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無故受冤

她恍然間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那些曾經歡歡喜喜的期盼和殷殷切切的等待,此刻就像一個笑話。

那郎騎竹馬來的戲,那花影重疊的衣,那花腔婉轉應和陳年的曲。

嗬,隻有她還陷在那段隔世經年的夢。

她來到將軍府裏兩年,從未見過這樣春風洋溢的黎安,似乎有了一個蘇靜憶,就擁有了整個天下。而自己,卻是……是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此刻,即便心有不甘,心裏不願,也還是隻能笑著說一聲恭喜:“將軍,恭喜。”

黎安低頭看了她一眼,沒什麽表情地嗯了一聲。

他還在怨她。

鞭炮聲一直沒有停下,喬初站在角落裏,看著新娘把手放在新郎的手心裏,然後新郎牽著她入禮堂,兩個人的背影說不出的和諧。

一對璧人。

喬初突然想起來兩年前自己初入長安城,那個時候狼狽的自己也曾小心翼翼、誠惶誠恐地把手放在黎安的手掌裏,黎安半噙著笑,拉她入懷,對她說:再沒有人敢欺負你。那天的夕陽美得不像話,而那刻的喬初,心裏也是極致盛開的喜悅。

而如今,夕陽映紅的,將會是他身邊另一個人的笑靨。

有些感情,注定是一輩子都說不出口。

“夫妻對拜!”

喬初回神的時候兩人已經拜了天地和高堂,她想象得到,紅色蓋頭下新娘嬌笑的臉,定然美得不可方物,那樣一生隻有一次的美,娘親曾說,隻能為了夫君。

而她的夫君,將會是誰?

她的嬌憨,會是為了等待誰的回眸?她醉紅了臉,會是誰輕撫發絲帶來安慰?誰將會為她揭下蓋頭,吻她的側臉?誰又能在漫長的歲月裏,與她白首不相離?

阿初阿初,你的幸福是在哪裏?

新娘已經被扶進新房,喬初看著正在敬酒的新郎,轉身離開。

坐在秋千上,雙眼微闔,耳邊是沉穩的腳步聲。

“陛下?”喬初有些意外。

莫清鈺上下打量著她,比喬初更要意外了一些。眼前的女子,倘若閉著眼,絕對隻是清秀之姿,並非難見的美女。可睜開眼睛後,眼裏卻又一份難掩的光彩。靈動,活潑,再加上有一身黎安親自教授的武功。

倒也不失為……嗬,有趣的女子。

“喬初?”

喬初行禮:“是,民女名叫喬初。”

莫清鈺示意她起來,對著她說:“早些時候就聽說將軍府裏的喬初是個能人。今日一見,倒是有些意外。”

喬初知道生活在皇宮大院裏的人多是陰謀詭計不斷、玩弄於心計的好手。

可她不是。

說得多說的少,隻要開口,沒準就是錯。

所以她不說話,隻等著這位皇帝開口。

“你對今日的婚禮有什麽看法?”他站在對麵,氣勢淩人,卻語氣悠然。

斟酌少許,喬初答:“天賜良緣,佳偶天成。”

“嗬嗬……”傳來他的笑聲。

她不解。

“我知

道你為安做了很多,我也知道左相一事大都是你的功勞。我相信你是個有理智的人。今日這婚禮……”

果然不愧是一國之君,說話都是拐了幾個彎。

喬初表情不鹹不淡地低頭:“陛下究竟要說什麽,不妨直接告訴民女,民女愚鈍,實在不會猜謎語。”

“大膽!”話剛說完,莫清鈺身後的太監直接開口嗬斥她。

莫清鈺擺了擺手:“無妨。”

接著又對喬初笑了笑:“你倒是誠實,既然如此,朕也不多說什麽。隻是,今日你當看到,安對蘇姑娘是一片癡情,你現在的位置反而尷尬,朕也不要求什麽,隻是希望你別破壞他的幸福。”

“陛下何以以為憑民女就能破壞將軍的幸福?陛下可是將軍堅強的後盾不是嗎?”喬初心裏冷笑。

莫清鈺眼中閃過一絲光:“太聰明可不好。”

“陛下謬讚。”依舊是不卑不亢。

莫清鈺定定地看著她,她就站在那裏,在他對麵。在他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帝麵前,毫無語氣的話,他覺得她很是膽大妄為,但是奇怪的,他並不生氣

忽而笑了:“我承認我有私心,可是安自己也很滿意不是嗎?我做的並沒有錯,倘若今日他對我說他要你,那麽,我也會賜婚。隻因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喬初,今日就當我是以喬安的朋友身份,來請你慎重考慮,若是你能隻是以下屬的身份待下去,那麽我會給你至高的待遇,若你不能,就離開吧。”

喬初無奈了,莫不成她的心思這般明顯?竟然連久居皇宮的天子都知道。那麽,黎安又豈會看不出來?

