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回第二節

書接上回:

趙蘭珍是小戶人家出身,老實本分,覺得嫁進黃家是光宗耀祖的事,沒料想黃嘉麟卻是個渾人,還無賴,不近人情,由著性子折騰她。趙蘭珍想罵不敢罵,想打不敢打,心裏憋屈沒地方說,結婚不到一年,把自己活活憋屈死了。

黃安仁和李仙蓮氣得罵黃嘉麟作踐,拿他卻一點轍沒有。

三子黃嘉威長得與黃嘉麟極像,也是身高體胖大臉盤,皮膚白白淨淨,肚子卻沒有黃嘉麟大。他無論對誰都笑著臉,心眼卻比篩子眼還密,極會算計,但他在媳婦白鳳嬌麵前從不敢打馬虎眼,一是一,二是二,這叫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末子黃嘉鳳長得同黃嘉祥相似,眉清目秀,聰明過人,心性高,不願在家呆,借讀書跑去廣州,一年到頭連封信也極少往家寫,被問急了,就推口說忙,沒時間。

自古皇帝愛長子,百姓愛末子。黃安仁和老婆李仙蓮也不例外,隻是李仙蓮腳小走不了遠路,心裏又惦記黃嘉鳳,讓黃安仁去廣州探望嘉鳳,希望他畢業後回家。沒成想黃嘉鳳壓根不想回家,畢竟廣州是沿海城市,海洋季風氣候,環境比奉天城好,同學又都在廣州,是人脈資源,發展的潛力。同時他在廣州處了一個對象,自己做主當了上門女婿。

李仙蓮是受傳統教育的女人,重男輕女,養兒防老。結果養兒不但沒防老,卻還給人當上門女婿。李仙蓮氣得一宿一宿睡不著覺,後悔不該讓黃嘉鳳去廣州讀書,書沒讀出來人卻歸了女方,這顏麵何存?怎麽對得起黃家列祖列宗。李仙蓮拗不過心裏那股勁,話不想說,飯不愛往嘴裏送,水也不想咽,成天關在屋子裏不見人。時間一長,臉凹了,眼眶也塌下去了,頭發一把一把地掉。

黃安仁起初忙沒太在意,李仙蓮心思重,過幾天就沒事了。沒成想愈拖愈嚴重,李仙蓮竟連人也不認識了。黃安仁這才著急,讓陪嫁丫頭巧姐白天晚上陪著李仙蓮,引她說話,熬人參湯給她補身子。哪成想李仙蓮身子虛不受補,滿嘴起大泡,請來郎中調理,兩副藥沒吃完就兩腿一蹬死了。

李仙蓮的死引起奉天城不小轟動,在一陣惋惜聲中,數最忙的是媒婆。這些媒婆把看得入眼的小腳,無論是大姑娘,還是守寡的小媳婦,統統帶到黃安仁麵前,讓他過目挑選。

黃安仁對媒婆帶來的人即不搖頭也不點頭,話也懶得多說半句。

不受待見的媒婆子見白忙活一場,心裏很不得勁,明麵不敢說什麽,背地裏雙手叉腰,發

潑地罵道:“我呸,黃安仁你算是什麽東西?我看你就是老母豬跑到菜地裏獨自歡肆。”

漸漸的,街麵上的人對黃安仁親事淡下來了,而黃安仁也沒再續弦,一直單著,沒人猜得出他心裏想啥。

黃安仁算完賬,盤完庫,需要補什麽貨心裏已有了數。語氣謙和地對大順子道:“有買主來照顧生意,你就多富餘一兩公分,別摳摳巴巴的。咱開門做生意做的是回頭客,太摳了,人家麵上不說,心裏不得勁,下回指不定去照顧誰家了。”

“嗯”大順子點頭答應著。

黃安仁休息了一會,看看天色還早,抬腿邁步走出店外,沿腳下馬路朝染坊走去,畢竟有段日子沒去染坊,心裏還是很牽掛的。

另一頭;滿臉橫肉的黃嘉麟腆著大肚皮,橫著膀子走進常光顧的順來小酒館。一進門看見三弟黃嘉威正和倆陌生男子喝酒嘮嗑,便湊過去,一屁股坐在黃嘉威旁的凳子上,斜覷著眼兒瞅瞅桌上的剩湯剩水,蹙眉對店小二喊了一嗓子:“切一斤腱子肉,再來一份木須肉。”

黃嘉麟拿起酒壺搖了搖,壺裏的酒不多,對店小二道:“再來一壺酒。”

