈上了精美的膳食與清香的鮮粽,美酒在前,這場麵著實令人難忘。

鄧綏在皇帝另一側落座,終究不比陰淩玥緊挨著皇帝那樣親厚。

她的臉上維係著得體的笑容,美的就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人。

“陛下,臣妾閑暇的時候,與楊宮人一起做了些香囊。香囊裏裝滿了各種的花材香草,趨吉避邪再好不過。臣妾還在裏麵放了些艾草,正應此時之景。借著如此良辰,想要敬獻陛下以及在場各位。還望陛下恩準。”馮芷水

趁著一曲畢,率先開口。

“好。”劉肇點頭:“難為你有這心思。”

馮芷水側首看了楊宮人一眼,兩人一前一後的起身,將預先準備好的那些香囊,由皇帝起,逐一贈送在場之人。

“馮美人的手藝可真是精巧。”陰淩玥捏著一枚香囊,不由感歎。

“陰貴人錯讚了,臣妾哪裏有這麽好的手藝。此乃楊宮人所製。”馮芷水輕盈的笑說。

姚嘉兒接了話頭:“臣妾記得,鄧貴人入宮當日,因錯走了城門,被罰去繡院做女紅。也是因為鄧貴人的手藝精湛,不知與楊宮人相較,又如何?”

滿桌親貴,這時候提起這件事,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鄧綏卻不以為意,托著遞給她的香囊細細一看:“論及手藝,臣妾的怎麽也不及楊宮人精致。這樣好的針線功夫,足可見用心之處。”

她這麽坦然,倒是讓人不好再去說什麽。

陰淩玥少不得勾唇:“嘉兒,你麵前的糕點不錯,嚐嚐味道可喜歡嗎?”

姚嘉兒也就明白了:“表姐說的是。”

這局麵,讓劉慶的心不由揪緊幾分。倘若當日他能早些猜到這些人的手段,也就不會讓她在宮外遇險。不過幸虧,那些人嚇壞她的人,已經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盛宴越發無趣,不過是歌舞助興,飲酒作樂。

鄧綏了無興致,沉默不語。隻是一直沒有將裝點在臉上的笑容抹去。

直到散席,她才悄默聲的領著妥冄和思柔離開雲台閣。

“小姐也喝了不少酒,奴婢還是去領輦車過來吧?”思柔看著她緋紅的臉頰,不由得擔心。“奴婢怕您吹一吹風,該覺得不舒服了。”

“無妨,走一走散一散酒氣也好。”鄧綏看了看身後:“咱們下來的早,等下人都散了,宮道上都是輦車,那才叫堵得水泄不通。何必辜負這樣好的夜色,去湊那種熱鬧。”

“諾。”思柔也就不再多勸,隻是和妥冄陪在身旁,往人少的宮道上走去。

幾個人走著走著,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且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就是跟著她們過來的。

鄧綏敏感的覺出什麽不妥,正要轉身去看,就聽見身後更遠一些的地方有人追上來。

“殿下,輦車已經準備好了,您請這邊……”

鄧綏心頭一顫,這時候還會有哪位王爺跟在她身後啊,想必是清河王無疑。

於是她加快了腳步,不想和他打照麵。

妥冄也明顯的感覺到她的不自在,一言不發的跟在了身後。

身後的人,果然還是沒有跟上來。鄧綏舒了口氣:“時候也不早了,回宮便準備香湯,過了端午,總算是能好好睡一覺了。”

“是啊。”妥冄不住的點頭:“這半月來,也是夠折騰的。奴婢瞧著貴人清瘦了不少。回頭讓小廚房多準備些可口的膳食,給貴人好好補一補。”

“是呢。”思柔也少不得湊趣:“再不好好補一補,就到盛夏了。天熱,小姐更不愛吃東西了。”

三個人說的熱鬧,慢慢的走遠了。

手扶著樹幹的劉慶這才抽了一口冷風,對身後的奴才道:“本殿下要走哪裏

,輪到你多事。”

“殿下恕罪。”那奴才哪裏知道自己錯在哪,不由得心慌起來。“奴才隻是想來稟告殿下,輦車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隨時送殿下出宮。”

“知道了。”劉慶有些不甘心的望向那個已經看不見,卻印在心裏的背影。終究還是無可奈何的轉身。

從他知道她將要入宮的那一刻起,就該明白,此生無緣。

可是為什麽,他已然沒能放下?

這一晚,鄧綏睡的特別好。剛挨著枕頭就酣然入夢,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

美淑在門外候了許久,才聽見房裏的人輕哼了一聲。

“小姐醒了?”隔著門,她輕聲問。

“嗯,進來吧。”鄧綏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好似半個月以來的疲倦都在這一晚被補回來。神清氣爽。

“昨日歡宴,宮嬪們都飲了不少酒。今天倒是不用去永樂宮說話,小姐睡到這時候剛好。”美淑笑吟吟的說:“思柔熬了小姐最喜歡的八寶粥。那紅豆軟爛,正好入口。”

“嗯!”鄧綏用茶漱口,又淨了麵。看著銅鏡裏的容顏,也覺得氣色不錯。“聽你這麽一說,我也餓了。隨意梳妝一下即可,反正今天是不用出門的。”

“好。”美淑笑著點頭,又道:“那萬一陛下過來可怎麽辦?小姐畢竟是貴人,總不好裝扮的太素雅。”

“陛下日理萬機,哪有那麽多晨光來嘉德宮走動。”鄧綏心想,上次把他得罪的還不夠麽?既然知道自己沒有這個心思,又何必湊過來討沒趣。她覺得皇帝應該是很看重自己顏麵和權勢的,再不濟,也不會對一個不在意他的女人,花費心思。

“那可未必。”美淑壞壞的笑了:“小姐楚楚動人,令人一見難忘。說不定陛下許久不見,心裏就念叨著您呢。”

鄧綏才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後宮的妃嬪,哪個不是楚楚動人。我與她們有何不同。好了,趕緊去膳堂吧。”

兩人剛起身要出門,就看見妥冄急匆匆的過來。“美淑,趕緊替貴人更衣,這一身怕是不合適。”

“怎麽了?”鄧綏看她有些焦躁,不免好奇。“是出什麽事情了?”

“陛下請您去一趟章徳宮。”妥冄語氣有些不好,似是另有緣故。

“到底出什麽事了?”鄧綏又問了一遍。

“無棱派來的內侍倒是沒說明緣故,可臉上的憂色不少。”妥冄湊近鄧綏的耳畔,輕柔的說:“倒是劉美人早起叫人送了消息給奴婢,讓奴婢無論如何不要多事。最好是別跟著貴人出門。想來這又是一計……”

“真是沒有一日能安生。”鄧綏歎了口氣:“那你便不要跟著我去。留在宮裏打點即可。”

“可是……”妥冄很不放心。

“無妨。”鄧綏衝她溫和的笑了笑:“依言照辦,自然有照辦的好處。隻看她們這一回又能使出什麽手腕。如此你我便也就安心了。”

美淑不禁生氣:“真是豈有此理。依奴婢看,小姐倒不如來一回厲害的。有些人,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總把誰當軟柿子捏。總是讓她們這樣牽著鼻子算計,什麽時候能是個頭啊。”

鄧綏沉了口氣:“也罷,我再會一會她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