“陛下放心,民女不會逾矩。”

莫清鈺點點頭,還算滿意。但願她是說到做到,如果不能,那麽,就算是她再有能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除掉她。

喬初看著莫清鈺走出去,又坐回到秋千上,輕輕地晃著。

空氣裏似乎流動著淡淡的花香,順著風,攜進高牆宅院,浮光掠影之下是一片淒迷的景色。

喬初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吧嗒”。水珠掉落的聲音。喬初看著手心裏的淚珠,吃吃地笑起來。眼裏有著一絲莫名的悲哀。

將軍成親已經過去好幾天,而這股喜氣卻還是從未褪過絲毫。蘇靜憶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潤,漂亮的臉上更是多了一股嫵媚,此刻她坐在將軍夫人,當家主母的位置上,審視著下人。一眾下人跪在地上給她行禮,當然喬初也是不例外。蘇靜憶的目光掠過喬初,嘴角微揚。

不過是個小丫頭,沒什麽派頭,到頭來還不是要給自己下跪嗎?是自己太過謹慎了。不過……她的心思卻是不假。

黎安坐在她的旁邊,看著喬初跪在地上,眉頭皺了皺,略有不滿。喬初也是下人,給蘇靜憶行禮乃是應該。

隻是,為何,他竟覺得這一幕很是紮眼。

好像很久之前她就這樣做過。

她一直都是這樣,明明一副恭順模樣,卻總叫他心裏窩了火的發不出來。

口氣也變的生硬:“都起來吧。”

蘇靜憶

看著黎安,臉上多了一抹不明的神色,笑著對喬初招手:“阿初,來。”

喬初自從上次廚房裏的事故開始就一直對蘇靜憶不滿,站著沒有動。黎安本來就心裏煩躁,看見喬初站著不動,也板下臉:“沒聽見夫人叫你嗎?”

喬初猛然抬頭看著他,這兩年來,黎安從來沒有這樣對她說話,看著周圍幸災樂禍的表情,自嘲地笑了一下,往前走去。

喬初啊喬初,你還在期待什麽呢?

抬腳向著蘇靜憶的方向走去。蘇靜憶對著黎安道:“怎麽這樣對阿初說話。”又轉頭看著阿初:“你不用害怕,他這人就是這樣,有時候像個孩子,無理取鬧。”

像個孩子?無理取鬧?

這是誰?喬初可以肯定,這一定不是她認識的黎安。

蘇靜憶說著,喬初聽著。黎安卻陷進了自己的思緒。

喬初回來的那一天晚上,將軍府與偏院相對的的將軍府裏另一邊,有嫋嫋的琴音傳出,帶著絲絲不甘,似是訴說。琴音傳遍了半個將軍府,喬初沒有聽見,可是將軍府裏卻至少有一半的人聽到了,包括黎安。

黎安走到琴音傳出的地方,果然就是蘇靜憶。

“靜憶,你?”

琴音乍停,蘇靜憶起身背對黎安。“將軍還想說什麽?既然府中早已有佳人,那麽靜憶又是何身份?將軍若無心靜憶,還是盡早說出來,以免最後傷人傷己。”蘇靜憶倒也沒有多麽憤慨或者別的什麽,隻是淡淡的訴說,卻讓黎安心裏一陣不安。

是的,蘇靜憶是富商之女,拋開身份,光是看她能夠把偌大的家業打理的井井有條就該知道她是會有多麽烈的性子,怎麽會容忍喬初這樣比她早出現的存在。而他,是真的想要得到她。

黎安一直以為,這樣就是愛情。

就像喬初第一眼看見黎安那樣,黎安看見蘇靜憶的時候,隻一眼,就被吸引住了。那是在百照國北麵的雪嶺之下,蘇靜憶帶著丫頭在雪嶺下彈琴,她穿著水藍色的繁複羅裙,外麵係著白色披風。那一抹藍色的一角落在天地之間,比雪山之上的終年不暮的積雪還要耀眼。空靈的琴音,淡漠的眼神,就像一隻巨大的吸盤吸引住自己所有情動。

黎安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一見鍾情,感覺極妙。

然後,相識,攜手歸府。

黎安站在假山下,急忙否認:“靜憶你想多了,她不過是我的下屬而已,隻是我撿回來為我做事的,我心儀的隻有你。”

他急著撇開關係,想著這樣總會讓心上人好受些。

突然從來不知道這話,會傷了另一個人。

或許他知道,隻是,別人的悲喜不如他自己的來得重要。

這天下,誰人不是這樣呢?

黎安聽見蘇靜憶不屑的笑聲:“將軍莫不是以為靜憶是瞎子?喬姑娘眼中的情誼將軍是真的不懂還是裝瘋賣傻?”

黎安不再說話,隻是轉身離開。

他知道,說得再多,還不如實質來做些什麽。

而他要做一件事。來證明。

他急著需要什麽來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