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_第020章 李驢子

她這模樣倒叫容水著實有些好奇,容婉性子像李氏,隻是比李氏更潑辣一些,向來是不管做什麽都大大方方的,從不扭捏。今兒這表現,倒是讓容水深感意外?

容水奇怪,又催了一句道:“阿姐?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容婉鼓起勇氣抬起頭來,一雙翦水秋瞳左顧右盼,神光流彩。她翻過年杠,正月裏一開春就十四了,十四正是所謂的豆蔻年華,含苞待放,鮮嫩欲滴。也是古代女子及笄的歲數,及笄的意思就是,可以出嫁了。

容水作為一個現代人,思想的前衛是古代人不能理解的,同樣的,她也不能理解古代人這過早的婚娶習俗,隻是她現在年紀還小,要嫁人也輪不到她,是以她也暫時沒往那方麵去想。

容婉則不同,她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在她的觀念裏,她已經是待字閨中、即將出嫁的年華了,所以想的東西自然也跟容水不一樣。

她咬著嘴唇,好幾次欲言又止,粉色的唇瓣張張合合翕動著,好容易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鼓足勇氣道:“阿水,你這什麽蛋糕,裝好一塊,等下我給二哥送去吧。”

容水更奇怪了:“二哥中午回來吃飯的,阿姐何必多跑這一趟呢?”

容婉的眼神四處遊移,似乎有些心虛,良久之後才歎了口氣,低聲細語道:“我是想著,二哥在學堂,還有王先生也在呢…”

說罷,她抬起頭來,走到容水身邊,抓著她的胳膊晃了晃,軟聲道:“好阿水,你多裝一塊出來好不好?我拿去送給二哥,順便給王先生也送一份兒。”

她複又低下頭去,臉上的幾分羞怯,容水看得清清楚楚,“上次李翠花在咱們家大吵大鬧的,若不是虧了王先生來幫忙,還不知道那潑婦要撒潑撒到什麽時候去,王先生還給咱們寫了絕緣書,幫了我們這麽大一個忙,把這蛋糕給他吃一些,也不值當什麽吧…”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臉色倒是越來越紅。

容水這才明白她的意思,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容婉現在按事實來說才十三歲吧,而那個王先生,不是已經有整整二十二歲了嗎?足足比她大了九歲!看不出來容婉喜歡年紀大的啊!

她艱難的咽了口口水,試探著道:“阿姐,莫不是你…對那王先生…”

平日裏幹活絕不拖泥帶水的容婉,此時以幾乎微不可察的幅度輕輕點了點頭,即使不去看她的臉,也能感覺到她此刻的嬌羞。

容水覺得此刻的自己把容婉的一舉一動觀察的及其真切。

容水定了定神,又問道:“阿娘知道嗎?”

容婉猶豫了一下,不確定的搖了搖頭。

容水心知不該打擊她的少女心,但正因為她是她的阿姐,所以有些殘酷的事她也必須當麵說出來,哪怕那些話再難聽。

她輕輕歎口氣,道:“阿姐,你知道王先生是個進士,他雖然今天窩在這山溝溝裏,可他有朝一日想

要大展宏圖,前途將不可限量,不是這個山溝溝能困的住的人才。他這樣的,真的能看得上咱們這樣的鄉野丫頭嗎?”

容婉的臉色漸漸黯淡了下去,雙手也緊緊的攥在一起,手指用力到指背都開始泛出了白色。

容水看著她灰敗的神色,心中有些心痛,可想著長痛不如短痛,不如一開始就斬斷這份念想,於是接著說道:“我曾聽人說過,他老家是江南的名門望族,有權有勢,家世顯赫,就算王先生真能喜歡上你,他家裏未必同意娶一個鄉下姑娘啊。”

容婉神色愈發的淒涼,眼睛裏也蒙上了一層水霧,容水心中也跟著難受,她拉著容婉的手,仔細的打量著她。

她的阿姐長得靈秀俊美,除了繼承了李氏的美貌之外,她還繼承了容正的優點,和她還有容小妹不同,她們二人都是純粹精致的女性柔美,而容婉還有幾分像容正,眉宇間有著幾分淺淺的英氣。

容婉相貌美麗,操持家務利落爽快,還有一手十裏八鄉都聞名的好繡工,眼見著她年紀也大了,容家也有許多媒婆上門想給她說親,隻是李氏舍不得,想多留她一兩年,當初給容水定親是迫於阿叔壓力,容婉這裏她就咬緊不肯輕易定出去了。

憑容婉的硬件軟件,再加上容家家境蒸蒸日上,想把容婉娶回家的人選裏也不乏條件不錯的,可是容婉要是想著王棟,估計就有些困難了。

而且這些內因外因都去掉,其實讓容水最不能接受的是,二十二歲的王棟和十三四歲的容婉談戀愛!這在他們那個年代,這都能判刑了,這是戀童啊!

