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嫉妒
52嫉妒
“師尊。”
清霄抬首,容顏俊美的青年長身玉立,純黑色的眼睛裏閃動著暗沉深邃的光芒,縱然沒有多餘的舉動,一眼望去,也能察覺出此子的不凡來。
不知不覺間,那個初入宗門、天資出眾的男童也長成了如今這般出色的模樣,甚至成為了金丹真人,在修道一途中進境如飛,怕是再過百年就能破丹結嬰,成就真君之尊。
清霄忽而意識到一點,元衡之修為的進階,也代表著離他完成任務,離開此界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原書中,在元衡之剛進入元嬰期不久,上古秘境紫綬天宮就開啟了。
紫綬天宮作為整個山海界中最神秘、最危險的秘境,每五百年開啟一次,唯有元嬰期和化神期的大能才有資格進入其中,或尋得極大機緣,飛升成仙,或陷入死地,身死道消。紫綬天宮的危險和機遇同樣有名,元衡之也是因為主角的氣運,才能剛突破就碰上這樣的大事,在秘境中又好一番收獲,得到了數不清的法器丹藥,甚至還有一份飛升之後的修煉心法。
但讓清霄關注的全然不是這一點。紫綬天宮,就是最後戰場。
按照本來的發展,血屠會率領一眾魔修在秘境中偷襲玄門,道修們猝不及防,死傷慘重,但他們畢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開始的損傷之後,剩下的玄門修士很快聯合起來,和血屠一方鬥了起來。
玄門雖然底蘊深厚,但是之前到底損失了不少,一開始還能憑著胸中一股惡氣和魔修們拚了個旗鼓相當,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落了下風,很快就隻能勉力支撐了。
玄門從來不是傻子,他們很清楚,魔修能占上風完全是血屠的緣故,換言之,隻要血屠一死,那麽剩下的魔修不過就是烏合之眾,在五大宗門的合力下根本占不了便宜。
於是玄門做出了決定,擒賊先擒王,務必要先將血屠斬殺。劍修作為修士中攻擊力最強大的一類,清霄又是公認的劍修第一戰力,這個任務便毫無疑問的落到了他的頭上,緊接著,玄門和魔道中兩位驚才絕豔的不世天才就此展開決戰。
這一戰不僅關係著他們自己的命運,還關係著山海界未來幾千年中玄門和魔道的命運,這是一場曠世之戰。
但誰也沒有把握,這兩人中究竟哪一個會取得勝利。
決戰開始之後,清霄和血屠激戰了整整三天三夜都沒有分出勝負,即便是有化神期的修為,二人也都疲憊到了極點。
這時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的元衡之卻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他之前在紫綬天宮中得到了一見仙器,名喚“噬魂針”,器如其名,看上去就像是普普通通的銀針,沒有絲毫出奇之處,但實際上,這時一件十分歹毒的仙器,使用者將靈力灌輸其中,操控起來隱蔽之極,就是修為高絕的大能也察覺不到。若僅僅如此,噬魂針還不至於成為仙器,它最恐怖的地方在於,用此針殺人,不沾因果,旁人也決計發現不了這針的真正主人,實在是偷襲暗殺的最佳工具。
這般的仙器,自然毫無疑問的落到了主角手裏,最終用到了最大的反派身上。元衡之趁血屠與清霄激戰力竭之際,悄悄施展了噬魂針,滿場的修真大能,竟然沒有一人發覺。
清霄並非等閑,血屠與他交手本就耗費了大量心力,加之激戰已久,二人都已到了強弩之末,噬魂針一入體,血屠氣息一滯,原本如臂使指的靈力頓時被出現了阻礙。
高手相爭,再微小的東西也可能影響到勝敗,清霄雖然心有疑惑,但又怎麽會放過如此良機,當下抓住血屠的破綻,橫掃四合的劍光呼嘯而過,這蓋世魔君肺腑受到重擊,從決戰之處跌落下去,墜入了秘境裏的寂滅之河中。
落入寂滅之河的修士,從來就沒有生還的前例。
沒了血屠,魔道瞬間大亂,這群烏合之眾根本就不是玄門的對手,沒幾下工夫就被殺的七零八落,剩下的也不過是在苟延殘喘罷了。
至此,這一場驚世之亂徹底終結,魔道也元氣大傷,之後的千年中都被玄門壓得抬不起頭來,簡直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清霄也由此一舉成為修界第一人,之後沒多久就曆天劫而飛升,成為山海界中的一個神話。而元衡之作為清霄唯一的弟子,地位可想而知,就是上玄宗當時的宗主韓肅在聲望上與這同門師弟相比也差了一籌。
而清霄在飛升之前也給元衡之留下了不少稀有珍貴的資源,元衡之靠著自己無與倫比的氣運,六百年渡劫、飛升,成為了修真界的另一個神話。
這就是原書的結局。
說來很久,其實這些在清霄腦海中也就是一瞬間,他的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淡淡道:“有事?”
