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八回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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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蓮心裏煩躁，思路走向極端，把哭得委屈的玲瓏往炕上狠狠一放，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紙包。紙包一層層打開，將裏麵白色砒霜倒進碗裏，兌上一些水，隨後使裹腳的布條子把自己和玲瓏捆到一起，著魔般地道：“閨女；別怪娘，要怪就怪你投生錯了人家。今兒娘陪你去見閻王爺，咱們重新投胎做人。”
春蓮一手抱著玲瓏頭，一手端起毒藥碗，硬要往她嘴裏灌。
玲瓏雖小，卻似有預感，邊哇哇大哭，邊拚命的亂踹亂蹬，頭鉚足勁的來回擺動，不讓毒藥進灌入口中。
玲瓏從出生到現在5個多月，從未哭得這樣委屈。不知她是為春蓮難過，還是為自己傷心。
春蓮也跟著嚎啕大哭，哭到傷心處仍沒忘捏玲瓏鼻子，想把毒藥給她灌下去。正在這時，忽一聲，窗戶猛被推開，一鬼魅般的黑影站在窗前，尤其那雙瘮人的眼睛，似一把鋒利尖刀狠狠刺進春蓮心髒。
一心想死的春蓮接著屋裏燈影看見窗外黑影如鬼魅一般，汗毛倒豎，脊背嗖嗖地冒著涼氣，心一哆嗦，手裏的毒藥碗砰一聲摔到地上打得粉碎。春蓮腿腳跟著心一起惶恐得哆嗦起來，連嘴皮子也跟著哆嗦。她耷拉眼皮不敢看窗口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臉，而懷裏的玲瓏此刻竟不哭不鬧，不蹬不踹了，睜大雙眼愣愣瞅著窗口，咯咯笑出聲，伸出小手向黑影討抱。
“開門。”黑影發出的聲音透出一股子襲人寒氣，如千年寒冰一般，凍得人一凜。
春蓮聽出是巧娘聲音。她穩了穩神，厭惡的把頭扭向一邊，沒搭理巧娘。
“開門。”巧娘抬腳對著門咣咣猛踹幾腳。門沒上插銷，很容易被揣開。
巧娘進屋，咬咬切齒地對春蓮道：“要死自己死去，別連累了黃家閨女。”
巧娘伸手欲鬆開捆在春蓮和玲瓏身上的裹腳布條子。春蓮一心想死，自然不讓巧娘鬆開捆在身上的布條子。她拚命用胳膊擋著。
巧娘被春蓮舉動徹底激
怒，不管是頭還是臉，劈裏啪啦，幾巴掌上去，打得春蓮暈頭轉向，頭腦發懵。
巧娘將捆在春蓮和玲瓏身上的布條子鬆開，把玲瓏抱在懷裏，對著春蓮的臉狠狠唾了一口，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拿死嚇唬誰？”
春蓮扭過臉去，沒言語。
“你這種貨色活著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玲瓏，早死早利索，免得浪費我們黃家糧食。”巧娘是什麽話狠罵什麽，眼神卻不忘橫掃春蓮的腳。
春蓮察覺到巧娘投過來的眼神，趕緊將腳藏在褲腿裏。
“死德性。”巧娘沒好氣的伸手拉出春蓮的腳，捏了捏，自然自語道：“他確實有眼力，這雙腳真不賴，隻是窩囊不會拾掇。”
巧娘放下春蓮的腳，一字一釘道：“你若相信我，就把這雙腳交給我拾掇，我保證打明兒起你在黃家橫著走路。”
春蓮仍沒言語。
“癟犢子，活該當窩囊廢。”巧娘把後牙槽咬得咯咯響，抱著玲瓏就要走。
春蓮瘋了似的，撲過去就奪玲瓏，道：“把閨女還給我。”
“還給你，你好弄死她？”巧娘拿眼神狠狠剜著春蓮。
“我••••••”春蓮理虧，說不出話來。
巧娘不依不饒地問道：“你什麽？”
“我想••••••”
“你想去死對嗎？”巧娘道：“去死吧！沒人攔找你。”巧娘抱著玲瓏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春蓮道：“巧娘；我••••••”
巧娘猜出春蓮想說啥，眼神裏露出一絲笑意。這笑意沒讓春蓮寬心，反倒嚇得渾身又一哆嗦，脊背嗖嗖冒著涼氣，半天緩不過勁。這是春蓮嫁進黃家以來，頭一回見巧娘笑，這笑讓人頭皮發麻，心裏發怵，幸好笑意一閃而過，巧娘又恢複了常態，死板著臉問春蓮道：“誰給你拾掇的腳？”
春蓮道：“桂奶奶。”
“還成，你家老輩對得起你。”巧娘把玲瓏放在炕上，又一次伸手捏了捏
春蓮的腳，道：“你肉嫩骨軟，論尖窄平直，還說得過去。你家桂奶奶沒給你裹壞，隻是你自己窩囊，不會拾掇。”
“我該怎麽做？”
“我不正在教你嘛。”巧娘急皮酸臉，很是不耐煩。
“求你給我指個道：”春蓮撲通給巧娘跪下，“砰砰砰”叩三響頭。
“你是主子，不興給下人叩頭。”巧娘嘴上說著，卻由著春蓮叩頭。
巧娘又伸手捏了捏春蓮的腳，端詳老半天，幽幽道：“腳是你的，拾掇出來不為別人是為你自己。”
“我知道。”
“隻知道沒用，要用心思拾掇。”
巧娘的話徹底點醒尋死膩活的餘春蓮。她埋頭瞅著裹得鬆垮垮的腳，不怪別人不待見，連自己瞅著也不入眼，不知自己什麽時變得這樣邋裏邋遢，窩囊得簡直沒法說，活該落到被人嫌棄的地步，這全怪自己不爭氣。
巧娘不知打哪拿出一雙花團錦簇的綠色蓮鞋，讓春蓮看，道：“這鞋你覺得可行？”
“稀罕人。”春蓮伸手從巧娘手裏拿過來又軟又輕，又俊又好看的蓮鞋，仔細端詳鞋麵上繡的富貴牡丹，真是姿有態，有神有韻。再細瞅花瓣是用淡藍、淡粉、淡紫、淡黃、淡青、淡綠、淡棕、淡醬線，配上金絲銀絲線繡成的，繡工精整不亂，繡活的人手藝極高，讓人捧在手心裏如捧兩朵嬌豔欲滴的花兒，且大小和手掌相差無幾。再看看鞋底，是樟木旋底，還有股樟木香味直往鼻孔裏鑽。
巧娘臉始終陰沉著，冷冷道：“你上腳試試。”
“鞋小我腳大，恐穿不進去。”春蓮猶豫著。
“我就說你是沒出息的東西。”巧娘狠狠地罵了一句。
春蓮被罵得不敢回嘴，硬著頭皮將腳腳往鞋裏一伸，隻覺腳似被什麽吸住，哧溜鑽進鞋裏。鞋不長不短，不肥不瘦，剛好一腳。春蓮眼神泛光，瞅著腳上的鞋，這看上去比腳還小的鞋，怎麽穿著剛好一腳呢？她想不明白。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