要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和十三四歲的容婉處對象,她心裏還能勉強接受,王棟和容婉,她是真無法理解了。

當然她這現代人的思維,如果要是讓容婉知道了的話她也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容水這一番話說的容婉麵色慘白,再不複之前如桃花般豔麗好看的羞澀了,她慘然一笑,道:“你說的是,咱們鄉下人家,如何高攀得起王先生那樣的人才、家世,是我妄想了。”

容水有些不忍,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索性狠狠心,什麽都說了出來:“阿姐,姻緣大事,最講究的便是一個門當戶對,門不當戶不對,縱然老天開眼,真的讓阿姐和王先生好事成了,那進了家門恐怕也有許多艱難困苦,咱們這樣的身份,如何能和王先生的父親母親相處?”

容婉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容水道:“你說的是。”隻是聲音裏的哭腔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忽視的,她道:“我明白了,以後也不會多想了,不過於情於理,請王先生吃這蛋糕都是理所應當的,你把蛋糕裝好,我給王先生送過去罷,其餘的,一概不會再多說多想了。”

容水皺著眉,想勸她既然要放下,那就幹脆不要見麵了,免得勾起心中痛楚,又看到她杏眼裏淚光閃閃,不忍再拒絕,便點點頭,把蛋糕給了她。

等容婉端著蛋糕出門後,李氏也走了進來,剛好看到她的背影,因

疑惑問了一句:“你啊姐去哪裏了?”

容水趕忙換了副神色,衝著李氏甜甜一笑,道:“阿娘,上次王先生幫了我們,這份恩情我時刻記在心上,因此做了這蛋糕也想起要給他送一份嚐嚐味道才是,所以托阿姐幫忙跑個腿。”

她大包大攬,把要給王棟送蛋糕的意思都攬到自己身上,害怕李氏看出端倪。

李氏深深的看了容婉的背影一眼,神色沒什麽變化,隻看過去的眼神著實有些複雜,聽了容水的話後,也不知道有沒有相信,淡淡的嗯了一聲。

容水心裏一驚,隱約猜到李氏心裏可能知道一些端倪了,而容婉是沒有察覺的。

唉,算了,該來的總要來,紙裏是包不住火的。容水在心中暗自嗟歎,轉而為自己擔憂起來。

別看她現在才九歲,可這白駒過隙,烏飛兔走,多少時光彈指一揮間轉瞬即逝,等她長到能出嫁的年紀,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到時候她可怎麽辦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話說這邊李氏心中起疑,容水為自己的將來煩惱時,容婉已經把兩個碗放進食盒裏,一路麵色沉沉,提著去了私塾。

她把蛋糕給容卿、王棟送去之後,王棟還記得她是容卿的妹妹,笑著跟她道了謝,此外便沒再說什麽了。容婉心中痛苦,臉上還做了個莞爾而笑,謝過上次王棟為他們容家解圍的事,就再也沒話說了,便悻悻的提著食盒打道回府。

剛從私塾走出來,迎麵就走過來一個流裏流氣的男子,這是村裏有名的混子,因為長了一張細長驢臉,又姓李,別人給他取了個諢號叫做李驢子。

話說這李驢子家裏也有幾個錢,被家裏死活送到王棟手裏念過幾天書,總算念死念活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就再也不肯上學了,天天在村子裏和一些賴子痞子一起打流,今天到這家摸幾個瓜,明天到那家偷隻老母雞,沒一天肯消停的。

小偷小摸也就罷了,平日裏他還好的不學,盡學壞的,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為了賭博,他到處借高利貸,結果十賭九輸,債台高築。為了給他還債,不讓地下錢莊那他抓了去剁手,他爹娘無奈隻能變賣家產。

好好一個殷實之家,愣是讓他糟踐的賣了良田耕牛,甚至連家具都賣光了,他阿爹受不住這份憋屈,一口氣沒提上來就讓李驢子給氣死了,他阿娘大病一場,日日泡在藥罐子裏,臥床不起,李驢子卻始終無動於衷。

今天早上李驢子剛和幾個痞子們摸了幾把牌,把身上的錢輸了個精光,銅板都翻不出來一個,打算去鎮上花柳街去她相好的姑娘那裏救濟一下,結果平日裏對他笑臉相迎的姑娘一聽說他沒錢,當場翻臉,叫來龜公提著掃帚連打帶罵趕了出來。

他從鎮上用一雙肉腳走回來後,憋了一肚子火,本來輸了牌就火氣上頭,準備去相好的那裏泄泄火的,結果火沒泄成,反倒挨了一頓打罵,這邪火欲火怒火糾纏在一處,燒的他眼睛通紅,四處搜尋怎麽能弄到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