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陸長安初入鬼穀

寒風如刺,刮得人臉上生疼,草木荒蕪,露出光禿禿的灰褐色石塊。這是一處看似無常的平地,但上方崖壁陡峭,是直插雲霄的山峰,白雪覆蓋其上,似與天際接壤;下方是深不見底的峽穀,漆黑陰冷,陽光似乎都被它隔離在外麵,穿不透這層似有若無的壁障。似乎,這一塊平地,就是為了讓人歇歇腳,好繼續往上爬,直上雲天。

這便是無恙山啊!

陸長安深吸了口氣,在凜冽的寒風中閉了眼,負手而立,心中似乎也為這奇特的美景而震驚。

“好一個深不見底的鬼穀!”陸長安讚賞道,隨後,他吩咐身後的幾個輪回宮的弟子不要跟來,一個人跳進了這充滿了未知的鬼穀。

楚白依舊戴了張麵具,聲音淡淡的,吩咐弟子們在周圍布上暗哨,禁止任何人出入。

“白護法,讓宮主一個人下去,是不是有些危險,我們就在這裏幹等著嗎?”一個弟子神色擔憂,出聲問道。

“你覺得,我們去對宮主有什麽幫助嗎?一群拖後腿的飯桶,快去布哨!”楚白極力裝出來的平靜被這個弟子一句話打破,不耐煩的罵道。他也想下去為宮主出一份力,但他知道宮主多麽強大,而自己的實力太差,怕就怕到時候宮主還要分心保護自己。輪回宮初建不久,一切都亟待發展,現在的一點損失都是致命的傷害。

換句話說,輪回宮目前還隻是一個玩具,宮主手中的玩具,遠遠不能夠作為宮主的利刃。

“通知黑護法,讓他加緊訓練那一批弟子。三個月,最多三個月,我要見到成果!”楚白吼道,聲音中帶著沒有底氣的震顫。宮主,你一定不要出事!

空氣好像突然加快了流動,楚白詫異的看著眼前的這片土地,警戒的四處掃視。在他背後,一個黑色的影子如風一般,一閃即逝,進入了深不見底的鬼穀。

無恙山的寒風呼呼的刮著,風中似有雪花飄起,跌入黑色的鬼穀,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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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城,城門外,年太子身後背著小小的包裹,眼睛紅紅的,但充滿了堅毅。

他手中拎著一個黃色的油紙包,裏麵是著一隻荷葉燜雞,早上起來時,小白送過來的。明心大師本來是不許他接的,但熙哥哥說,路上帶著吧,以後注意著就是了。明心大師也不好說什麽,萬一他因為這些事情改變主意,佛門少一人才,主持怕是不會原諒自己。

前頭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年太子望著身後越來越遠的半月城,心中酸澀,握緊了手中的油紙包。

“大師,我們要往哪裏去?”年太子揚起小臉,認真的問道。

“去誅心寺。”

“誅心寺在哪?京都嗎?”

“阿彌陀佛,不可說,不可說,到了你便知道了。”

“你說嘛,不然我不去了。”

“自然是在應該待在的地方。”

“……”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腳步出奇的一致。城門上,一個白色身影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悵然若失。

“公子,就這樣放他走嗎?要不要我們……”身後的侍衛拔出了佩刀,模樣凶狠而殘忍。

“不必了。”成熙搖搖頭,“隨他去吧,我一直以為他什麽都

不懂,原來他是知道的。”

“嗯?公子的意思是……”

“他什麽都知道,他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他姓餘。”

成熙歎了口氣,幽幽說道:“不愧是神童。”

他走了,把皇位留給了他。他應該知道,成熙所做的種種,都是為了那個位子,萬人之上的位子,所以他走了,以自己的方式為人間蒼生出力。成熙又覺得自己是想多了,區區一個孩童,哪裏能知曉這些大人們都忌諱莫深的問題。可他說,他叫餘年,年年有餘的餘年,與他們皇族成家,毫無幹係。

“公子不要費神了,他已經成不了什麽氣候,如今皇族一脈隻剩下您一位四肢健全的皇子,那位子,非您莫屬。”侍衛奉承道。

成熙笑了,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我說過,總有一天,這天下是我的。”

“公子,”另一個侍衛匆匆忙忙的走來,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成熙眉頭輕皺,看了一眼遠去的的二人,轉身離去。

空冥樓。

“師父,我怕是不能陪您在此了,父皇有令,召我回去。”成熙跪在琴師麵前,眉宇間全是擔憂焦慮。

琴師放下手中的半杯奶茶,上前將他攙扶起來,道:“熙兒,不用給為師行大禮。你快回去吧,不用擔心我,為師這裏一切有你師姐。”

“是。”成熙微怔,旋即應道,“徒兒告退。”

成熙慢慢走出房門,心神恍惚著,似乎想起那句話,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甘心嗎?皇位他可以籌謀九年,一朝得手,可是麵對那個眉眼如畫的濃烈女子,他是怎麽也鼓不起心底的那份狠辣。

“站住。”

成熙身體僵直,這種命令式的話語讓他心中有一股惱火。但一轉身,所有不滿都灰飛煙滅。

“芍藥姑娘……”

“成熙師弟,”芍藥微微一笑,語氣不複剛才的生冷,他輕聲問道:“不知那老和尚可是走了?”