元衡之踟躕半晌,吞吞吐吐道:“師尊······是否仍在意那魔頭之舉?”
清霄一時不曾答話,他沒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也委實不知該怎樣回答弟子的這個問題。
見他不語,元衡之隻當他是默認了,不由脫口而出道:“那廝不過是個邪魔外道,又哪裏值得師尊上心?便是當真想要尋一道侶,也隻有最好的方能配得上師尊,那魔頭、那魔頭又算個什麽東西!”
元衡之對血屠厭惡已極,連對方的名字也不願意叫出口,隻用“那廝”、“那魔頭”來代替,隻是他平時在清霄麵前慣常表現出一副謙和的樣子來,這會心裏又是嫉妒又是憤怒,縱然城府深沉,也顯露出幾分天性中的傲慢,實在讓人生不出好感。
清霄聽了這混賬話,雙眉緊蹙,低聲斥道:“你看你說的是什麽話?還像是個修士的樣子麽?心氣浮躁,口出妄語,比之尋常凡人還不如!”
元衡之看見那雙鳳目中淩厲的神色,陡然清醒過來,知曉自己不僅惹得師尊不快,還暴露出了一部分的本性,心中懊惱不已,隻是不得到答案他實在是不甘心,當下按住性子,“弟子知錯。隻是師尊對那魔頭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目光灼灼,緊緊盯住清霄,仔細觀察著對方神情,卻隻看到烏發白衣的修士垂下眼睫,漠然道:“道不同,何言其他。”
這話聽起來實在冷淡、漠然而又堅決,連清霄的神色也是毫無波動的,任誰見了,恐怕也無法懷疑其中的真實性,可元衡之不是旁人,他是清霄唯一的弟子,幾十年來沒有人比他和清霄相處的時間更多,也沒有人比他更能從細微的表情中判斷出白衣劍修的真正想法。
比如現在,清霄的語氣雖然是無可置疑的,可他漂亮的像兩把小扇子的睫毛卻輕輕的顫動起來,仿佛飛鳥掠過水麵,留下了微漾的漣漪。這漣漪比風更輕,比雨更疏,可它仍然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讓元衡之連欺騙自己也做不到:清霄要走的道路誰也改變不了,可依然有人能在那片純粹清寂的冰原上留下淺淡的痕跡。
但那個人,不是他。
元衡之忽而產生了一種難言的憤怒,他必須要握緊拳頭才能克製住這股怒氣,我比喜歡任何人都要喜歡你,可你卻從來不肯看著我。
打從生下來開始,元衡之就是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子,想要的東西都能得到,想做的事情也總能做成,長輩寵愛,同門敬重,女子愛慕,別人追求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東西。
凡是我想要的,最終必將屬於我。元衡之就是這麽想的,也從不懷疑,這種強大的優越感充斥著他的整個人生,也讓他看不起別人。就像對那些女子一樣,表麵上他對女子是溫柔而體貼的,可事實上,元衡之根本就看不起她們。
隻要我向她們稍一示好,這些女子就會拋下矜持,不知羞恥的貼上來。這就是元衡之真正的想法。說白了,人總是不會珍惜輕易得到的東西,這些女子在被元衡之得到的瞬間,也就讓他失去了興趣,而女人順從的天性,更加讓他加深了這種輕視。
直到元衡之遇上了清霄。一開始的確是被對方完美無瑕、驚心動魄的容顏所攝,可很快他就發現了更深的東西。這個人比世間的所有都要強大、耀眼。這種強大絕不僅僅在於力量,更多的是在於靈魂。
他比任何人都要純粹,堅定,一切東西都無法動搖他的意誌,他就這樣摧毀前方的所有阻礙,沿著自己的道路毫不猶豫的走下去。這種從靈魂深處綻放的光芒太過耀眼,元衡之根本無法移開目光。他像著魔一樣妄圖將這光芒握入掌中,全然不顧被灼傷的痛苦。
在追逐的過程中,這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可無法跨越的界限橫亙在他和清霄之間。
他們是師徒。在修真界中,什麽也大不過師徒的名分,任他有千般心思,隻這一條,就堵死了前路,連掙紮也是徒勞。
元衡之很清楚,一旦他坦白自己的心思,會麵臨怎樣的後果。失去一切,落入塵埃,即使是之前再看不起的人也有資格鄙視、嘲笑自己。
他不敢。不敢把自己的心思表現出來,隻能日日夜夜的埋在心裏,煎熬無比。
可是血屠他竟然敢、竟然敢那麽肆無忌憚的說出來,明明他和師尊之間隔的是玄門和魔道千百年的積怨,可他就是敢當著整個修真界的麵毫無顧忌的向清霄示愛。
鋪天蓋地的嫉妒席卷了元衡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