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夢初醒_第072章 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依賴

渠水咬咬牙,再咬咬牙,發現還是不能控製住胸口那即將蓬勃而出的怒氣,她幹脆就借著這股不滿怒氣將自重生以來的彷徨與憤恨全部發泄出來,恨恨的說道:“是,我不準備退親!我絕對不會讓那樣對待我的人就這樣輕易甩掉我,我要像一隻牛皮糖一樣緊緊纏住他們,拖垮他們,我要讓於家明和孫氏身敗名裂,我要讓他們下十八層地獄,要讓他們後悔甩掉我!我說過,他們怎麽對待我的,我都會一一報複回去!”

她努力仰起頭,將眼角的濕潤全部吞咽回去,在事情成功之前,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哭!

她也沒有資格去哭泣!

所以她就使勁睜大眼睛,咬著唇,抬起頭,惡狠狠的瞪著趙傷。

這樣的眼神,讓對方想起了以前在深山中見到的一頭孤狼,它那時也是這樣的眼神,孤注一擲,涅火重生!也讓他想起了昨晚上她的那滴淚!

趙傷的心突然就又軟了下來。

他放開了禁錮她的手,淡漠的點頭:“隨你!”

說完就大跨步向前走去。

渠水的情緒仍然有些激動,被他扔下半天,才勉強平複了下心情,趕忙小跑追上去。

趙傷並沒有走遠,隻是在前方等著她,看到她走過來後,才又抬腳繼續走。

渠水低垂著眉眼,原本是極沒有精神的,但是在看到對方手中提著的野豬肉和細麵、小米之後,興致就又高了起來,快走幾步追上他,期期艾艾的問了一句:“你將咱家的東西都拿上了啊?”

與先前那樣絕望憤恨的人完全是兩樣!

趙傷有點驚訝又有點好笑,看了她半晌,才突然搖搖頭,無奈的說了一句:“摳門!”

渠水瞪大眼睛,摳門?

他又亂給自己起外號!

不過說到摳門,她就想起一事來,追上去拽住趙傷的衣擺:“喂,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趙傷沒有多問,隻看了她一眼後,就跟著她向前走。

此時,他腦海中卻在回想著那個叫做韓雪的女人。

她雖然竭力掩飾著,但是他卻能敏銳的察覺到她對自己很在意,在剛才那一番對話中,她曾有數次看向自己,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惡意、猜測和——好奇?

從她的神情中能看出來,她並不認識他,但是,為什麽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呢?

渠水一連走了幾家店鋪,最後將兩斤細麵換成了十來個三合麵饅頭,這才笑著與趙傷往城外走去。

趙傷有點奇怪:“家裏有饅頭,你還買做什麽?”

渠水卻隻笑而不語。

他們從城門口出去後,那幾百個流民還在。他們似是聞到了饅頭的香味,一個個扒著腦袋朝這邊看來。有人在艱難的吞咽口水,有人也跪在地上磕頭:“求求小姐公子可憐可憐我們吧…”

下了大雪後,他們已經完全找不到吃的了。

渠水與趙傷都沉默的向前走著。

但是渠水卻一直在人群裏找著什麽,待看到那兩個吃雪的小男孩時,她就微微一笑,向他們兩個偷偷眨眨眼睛。兩個小家夥也頻

頻咽著口水,期待又可憐巴巴的瞅著她。

渠水又朝他們眨眨眼睛。

等他們走遠後,小家夥之中的哥哥就突然握住了弟弟的手,向前追趕著。

他們不敢停歇,一直走了好久,拐過了兩條彎道,才終於發現了等在那裏的渠水與趙傷。

小男孩人小,又沒力氣,追上來耗費了許久的時間,所以兩個人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

但是一向沒什麽耐心的渠水卻沒有絲毫不耐煩,隻專心的坐在那裏數著手中的銅板,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後就抬起頭,微微一笑:“你們終於來了!”

在兄弟兩個的驚訝中,她拿出來六個饅頭分給他們。

頓時,兩個小家夥就像是餓狼撲虎一樣,撲向了熱騰騰的饅頭,用盡吃奶的力氣拚命啃著嚼著,不時打一聲飽嗝。

渠水在邊上看著,就很心疼,不時勸慰他們慢點兒吃。她看向這些男孩的目光,就好像他們是她的孩子一樣,柔得能滴出水來。

趙傷原本不解她奇怪的舉動,等看到兩個小男孩出現時,就已經徹底了解了。

在渠水溫柔的看向小男孩時,他則怔怔的看向渠水的表情,心裏想到,她其實真的是一個很複雜的人!外表暴躁冷酷,但內心卻柔軟多情,這截然相反的氣質在她身上同時體現出來,竟是出乎意料的相襯!