成熙點頭,“今日一早,便帶了年兒離開。”

“那便好。”芍藥道,語氣有些不忿,像是小孩子鬧了脾氣,“他要再敢來,我斷然打斷他的腿。”

成熙笑了笑,安撫道:“沒事,他不會來了。”

芍藥滿意的笑了笑,“得嘞,師弟,那我就把這早飯給師父送去,不然就涼了。”

成熙望著那冒著熱氣的清粥,蓋得嚴實的湯碗,默默點頭。

“熊掌,我要,魚,我也要!”成熙拳頭緊握,指節發白。

“來人,八百裏加急,速回京都!”

——*——*——

鬼穀,冷風刮過,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陸長安手中的夜明珠亮著,像是一個半徑十餘米的圓球。

陸長安打量起四周,雖說是峽穀,可低下卻十分寬敞,光亮所及,竟全部是平地,雖然偶爾有幾塊碎石散亂著,但絲毫不影響視線。

陸長安這裏嵌入一顆夜明珠,在周圍做了標記,慢慢摸索前進。夜明珠數量有限,來時已經差人備了許多,但仍舊不夠。

一路上都很順利,陸長安沿途做了標記,每隔一段都會放下一顆夜明珠,做上標記。就這樣,陸長安很快到了一麵石牆,石牆上陰冷極了,白色的寒氣縈繞

,手放上去,似乎都要凍結在上麵。陸長安不但不擔憂,卻很是興奮,因為越陰冷,離鬼族居住的地方就越近。

石牆上有些許壁畫,用的全是暗色調,壁畫上全部都是人,密密麻麻,神色各異,隱隱約約分成兩撥,一方氣勢高昂,一方麵若死灰,像是打了敗仗之後的場景。

壁畫中一個人舉起了手中的彎刀,振臂高呼著什麽,所有的人都服從的跪拜下去。此時,壁畫到了盡頭,露出了兩扇碩大的石門,磨盤大小的銅製門環安然掛在上麵,竟沒有絲毫鏽跡。

陸長安在門的四周仔細的打量摸索,冰冷的牆麵讓他的手有些不適,但他強忍著,仔細尋找著打開門的機關。

“沒有?”陸長安心中生疑,仔仔細細的又找了一遍,當真沒有。

難道這是隻能從裏麵開的暗門?陸長安用力擲出手中的夜明珠,想將它嵌在石門附近的石牆上,沒想到卻聽到“哢”的一聲,夜明珠碎裂,石牆卻是毫無損壞,連劃痕都沒有留下。陸長安啞然,不再理會,稍稍運功,用力的推石門。

石門巍然不動,陸長安加了幾分力氣。

石門依舊紋絲未變,直直的立在哪裏,門環輕輕晃了幾晃,似乎在嘲笑企圖推開它的無知人類。

陸長安深思許久,魔族功法悄然運轉,原本無色的法力蒙上了一層黑霧,猛然探出的法力將石門生生的融化開來,留下一個碗口大的淺痕,陸長安見有效果,便繼續耐心的輸送著法力。

陸長安本來隻修魔族功法,但自從他困在突破瓶頸,意識到淨沙老魔有問題之後,便鮮少用,多數用的是自己在外獲得的功法,雖然威力不大,但總是聊勝於無。魔族,真的很詭異,陸長安隻能這樣說道,處在魔族日子越久,了解的越多,便越來越對這個族群忌憚。

魔族的一切東西,小心為上,這是陸長安給輪回宮立下的規矩。

未來的路究竟怎樣,他也不知道,但他必須做好一切準備,應對未來。

沒多久,石門便被溶出了一個洞,陸長安歎了口氣,本來想推開門的,這下好了,變成了狗洞……

狗洞便狗洞吧,先進去再說。陸長安不知施了什麽術法,悄然消失,出現在石門的另一側,但眼前的景色卻讓陸長安咂舌。

他雖然殺人無數,但卻都是一刀致命,並未覺得多罪過,但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生寒意。無數死屍奇形怪狀的鋪滿一地,大多是缺了四肢,有的缺了頭顱,血流滿地,地麵上是幹涸的血色,陸長安臉色蒼白,再往遠處看去,竟是一地的斷肢,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白色的骨茬隱隱露出,像是昭示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慘事。

陸長安穩了穩心神,繼續向前走去,卻發現,目之所及,盡是屍體,毫無落腳之處。

一簇火苗在陸長安的指尖躍起,輕輕一丟,火苗落入屍首之中,緩緩地燃燒著。火勢越來越大,將一具具殘缺的屍體吞噬,無數殘肢也悄然燃起,這些死而不得完全的的人,在無盡灼熱的火焰中慢慢消失,隻留下一層厚厚的白色骨灰。

陸長安安靜的看著火苗燃起,直至熄滅,臉色依舊很蒼白,他瞥了一眼來時的路,腳步向前邁出,踏上了帶有餘溫的骨灰層。

路,還很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