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有故事的老男人
“我原本是一棵槐樹，在張家後院——那是一處靈地，所有的植物生長的都很茂盛，我也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長越繁盛，漸漸生出靈智。”
“啊……你竟然是妖？”成熙驚訝的長大了嘴巴，微笑僵硬。
琴師略感訝異，隨後搖搖頭，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陸長安冷冷的瞥了成熙一眼，成熙似有所感，輕咳一聲，看向窗外。
“妖又怎樣？我還是魔呢，成家小子，我不招惹你們凡間事物，你最好也別來招惹我們妖魔。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老槐樹心裏暖暖的，雖然他不願教自己長生秘法，但他總歸是想要保護自己，終究是自己的師父。暴露了他魔族的身份，雖能夠將自己為妖的身份遮掩了去，但對他來說，在人間百害無一利。
老槐樹繼續說道：“有一天，一隻渾身雪白的小貓竄進了後院，躲在我的樹洞裏。不久，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娃娃便在後院四處尋找。她叫著歡歡，大概是那隻貓的名字吧。那隻小貓很有靈性，聽見她叫，就從樹洞裏竄了出來，撲到了那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的身上。”
“小女娃不停地責怪那隻貓藏得太隱蔽了，隨後就循著蹤跡找到了我的樹洞，她似乎很高興的樣子，探身想要鑽進我的樹洞，但怎麽可能，我的樹洞那麽小。隨後的幾個月，她每天都帶著那隻貓來看看樹洞有沒有長大，在樹洞裏放上一些自己的小玩意，有好看的彩色石頭，寫滿字的紙，奇形怪狀的點心……都是些小女孩喜歡的東西。”
“有一天，她一個人來了，哭哭啼啼的，模樣十分可憐。我忍不住問她怎麽了，她嚇了一跳，四周看呀看，結果哭得更凶了。”
“我隻好跟她說我是那棵樹，她好奇的摸了摸我的樹幹，跟我說，她的貓死了，被李家的小子毒死了，她很傷心。我安慰她，陪她玩耍，很快她就忘了那件事。”
“後來啊，我就成了她的樹洞，後院成了她最喜歡的地方。我也習慣了有她的存在。直到四年後，她說她想要看看我長什麽樣子，可是我天資愚笨，還沒有修煉出人形。”
老槐樹苦笑，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告訴她我是妖，天生的異類，與她們人類不同，我以為她會嫌棄，會害怕，會離我而去，可是她沒有。”
“喂，樹妖，看到了，這是我的第一個擁抱，你要記住哦。”十五六歲的姑娘，正是天真愛做夢的年級，情竇初開，笑意滿滿，仿佛說好了永遠就一定是永遠。
老槐樹笑得很開心，青柳從未見他笑道這麽燦爛過。幾百年過去了，想起那時候，老槐樹還是會情不自禁的微笑，似乎心裏滿滿的都是一片柔軟。
“後來我們便私定了終身，她說她也想修仙，等我能夠幻成人形了，就一起浪跡天涯。我們覺得，未來一片大好，我們肯定會在一起。可是不料，這一去修仙，就出了許多問題。”
“自她出家門後，我日日苦修，終於能夠修為人形，希望能夠給她一個驚喜，甚至連名字家世都想好了，等她回來，我就去提親。”
“可
是她回來的時候，是哭著跑回來的，像當初那隻小貓死去的時候那樣，一直哭著，我問為什麽，她不肯說。我悄悄變成人形，抱住她，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可是她哭得更厲害了。我很害怕，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時候我才發現，原來缺席一個人的生活是那樣難受。”
“這時候，一個陌生的男子進來了，看到我和白心抱在一起，十分生氣。他威脅白心說，如果她不肯嫁給他，就要殺光她全家，還有我。我很憤怒，想要殺掉他，但我修煉時日短，又無人引導，一時間竟然被他打傷。”
“都是我，都是我不能保護好白心，不能保護好她的家人。那可惡的家夥，威脅白心……”老槐樹的聲音充滿了恨意，“白心的父母——張家二老居然答應了他，原來他就是白心的大師兄，張家為了苟且偷生，甘心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於那混蛋！”
“我告訴你，妖怪，你休想碰我們女兒一下，像你這種可惡的妖精，真應該讓你滾油鍋，下火海……”
“不知廉恥的妖精，竟然來勾引我女兒，你等死吧！”
