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那晚,孫韶的電話一直打到自己的手機快沒電才停,掛掉電話的時候,孫韶掐著手心裏有些發燙的機體,傻愣愣地在陽台上呆立了一會。

打了近一個半小時的電話呢,孫韶砸吧了兩下嘴,仰臉想了想,怎麽好像生命曆程人生理想世界觀一類的東西都沒交流上呢!好像就是東拉西扯話家常,一會說說他唱歌的事情,一會說說對方做菜的事情,再者聊聊範旭陽荷爾蒙爆滿的事情,

這麽瑣碎低俗的東西,會不會顯得他特不高端大氣上檔次呢?

孫韶甩甩腦袋,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一會發傻一會發愁,但是一想到這世上除了他媽,還有人會專門在這種時候給他打電話,心情又莫名地好起來,原本不透亮的夜空,看著好像也別有一番滋味。

他站在原地美滋滋地又望了會兒天,恰好看到樓下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他眨眨眼,知道是今晚的演出已經結束了,觀眾正在散去,自己也該下去跟節目組的人回培訓基地了。

孫韶避開人群快速走到後台,前麵的演員還在謝幕,沒有回來,他抓緊時間,卸了妝,換回了自己的衣服,便等在角落裏,準備和範旭陽匯合一起回宿舍。

但被半途找來的許若琳給攔住了,現在外麵正守著不少記者,就等著弄點新聞消息和熱點,他可是今晚出“意外”的人,如果若無其事跟著大流一起上車被人看到,再多的話也不好說了。

孫韶微微苦了一張臉,許若琳則沒好氣讓他今晚先回家,別跟其他選手碰麵,也盡量避著點工作人員,在明早之前,最好別跟節目組裏的其他人碰麵。

孫韶一邊點頭,一邊往後台跑,急得許若琳一個勁地在他身後喊跑錯方向了,孫韶甩下一句:“我有東西落後台,拿了就走。”

一氣跑到後台,將先前藏著的保溫桶找到,抱在懷裏,乘著台上人還沒散,就戴著一頂鴨舌帽從後門走了,隨手攔了輛出租,回了家。

到家時,孫母才剛剛送走一屋子人,將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個遍,看到孫韶抱著個保溫桶跑回來,既驚又喜,驚得是孫韶居然深更半夜跑了回來,喜得是孫韶是真的沒像電視裏說得出什麽“意外”,孫母趕緊驚孫韶迎進去。

母子兩人又細細將退賽的事情說了一遍,時間便已經近了淩晨,孫母一聽孫韶明天一早還要去節目組解決後續的事情,便立即打發他去洗澡睡覺,然後隨手拎起放著保溫桶的布袋子。

“這是什麽寶貝,大晚上回來,連個包都沒帶,就揣著這玩意兒。”孫母好奇,打開了外麵的購物袋往裏看。

孫韶也不知道為什麽,本來很自然的一件事,被孫母這麽一提,心裏就一虛,是啊,走得時候因為要避著人有些匆忙,隨身的包都沒記得拿,隻能發短信給範旭陽,讓他記得把自己東西帶回去,但是這個保溫桶卻特地找了帶回來。

“這是朋友的,他給我送晚飯來著,我得給人還回去。”

孫母微有些詫異,但隨即變得很高興,像是為兒子能有如此會關心他的朋友而高興的,孫母略帶些責備地道:“那得給人家把東西洗幹淨點,是哪個朋友,男的女的?我怎麽沒聽你說過啊,下次帶回來吃個飯,也感謝感謝人家……”

孫韶撓撓臉頰,帶回來吃飯什麽的……他跟大廚哥還沒好到這種程度吧?

