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陸離坐在何憂身邊,心髒把胸膛撞擊的生疼。
他的手指還緊緊的扣在扳機上麵,qiang膛卻早已冰冷了。
何憂沉默著注視著陸離像戴了一張麵具似的表情生硬的臉,試探xing的碰碰他。陸離遲緩的轉過頭去,低聲說:“我殺了他。”
何憂歎了口氣,“你明明知道你沒有。”
陸離閉目養神了幾秒,把qiang口拿到鼻翼前嗅了又嗅,放下心來似的:“要不是沒有一丁點的火藥味,我真的會繼續懷疑。”他疲憊的向椅背上一躺,“我對自己的qiang法很有自信,那下絕對正中心髒。”
何憂表情凝重:“你控製不了的開了qiang?是條件反射?”
陸離按住太陽囧,他覺得腦袋像被勒住了一樣的脹痛:“前半句對了。”他張開眼睛和何憂對視,“我的頭疼的快要爆炸了。”他喘了口氣,“曾經,沈渲找來的催眠大師和我說,我不僅忘記了五歲以前的事情,還被弄了個藏的很深的心理暗示,他試著引導了一下,沒成功。但是短時間內如果這個暗示發生作用的話,我就會有劇烈頭痛的症狀。”
何憂仔細的觀察他額頭上突突跳著的血管,伸手試探了一下,滿是冷汗,他的眉頭扭了起來。陸離笑道:“沒事,休息幾分鍾就好了。”
何憂歎了口氣:“沈渲找來的那個齊鐸,還真有點本事,把演戲用的空包彈都搞來了。”他拿過陸離手裏的qiang,把剩下的子彈退出來把玩,“那林叔也配合,演的和真的似的,表情動作毫不含糊。我都要以為他給你打死了。”
陸離捏過一顆子彈仔細端詳:“現在大家心裏都清楚了。對林叔來說,那子彈打到他身上他就該明白,我根本沒打算傷他,他卻還是裝死。他也該明白沈渲最後那悲痛欲絕的表情也是假的。他流出來的血可能是事先裝了個血袋在胸口,我這雖然是空包彈,但是勁道還是有的,血袋給打破了。”他笑了一下,“估計血袋底下穿了防彈衣。就算我沒換子彈他也死不了。這出戲從頭到尾應該都是準備好了要演給沈渲看的。我一qiang打在他心髒上,沈渲若是什麽也不知道,就會以為是我殺了他。”他坐直了問何憂,“如果真成了這樣的狀況,你覺得事情會怎麽發展?”
何憂仔細的想了想,苦笑道:“殺了人的人再怎樣也洗不清手上的鮮血。你和沈渲以後就算還能再一起,估計大家都心存芥蒂吧。而且YL和surprise從此以後算是有深仇大恨了。”
陸離搖搖頭:“我認為會更嚴重。”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惜和溫柔來,“先不說公司之間。如果真那樣,我和沈渲算是完蛋了。他雖然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不時的也騙騙人,表麵上心機挺重,可是實際上卻單純也重感情。盡管他也抱怨林叔是他養父安插在身邊監視他的,但他和林叔的感情應該很好,林叔可以算是他身邊唯一的親人了。”
陸離盯著何憂,骨節捏的發白,“如果他認為我殺了林叔,那麽我們絕對不可能再在一起。下次見麵,就是敵人。”他反問道,“換做是你,如何能夠和一個屢屢欺騙你並且殺了你的親人的人再相處呢?”
何憂短促的笑了一下:“也是。愛的越深,恨的也越重。”他拍拍陸離的肩膀,“事情越來越複雜,攪的我頭都暈了。看你眼底全是血絲,這兩天也沒怎麽好好睡吧。”
陸離半躺下去:“你當我真是度假去的?我和他這些天都沒怎麽睡過,事情一環一環的緊扣著,稍微一不小心就不曉得會出什麽差錯,好在一切盡在掌握中,目前為止還按照預想發展。”他微笑一下,“接下來應該是他的養父粉墨登場,少不了要用林叔的死做文章。林叔心知肚明卻還是裝死,確實有些蹊蹺。人心是無法預計的,就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麽了。”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冰冷:“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了我一個這樣的可以殺人的暗示,看到對方舉起qiang來就直擊心髒。”他又問,“qiang是老爺子讓你帶給我的麽?”