“您稍等。”店小二說著,朝後廚喊了一嗓子:“腱子肉一斤,木須肉一份,外加一壺酒。”

時間不長,店小二把腱子肉、木須肉和一壺酒端上桌,諂媚地笑道:“幾位請慢用。”

黃嘉威拿起酒壺給黃嘉麟倒了一杯酒,問道:“二哥;你幹什麽去了,怎麽才來?我在這等你老半天了。”

“剛才在櫃上。”黃嘉麟隨口答著,端起倒滿酒的酒杯,脖子一仰,一杯酒全倒進肚子裏,拿筷子夾起一大塊腱子肉塞進大嘴裏,咀嚼著,冷眼打量坐在桌對麵的倆陌生人。隻見一個穿藏青色對襟褂子,鬆垮大寬褲,頭戴羅宋帽。圓臉,長得黑黲黲的,兩眼珠子在眼眶裏來回晃蕩。不用說這是常年在外麵混的老江湖,40歲左右年紀。另一位,身著深灰色對襟褂子,鬆垮大寬褲,長方臉,剃著光頭,眉頭濃密,下顎凸起包著上嘴唇,就是人們常說的地包天。麵相看,年紀略微小點,30歲左右。黃嘉麟問坐在旁邊的黃嘉威:“那倆人是哪兒的?我怎麽瞅著眼生呢。”

“他們是從吉林過來倒騰灰鼠皮子的商人,第一次來。”黃嘉威說著,對頭戴羅宋帽的朱大,和剃光頭的王彪介紹黃嘉麟道:“這是我二哥。”

朱大、王彪趕緊站起身,屁股離開凳子,雙手抱拳,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對黃嘉麟道:

“久聞二哥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朱大和王彪是走南闖北的人,極會說場麵話。

黃嘉麟再有個性也喜歡聽順耳的話。他咧著大嘴“嘿嘿”笑著,手抱拳,回禮道:“幸會!幸會!我看二位眼生得很,怎麽認識我三弟的?”

朱大道:“是緣分把我們拉到一起的。”

王彪插嘴道:“這叫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識。

“真會說話,不愧是場麵人。死人都能被你說的爬出墳地。”黃嘉麟邊說邊夾菜往嘴裏送。

原來黃嘉威走進順來小酒館時,喝酒的人不多,他就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要了一份煮花生,半斤鹵牛肉,一壺酒,邊喝邊等黃嘉麟來。

坐在靠裏的朱大、王彪聽見店小二叫三少爺,暗猜是黃嘉威,便動了心思,把自己桌上酒菜全拿到黃嘉威桌上,非請他喝酒不可。

黃嘉威是饞酒的人,見有人主動請喝酒,心裏自然高興。簡單問了朱大、王彪幾句,知道他們是從吉林來倒騰灰鼠皮的皮貨商,心想有錢的主,不吃白不吃。就這樣,三杯酒下肚,親熱得和朱大、王彪稱兄道弟,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黃嘉麟邊聽黃嘉威介紹,邊甩開腮幫子吃得歡。

黃嘉威見黃嘉麟隻顧吃,不說話,就沒話找話地問朱大、王彪灰鼠皮子賣完了沒有,如果沒賣完,我給你們想轍銷出去。朱大兩聲道謝,從褡褳裏拿出兩張上好的灰鼠皮子,放到黃嘉麟、黃嘉威眼麵前,道:“咱們一回生二回熟,今後少不了麻煩二少爺和三少爺。”

“有什麽事盡管說。我們哥倆在奉天城沒有辦不了的。”黃嘉威笑眯眯地說著,眼睛瞅著灰鼠皮子,樂得合不攏嘴。

朱大順勢說道:“若你們喜歡黑瞎子皮,下回我弄兩張來。”

“那我在這先謝謝你們了。”黃嘉威端起酒杯,拍著胸脯對朱大、王彪道:“從今往後咱們就是親兄弟,不說兩家話。”

“謝謝三哥。”朱大受寵若驚,立馬改變稱呼,端起酒杯,道:“咱們幹了。”

“幹!”黃嘉麟、黃嘉威、朱大、王彪舉起酒杯,相互碰了碰,一仰脖各自倒進肚子裏。

朱大眼珠子不停地眼眶裏快回轉,試探地對黃嘉麟、黃嘉威道:“二哥、三哥,我這有不情之請,不知道倆位哥哥能不能給小弟一個麵子。”

黃嘉威道:“有什麽事?不妨直說,千萬別見外。”

未完待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