但又覺得跟孫母詳細解釋比較麻煩,便隨便地點頭,進浴室洗澡去了。

當晚,重生以來,孫韶第二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雖然疲憊,但依舊是帶著藏不住的輕鬆笑意入睡的。

第二天一早,孫韶起了個大早,囫圇吃了早飯,便朝培訓基地趕去。

進宿舍樓的時候,樓道裏還是靜悄悄的,看來眾人都還沒醒。孫韶轉進進自己和範旭陽的屋子,看到範旭陽正抱著被子從床的這頭無意識地滾到那頭,孫韶輕笑一聲,也不戳醒他,徑自找打開自己的衣櫃,拿了箱子在那裏悄悄收拾。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一抬眼就看到範旭陽正抱著被子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孫韶將箱子合上,坐在上頭看著範旭陽,笑道:“怎麽,沒我以後睡不著啊?”

範旭陽毫不客氣地一枕頭拍過去,孫韶順手接了,抱在懷裏,“旭陽,你知道,我的誌向不在這裏……”

範旭陽一個大翻身,仰躺在床上,咕噥道:“是啊是啊,人各有誌嘛……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你誌向在哪呢?你知不知道你唱歌時的表情啊?要跟人說你不喜歡這個,誰信啊?”

孫韶低頭想了想,昨晚很輕易就能跟易輝說出的話,那些充滿天馬行空思想的規劃,不知怎麽,好像對範旭陽就是沒有細細說出來的欲望,他□□了兩把懷裏的枕頭,又甩回去,砸在範旭陽的肚子上,“不說這個了,今天你們有什麽安排沒有?”

範旭陽坐起身來,看了孫韶一會,好像終於明白孫韶不會再改決定了,便惋惜地歎了口氣,抹了一把臉,一邊往洗漱室走一邊甕甕地說道:“沒,今天休息,明天開始選歌,然後進入第二輪比賽。”

說著,他突然又探出頭來看著孫韶,“我一會送你回家啊,順便認認門,省得你以後甩了哥哥我,我連哭訴的地方都找不到。”

“滾你媽的。”孫韶失笑。

乘著範旭陽進去洗刷幹淨的空檔,孫韶也不用再輕手輕腳,麻利地一通收拾,東西便都弄齊整了,其實整個屋子裏,他的東西並不多,大半是範旭陽的,他來的時候,除了一些換洗衣物外,就塞了一些專輯和書。

來得時候輕便,現在走就更輕便了。

等範旭陽弄得差不多時,時間才八點,孫韶踟躕了一下,決定先讓範旭陽帶著他的行李先去大門處等他,他還要再去一下許編導的辦公室。

範旭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帶著東西下了樓。

孫韶則穿過樓道,七拐八繞去了許若琳的辦公室,辦公室裏隻有許若琳一個,孫韶敲門進來的時候,許若琳露出一絲發澀的笑容,因為她沒有在孫韶臉上看到任何她期待看到的東西,她敲了敲桌子,自知多說無益,便讓孫韶先坐一會兒,她已經通知其他人過來了。

等待的時間裏,孫韶頭一次認真打量起許若琳,上輩子,他和許若琳幾乎沒有什麽接觸,但總的來說,在比賽期間,對許若琳,是尊敬多過其他,這輩子倒因為退賽的事情,倒和她打了幾回交道。

這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昨晚賽事才結束,今天大半人都會現則休息,但她已經將自己收拾的整潔幹練地坐在了辦公室裏。

孫韶垂目想了想許若琳三番兩次勸說他的行為,又估量了一下自己退賽給她帶來的麻煩,他雙手交叉,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想起自己上輩子時隱約聽到的一些消息。

許若琳在這個地方台裏熬了也有近十年,但是除了兩年一次的這個中國男聲地域賽是給她做的,其他時候,她能做的節目收視率實在是低得可憐,對她這個事業心很強的女人來說,想必沒有比這更煎熬的了。

但是,就在後年春天,許若琳好像會跟風做一檔有關於相親的節目,據說,能多少小火一把,不過因為畢竟不是首創,後期勁頭多少有些無力。

可是現在,好像還沒有什麽特別出奇或者有名的相親節目,孫韶在心裏思量了又思量,想著,投桃報李的事,好像也並不難做,最終開口道:“許姐,你們做編導的一般都要做些什麽?”