何憂點頭:“齊鐸和我說了,老爺子讓我帶給你的東西裏如果有qiang就換成空包彈。”他歎息一聲,“你真是神機妙算,老爺子交待我一見到你一定得把qiang給你以便防身。原本這句話沒什麽,但因為事先被齊鐸提起了,就越聽越覺得古怪。”
“看來咱們這老爺子也脫不了幹係。”他歪過頭去衝著何憂一笑,“我的運氣好像不錯。我推測來的會是你,果然就是你。我發愁沒辦法聯係你,就來了個鬼靈精怪的齊鐸來通風報信。”
何憂嗬嗬一笑,向窗外眺望著,外麵黑乎乎的一片,再向下望,就是星星點點的燈光,他很自然的開口:“來的當然會是我。”他平靜的看著陸離,“你有危險的時候,我都是要來的。”他笑的開懷,“因為我知道,我有危險的時候,你也一定會來。”
陸離什麽也沒說,隻握住他手掌重重的搖晃一下。
有這句話,便已足夠了吧。
一生中最好的朋友,肝膽相照的兄弟,有一個足矣。
林叔被推進急救室,大門一關,手術進行中的燈一亮,沈渲跪坐在牆邊哭的聲音沙啞眼睛紅腫。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陪著一起來的人慢慢散開,齊鐸拿著盒飯悄悄的蹭過來:“小渲,吃點東西吧。”
沈渲搖搖頭,給他扶著坐到長椅上,神色恍惚。
齊鐸左右一望,湊到沈渲耳邊:“沒人了,歇歇吧。”他頗有點得意的問,“給你的催淚劑好用吧?演戲的都用這個,一擦,劈裏啪啦的掉眼淚。”
沈渲攤開手,把那個小瓶子塞回齊鐸懷裏:“我沒用。”
齊鐸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把瓶子收好:“原來你是天生的演員。”
沈渲勉強一笑:“你還不如拿這句話說林叔,他演的太像以至於我快真的以為他要死了。”他抱住腦袋,“一想到這個,我心口發痛,自然就能哭出來。”
齊鐸不知該說什麽,他拍拍沈渲的背,跟著長歎一口氣,突然站起身來,把盒飯放在一邊,恭恭敬敬的說:“沈先生好。”
沈渲一驚,也跟著站起身來,眼睛卻不敢和麵前的中年人對視。
“看著我。”那聲音沒有起伏沒有感情,沈渲不得不抬起頭來。
也是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靜默,要將人吞噬的靜默。然後是重重的歎息,砸在心底,鈍鈍的痛。
“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養父忽然開口,沈渲神色惶然的看著他,“阿林更像你的父親,他看著你長大,你做什麽事他都跟著你,你闖什麽禍他都為你說話——”他突然說不下去,好像哽咽住似的。
沈渲忍不住又紅了眼圈,眼睛腫的像個桃子,養父沒有斥責他,隻不住的歎氣,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交叉著雙手等待。
沈渲神經質的搓著衣角,在狹窄的樓道裏不住的徘徊,齊鐸跟在他後麵轉圈,大氣也不敢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氣壓抑的幾乎讓人無法喘息,終於手術室的顯示燈滅了,醫生護士推著床出來,沈渲一步衝上前去,養父也呼的站起身來,齊鐸湊過一個腦袋,隻見林叔麵色平靜的躺在床上。
沒人開口問情況怎麽樣了,仿佛沒人敢問。
醫生臉上的口罩還沒來及拿下來,他掃視了一眼眾人,隻垂著頭搖了搖腦袋。
護士很配合的拉起白床單把林叔的臉蓋上,直接把床拖往太平間。
沈渲癱在齊鐸身上,一滴淚也流不下來,整個人好像已經呆了,倒是齊鐸狠狠的擦了擦眼睛,淚如雨下。
沈渲暗暗的擰了齊鐸一把,齊鐸哭的愈發大聲。養父也忍不住掩住臉,肩膀不停的顫動。
許久,他抬起臉來,他看著沈渲的表情竟有些淒苦:“相信有什麽用?該背叛你的總會背叛。再好的朋友,再親密的愛人,都一樣。”
他拂袖而去,隻餘下沈渲一人站在空蕩蕩的長廊中央。
沈渲等著養父走遠,輕咳兩聲站直身子,扭頭看了看一旁淚流滿麵的齊鐸,笑著吩咐:“一會去給林叔送床棉被,那裏冷,他畢竟不年輕了。”
齊鐸擦幹眼睛,笑眯眯的答應下來。
沈渲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
身邊少了一個人,這地方就突然顯得空曠。
他翻滾了幾下,身體雖然疲乏精神卻好,太陽囧一跳一跳的疼痛著好似在提醒他得注意休息了。
卻是怎麽也睡不著。
事情一條一條的在腦海中羅列,理不出一個頭緒,隻是雜亂的堆積,好像有一個真相拚了命的想要擠到他麵前,探出手去卻怎麽也摸不著邊。
他有些煩躁的抱住那個空餘的枕頭狠狠的揉在懷裏。
隻是想象一下,這是那個人寬厚的背,溫暖的身體,熟悉的懷抱。
枕頭上有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和自己用的是同一款。
沈渲微微的笑了,他隻想這樣睡一個好覺。
明天早上起來,陽光會好,卻不曉得又要麵對怎樣的事情。
他想到那人囂張而肆意的麵孔,那飛揚的眉角,想起他大言不慚的那句話——
“我信一個教,叫做‘陸離教’,你要不要信?”
他把頭埋進枕頭嗤嗤的笑,小小聲的說給自己聽:“我信。”
然後他張開雙臂,長舒了一口氣平躺著,剛準備放寬心睡覺,忽然覺得腳踝邊上有個小東西硌腳,他摸索了一會,捏住一個小東西,舉到眼前一看,頓時從床上翻身坐起來。
他手忙腳亂的開燈,他的心髒不受控製的開始狂跳,他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耳朵,那個耳釘還在,那手上的這個又是什麽?
他把台燈也打開,湊過去仔仔細細的看了又看,一模一樣的暗紅色耳釘,上麵刻著小小的Y和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