小男孩各自吃了三個饅頭後,終於吃飽了。但是仍眼巴巴的瞅著渠水手中的袋子。

渠水卻笑著站起身,對趙傷道:“好了,我們該走了。”

趙傷低頭看看與小山一樣高但卻十分幹瘦的兩個小男孩,因為寒冷,他們的臉上和手上都有了凍瘡,小臉烏青烏青的。他又瞅了一眼渠水,便帶著她回去,在他們身後,遠遠的墜著兩個小尾巴。

將他們引到了鎮上後,渠水站在那裏將一小袋的饅頭遞給他們:“藏好,不要被人搶走了。”

兩個光著屁股蛋的小子就將饅頭藏在衣服裏,慢慢的走遠了。

渠水卻十分擔憂的看著他們的背影,眼神閃爍。

“你幫不了他們的。”趙傷突然淡淡的說道:“一時接濟可以,但是接他們回去後,可能連你和小山都要餓肚子。”

渠水知道他說的話對,盡管心裏很不是滋味,但還是點點頭:“我們回吧,小山應該已經下學了,看不到我們一定會擔心的。”

她現在沒有能力去幫助那麽多人,隻能幫一點是一點。

晚上兩個人都沒有向小山提起白天見到於家明的事,當然退親的事情更沒有提起,好在小山也沒想那麽多,隻是埋怨他們一句沒有置辦年貨就不再提起。

即使以後不用再出攤了,渠水還是很忙。

她做完家務後,就坐到廚房裏,拿出鹽開始醃製鹿肉,她將鹿肉切成一片一片的,整齊的碼到大肚壇子裏,又按照食譜上的說法抹了一層鹽一層鹹醬,最後將口密封住放到幹燥蔭涼的地方,也就是地窖了。

大雪今天已經開始融化了,害怕天氣會因此回暖,家裏儲藏的幾百斤野味兒會壞,所以她才要學習醃製鹿肉。

天還要醃製一部分野豬肉。

等忙完後,天色已經很晚了,從溫暖的廚房裏出來,強烈的北風呼呼刮著,刮到人身上幾乎是刺骨的疼痛。渠水一路小跑,迎著北風跑到了正屋。

她將門簾放下,屋門也緊緊關閉,聽著外麵那北風打在屋門上的聲音,臉色有些沉重。

如今天氣愈發冷了,夜裏屋子裏不燃著土炕是睡不著的,但是燒上兩個火炕又太浪費,所以渠水就叫上小山與自己一塊睡,兩個被窩,而且天這樣冷,讓他一個人睡著自己也不放心。

她拿了油燈看了看小山,見對方躺在厚厚的被子裏,呼哧呼哧睡著像是一頭小豬,便欣慰的一笑,覺得入冬時自己新置辦兩床被子的舉動實在太英明了。

小山與趙傷每人都是一床新被子,今年新打下來的棉花特別軟和,還保暖。

至於她自己,就將家裏之前的幾床被子全部拆洗做成了一個新被子,雖然棉花是陳舊的,又硬又沉,可是卻量多,她躺在裏麵也非常暖和。

也因此趙傷幾次提出要再去買一床棉花,都被渠水毫不猶豫給拒絕了。

今年災荒,置辦一床新被子就得一兩多銀子呢,她可不舍得!

渠水躺在沉甸甸的被窩裏,身下是暖和的炕,她自己忙了一天,也確實很累了,但不知道怎麽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第二天早上,她的眼睛就又如同核桃一般紅腫了。

趙傷見了,下意識的便認為她晚上是躲在被窩裏偷偷哭了。

畢竟自己的未婚夫當著眾人的麵,一點情麵也不留的提出退親,就是再堅強再自立的渠水,大概也會感到難過吧!

他就默默承擔了早上的大部分活計,將一切都忙完後就又拿了鐮刀要去山上砍些柴火回來——渠水蓋的是舊被子,他總擔心她會冷,又怕她舍不得用柴火燒炕,所以有機會就會去山上砍柴,讓家裏的柴火足足的。

一扭頭卻見渠水也出門了。她手裏拿著一個小包裹,裏麵包著厚厚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

趙傷有點不放心,就幹脆跟在她後麵,看著她專門走街道的牆角處,連幾間廢棄的屋子也要進去看一看,然後再出來。

他一開始沒弄明白她要做什麽,但是看到了這裏,就突然明白,她是在找昨天那兩個孩子。她手裏抱著的大概是小山的舊衣服吧。

其實說實話,昨晚天氣這樣寒冷,就是趙傷也隱隱擔心那兩個衣不蔽體的孩子會抗不過去。

不過渠水最終在一堆幹草的下麵找到了兄弟兩個,她那越來越沉重的臉色就一下子放晴了,也不嫌髒,就盤腿坐在幹草上,將兄弟兩個推起來,一個個的幫他們穿衣服。

她拿著的甚至不是小山的舊衣,其中一件還是小山平日替換穿的,裏麵包了厚厚的棉芯,摸起來就很暖和。

兩個小男孩穿上後終於不再瑟瑟發抖了,其中一個大點的鐵青著臉蛋,仰起小腦袋,看著渠水,怯生生喊了一聲:“姐姐…”

另外一個小點的就也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拽住了渠水的袖子,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依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