那一張張刻薄的嘴臉，一句句惡毒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他隻是一隻妖啊，生來為妖，才有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思想，自己的靈魂，而不再是那棵孤獨到老的樹。可是那些人，用盡這世上最惡毒的話來向那個人諂媚，表明立場。老槐樹不明白，為什麽非要互相傷害，難道，相愛有錯嗎？活著，有錯嗎？
老槐樹慘然一笑，說道：“白心沒有辦法，最終答應了。”
“那天晚上，白心偷偷地把我帶出張府，讓我趕緊離開，可是我怎麽能夠離開，怎麽能夠就這樣拋棄她。待她走後，我悄悄尾隨，又跟她回去。我看著她哭，看著她難過自己卻毫無辦法，我不相信她會嫁給那個混蛋，我不相信她會離開我。所以我賭了，我要帶她走，帶她離開這裏。白心一個人悄悄來到了後院，在後院附近草木最繁盛的地方不停地挖著什麽東西，我很心疼，”
“第二天，天氣陰沉沉的，那混蛋是足夠喜歡白心的，又或者隻是為了排場，張家門前的那條街都鋪滿了紅毯，到處是火紅的燈籠，大大的喜字。跟我想的一樣，我原本也是想為她做這些的。”
“我知道我這麽弱小的道行是救不了白心的，所以我準備了毒藥，灑在空氣中，無色無味，吸入體內便會四肢無力，無法運功。我不知道這種藥叫什麽，會不會毒死人，會不會傷及無辜……我管不了那麽多，我愛的姑娘他就要嫁給不喜歡的人。”
“那天，我在張家門口撒了許多毒藥，那混蛋警戒心極強，看到有人倒下便不再呼吸，四周打量，發現了我，我躲無可躲，打算出來與他決一死戰。這時候，樹爺爺來了，他輕而易舉的擋住了那個混蛋，把空氣中所有的毒藥都處理幹淨，把我和白心救了出去。”
“我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可是白心她，她說她快要死了。”
“我不信，我決不信，白心她還那麽年輕，正是大好歲月，怎麽可能會死。”
“可她告訴我，她服下了那顆丹藥，正是從後院裏挖出來的那
顆。她讓我好好活著，好好地等她。”
“樹老告訴我，那顆丹藥叫萬世輪回丹，可供神仙輪回萬世而保持記憶不滅，但是對於凡人，卻是最多隻有九世，每一世的壽命無法確定，記憶……記憶不一定會保持。”
“我想不到白心會做那種決定，寧願死去，也不遠苟活嫁與他人。我想這輩子，我負了誰也一定不能負她。所以我努力修煉，小心翼翼的活著，隻盼著有一世能夠與她相遇。”
“算來算去，這是白心最後幾世。我不知道她會不會記得我，但我卻一定要等下去。”老槐樹的聲音有些失落，但卻異常堅定。
“真是有情人。”琴師歎了口氣，“好一個剛烈有情的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老槐樹你一定會遇到她的。”青柳安慰道，“緣分未了，終會相見。”
“人間那麽大，怎麽會那麽容易……”成熙欲言又止，實在不忍說出這殘忍的話。
“就算人間再大，隻有有愛，隻要心中有一分掛念，哪怕前情往事全部忘光，也會在冥冥之中相遇。這是命，誰都改不了。”青柳堅定地說道，她想起一直在她心中那個白衣男子，她何嚐不是在賭，賭她一定會遇見他，一定能夠認出他。不管未來的路有多遠，她都會一直走下去，哪怕這輩子都無法尋見那個身影，又或是相遇未能相識，但隻要想著能夠再與他相見，整個人都是精神抖擻，氣質昂揚的。想到這裏，青柳不禁偷偷地看了看琴師。
“這就是你要長生的理由嗎？”陸長安的聲音軟了下來，“你會活到與她相遇的，我確定。”
青柳老槐樹皆詫異的看向陸長安，陸長安悠悠說道，“你是我陸長安的徒兒，哪有徒兒比師父先死的道理，雖然你有些醜陋，不過放心吧，這跟壽命無關。”
老槐樹心裏暖暖的，也不去計較醜不醜的問題，“我隻怕她會轉世為妖，或者其他，我如今快一千年，在人間年紀也算很大了，若是遇見她……”
老槐樹嘿嘿的笑著，既然師父現在這麽好相處，不再求一些好處就虧了。
陸長安擺了擺手，“不怕，你這麽醜，年輕和年老都是一個樣子。”
“師父……”老槐樹被噎了回去，果然這才是師父的真麵目！
“我有好些養生的方子，回頭我讓芍藥給你，”琴師笑了笑，“長安哪裏都好，就是愛說實話。”
“琴師父……”老槐樹默默地咽回去想要說出口的話，做人果然不要總想天上掉餡餅啊，砸出坑來就不好了。
“你說，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個人？”青柳指了指床上躺著的那位姑娘，小聲說道：“她可是你下山以來遇到的第一個姑娘，不對，是第二個，芍藥姑娘才是第一個。”
“芍藥肯定不是。”成熙急忙道，他可不想給自己樹立情敵。雖然芍藥姑娘仰慕者眾多，但是少一個競爭對手就少一個，他的希望就大上一分。因此，一時間忘卻皇室禮儀，著急的模樣與平常大不相同。
“咦，你們在說我麽？”
成熙大為尷尬，臉色漲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