許若琳從案上抬頭看他,挑眉,“怎麽,你想做這一行?”

孫韶溫和地笑著搖頭,“沒,就問問。”

許若琳看著也有些疲憊,她揉了揉眉,放下了文件,靠在椅子上,看著孫韶道:“說白了,就是尋找熱點弄點主題製作個節目。”

孫韶點頭,雖然許若琳說得很含糊,他基本有聽沒有懂,不過他原意也不是為了這些,他接著問:“那什麽算是熱點?”

“大眾喜聞樂見的就是熱點。”許若琳說,忽而嘲弄的笑了一下,“隻是現在的中國我也弄不清大眾到底喜聞樂見點什麽了?過去吧,不管格調怎麽變,還有些底線,現在呢……”

孫韶也無奈地跟著撇嘴,聳肩道:“也是,現在人口味挺獵奇的,過去相親還講究一對一,真誠含蓄,和美能過日子。現在呢,都是集中安排一下午,一個接一個安排了固定的時間,一碰麵就是房車工作和錢途,人與人都變成了貨物了,也許有一天,這種私人性的東西也能變成舞台上的鬧劇,供大眾‘喜聞樂見’一番。”

許若琳一怔,看著孫韶道:“你剛說什麽?”

孫韶眨眨眼,裝傻,“喜聞樂見?”

許若琳連忙擺手,一邊皺著眉頭想一邊低語,“你說,將相親變成一場鬧劇,也是一個熱點……也對,現在有些地方台弄些相親節目還是比較老套,安排人做些遊戲交流情感談談理想,再你選我我選你,一對一的,如果讓這些更‘熱鬧’點呢?讓男女將真實的現實的心裏話搬上舞台呢?……”

孫韶聽著許若琳的呢喃,不由眨眼——果然是專業人士,預知性十分敏銳,才稍稍一提,想法就跟雨後春筍一樣,冒個不停。

許若琳因孫韶的一句話,心裏胡亂想了一通,越想越覺得心裏有了個清晰的輪廓,也越發覺得自己抓住了個新的東西,也許是該自己到了翻身的時候了,等許若琳終於平複了想法,讓自己回歸平靜時,她心裏忽而冒出個疑竇——孫韶的那話真的是無心之言?

“孫韶,你……”許若琳正欲開口,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其他負責人陸續到了,許若琳未出口的疑問也被打散了,再沒想起來過。

其他負責人顯然一早就已經從許若琳口中聽到了風聲,一進辦公室看到孫韶時,臉上神色便不怎麽好。

孫韶一邊在心裏暗自歎息一邊還是帶著和煦的笑,緩緩將事情前後說清楚,包括第一次來退賽時的情況,總之,一切歸根結底,是他“不識趣”,與節目組沒有關係。

其他幾人隻暗地裏交換了個眼神,臉上陰晴難辨,其中幾個立即開口或好話或誘惑地勸孫韶,經過昨天的比賽,輕易放孫韶走的,多半是傻子。

孫韶隻安安靜靜地將所有人的話都聽了一遍,最終還是輕聲告訴眾人自己的決定不變,除了許若琳,其餘人都被孫韶這股倔強勁給氣得一個仰倒,但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幾人又是威脅又是利誘又是設想孫韶未來種種美好藍圖的。

一時間,辦公室裏呈現雙方僵持不下的場麵,許若琳幾番想開口進入勸導的人中,但想想孫韶自從說要退賽以來的種種表現,再加上他先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一個引導性話題,讓她看到的種種潛在熱元素,到口的話反變成了替孫韶說話的意思。

最終,其餘幾個負責人臉色陰沉地互視了一眼,又看了看麵色沉靜如水的許若琳後,便讓孫韶先退了出去。

隨後,幾人窩在辦公室裏,又是琢磨又是商量,偶爾間或著還拍了拍桌子,爭持了老半天,將近十一點的時候,才重新將孫韶叫進去,遞給孫韶一份合約,讓孫韶簽下。

孫韶拿到近前,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心裏鬆了口氣——無非就是一些讓他保證退賽是他自願的,同時是用法律的形式杜絕孫韶任何抹黑“中國男聲”這一節目的可能性,順便再壓榨壓榨他最後的價值。

