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八章冷莫番外
那一年大雪的記憶一直在他的腦海裏循環播放。
他總是記不得那年的雪有多寒冷,那年的人是否美得傾國傾城。
他猜度,是不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可是哪裏有亂花?有的隻是一個衣不蔽體的小乞兒。淒淒慘慘的暈倒在城主府門外,臉上髒的要命,又穿的破破爛爛,就是讓他瞧上幾眼他都是不屑。
可是,不知道哪裏來的惻隱之心,居然就把人那樣留在了城主府。
不過是吃飯多了一雙筷子。
他沒想過再見會是怎樣的場景,可是上天總有他的安排。
次日見了未施粉黛的她。
嗬,竟然真的亂花迷了眼了!她站在花朵早已衰敗的花園裏,伸手接住飄落的雪,放在唇邊細細吻著,像是對待情人。
他撐著油紙傘靜靜站在她身後,腳,卻是一步也挪不動。
她回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眼。
“城主?”不似一般女子嬌滴滴的聲音,但是並不難聽。
他好像在她的聲音裏聽到了金戈鐵馬的聲音,紅顏亂世,檣櫓灰飛煙滅。
他竟在她的兩個字的嗓音裏聽到了這樣的滄桑。
微微怔愣。
“城主?”她又叫了一聲,回神,她的手在自己眼前擺了擺。
“你在想什麽?”
她何時到了他的傘下?他竟不知。
麵帶緋紅,聲音裏沒有了滄桑,他覺得剛才,隻是一樁夢境
。
“身體好些了?”他問,像是問那些經久不變的家長裏短。
“嗯。多謝城主救命之恩。小女子日後——”
他不知是哪裏出錯了,竟回她:“不如以身相許報答?”
有一瞬間的靜默。
兩個人。
他歎了口氣。
果然是紅顏,亂了他的浮世浮城。
“戲裏不都是這樣唱的嗎?”頓了頓又問:“覺得我是在……強搶民女嗎?”
她笑,嘴角似乎開了花朵,讓他覺得花園裏還是炎炎盛夏,百花爭豔。
她嘴角輕笑,手指纏繞著發梢,半開玩笑,問他:“你就不介意我的身份嗎?”
他調侃:“什麽身份?小乞兒?給我做個通房也不差。”
他吻上她的唇,迷糊的說:“不管你是什麽身份,我都要你。”
戲裏唱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許的俗套,他此刻想,也沒有那麽荒唐。
大雪落了一地,他與她的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都是一幅畫,一場夢。
終究要了無痕。
神醫救醒她時,他看見她嘴邊的裂痕,一閃而過。
“為什麽要救我?”她問。
他回答的理所當然:“再找個妻子總歸不是容易的事。”然後抱著她,親吻她臉頰。
這是最後一次擁抱,最後一次親吻再見已經是物是人非,她那時候,像個真正的女將軍,鮮衣怒馬,身上背著一杆紅纓槍,腰間佩
劍。迎著凜冽的寒風。
他想,這不是他的妻子。
這是他的妻子嗎?
他從不知道,戰場的風沙那樣大,總讓人想流淚。可他是男子漢,流淚,又怎麽可以?
她說得對,他能躲過去。可是躲過去又能如何?沒見到他之前,總覺得要殺了她才好,殺了她,才能解氣。可是見了她,那些決心那些恨意滔天早就化為一湯泡影了。他想要過去抱抱她,問她一句:“你過得好不好?”
他是感覺不到疼的,隻是有一種生命的氣息漸漸流逝掉的感覺。連喘息都很困難。
她抱了他,然後哭。
她都不知道,他最舍不得看見她哭的。
她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的說。他靜聽。
隱於世外嗎?他從來沒有想過,因為他是城主,做什麽都要先考慮到自己的百姓的。
哪裏能獨善其身。
而臨終前,她這樣說,他就免不得幻想一番。她卸下厚厚的盔甲戰袍,也不穿繡了金線的繁複宮裙,隻是粗麻布衣,在菜園裏種菜,在河邊洗衣服,夜晚在他懷裏一起看月亮數星星……那樣可真好。
可真好……
他想著,他還有一句話沒有對她說。他一直想說的。
她的淚是不是滴進了他的眼裏?
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為什麽他什麽都看不清楚……
漸漸遠去了,遠去了……
梓汀,來世,我們不要,再遇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