簽完合同後,孫韶和眾人做了最後的寒噓,便快速地往樓下走,時值正午,外麵正是太陽開始毒辣起來的時候,正擔心著範旭陽會不會直接被曬蔫了時,孫韶已經走到大門前,看到範旭陽正坐在值班室裏和門衛吹著空調喝著涼茶,侃得口水吐沫橫飛。

孫韶失笑,這小子,走到哪朋友交到哪,為他擔心還不如回家蒙頭睡一覺。

孫韶走上前,敲了敲門衛的門,範旭陽立即揉了把臉,原本的神采飛揚立即變成了“怨婦”狀,很是埋怨孫韶,孫韶無語,上前和氣的和門衛打了招呼,一手拖著自己的行李,一手將一個紙箱扔給範旭陽抱著,兩人出門打車回孫韶家。

到家的時候,孫母已經去工廠上班了,兩人將東西放了,也沒多做逗留,實則也是孫韶家的屋子實在太小,一眼便能望了便,家中也沒有能招待客人的,孫韶便揣上自己的□□帶著範旭陽出門吃飯去了。

因為隻有兩個人,又是這麽熟的,孫韶也沒矯情裝大方,直接帶著範旭陽去了朝聞麵館,麵館中正趕上吃飯的點,滿坑滿穀的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孫韶咋舌,正準備走的時候,被眼尖的黃毛看到,刺溜兒一下竄到他們麵前。

“誒誒,小帥哥,帶朋友來吃麵啊!果然夠義氣,記得照顧我們生意呢!”

孫韶笑著點頭,帶範旭陽來,其實確實有點這個意思,上次畢竟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黃毛歡喜地摸了摸自己頭頂的毛,轉臉看向範旭陽,一看便一驚,“誒?你不就是昨晚那個唱中國男聲最高票數的人嘛?叫什麽來著,噢,對了,範旭陽!!”

幸而麵館裏現在是人聲鼎沸,黃毛這聲詫異聲音也不高,沒人注意到,但是孫韶還是一邊對黃毛點頭,一邊說道:“小點聲。”

黃毛一捂嘴,嗚嗚點頭。

“看你們這裏人挺多的,要不,我們去別家吧。”孫韶掃了一眼,基本座無虛席。

黃毛一急,立即伸手攔住,“誒誒,別走,我們有空位的。”

孫韶詫異,“有空位啊?”

黃毛眼珠子轉了轉,領著兩人走到櫃台前,擠眉弄眼對賀六使眼色,賀六看著黃毛跟抽了一樣的眼睛,伸手一巴掌拍過去,隨後才看了看孫韶和範旭陽,笑眯眯地出聲招呼道:

“小哥,來照顧我們生意啊?還帶了朋友來。”

孫韶點頭,“嗯,聽說還有空位啊?”

賀六一怔,扭頭看黃毛,黃毛捂著後腦勺,指了指上麵,“那個,輝哥他們的包廂……”

孫韶一聽輝哥這個稱呼,當即一怔,心裏莫名生出一些高興,正準備出聲時,就聽賀六豎起了眉毛瞪著黃毛咬牙道:“你可長點心吧,上麵除了輝哥還有誰,你帶不帶腦子記啊?”

黃毛一摸臉,傻笑兩聲,“六哥,我就是腦門清,我才想著這茬,輝哥和那位見麵,哪次不是三句不對頭就摔門走人的啊?我算了時間了,最多再兩分鍾,他們肯定就走了……”

賀六眉毛一擰,看著就要罵人的樣子。

黃毛立刻縮了縮脖子,咕噥:“本來就是嘛,咱們誰不知道輝哥和那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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