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三章哭泣

賤人。

這兩個字就像是魔咒一樣想起在喬初耳畔,然後便久久散不去。喬初捂住了耳朵,可是樓下的爭吵聲卻越來越大。

“你才是賤人,看我不收拾你!”

“你敢打我試試,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喬初頭疼的厲害,一個不注意便撞在了桌子上,茶盞俱碎。

喬初捂著頭,不知道為什麽頭會這麽痛,以前從來沒有的……

喬初捂著頭大喊了一聲:“不要說了!”然後就像是瘋了一般從二樓的窗戶跳了下去。

“阿初!”夜南許心下一驚,急忙伸手接住了喬初,喬初麵色慘白,神誌不清的輕聲呢喃:“我不是賤人,我不是……”

夜南許把臉貼在她的臉頰,她的臉冰涼:“你不是,你當然不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阿初,誰也比不過你。”

他這樣安慰她,可是為什麽,他的眼角卻流出了鹹鹹的東西。

她沒了理智,他也快要沒了理智,上天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他的姑娘?她的姑娘,真的是,把什麽苦都吃遍了。

而他不確定,一向堅強的她還有多少生存的毅力和鬥誌。

阿沁和阿蘿徹底呆住了,他們想不到,那樣強大的少主居然在哭。而他們的夫人卻好像失去了生機,就那樣躺在他的懷裏。

阿蘿反應很快的對著夜南許說到:“少主,要不要先給夫人喝藥?”

夜南許嗯了一聲,抱著喬初往房間裏走。

他已經不知道,喝藥對她還有沒有用。她心裏的陰影驅之不散,喝再多的藥,又有什麽用?

夜南許把喬初放在床上,伸手探上了她的脈搏。沒一會,夜南許臉色大變,怎麽會……怎麽偏偏就是這個時候……

她……居然都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夜南許現在很難取舍,她現在這樣,身子弱,精神又時好時壞,恐怕是保不住這個孩子的,可是……除了這個小希望,夜南許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能讓她振作。

但是有一點,夜南許知道,隻要能讓他的阿初好起來,他什麽都可以做,任何人、任何事他都可以利用,哪怕是親生骨肉。

喬初睡得並不安穩,他伸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輕聲道:“阿初,我知道你聽得到,你看,這裏有了一個小生命,你要快點好起來,才能保護好他,堅強一點,好不好?”

他說得對,喬初確實聽得到,可是她現在就像是在大海中沉浮,隻想要抓住什麽東西,耳邊似乎有一聲歎息響起。

手被緊緊握住。

喬初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躺在床上,不禁又懷疑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夢,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夢,隻是,她怎麽會還躺在床上?

“阿初,你醒了嗎?看看我,我在這裏。”熟悉的聲音響起在耳畔,喬初機械地轉過頭。

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臉。

她深深愛著的人,她刻在腦海裏的臉。

慌亂迭起。

“你、你……你怎麽會……”喬初扯著被子一個勁的往後退,直到退到牆角。

“別,不要看我……”夜南許手一伸,直接把人撈進懷裏,歎息道:“不要看你?不看你我該看誰?”喬初掙紮,他卻越發使力:“阿初,不要說,什麽都不要說,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

“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害怕,也知道你會自卑,可是這些都不應該是你離開的理由。阿初,你是我的妻子,我們拜堂成過親的,你怎麽能說走就走?”

“我……”喬初無言,想要辯解些什麽,卻是不能。

“阿初,不止你害怕,我也會怕。我寂寞了二十年,連你最後也要離我而去嗎?”

是的,他也怕。

他早早就下了決心,要她的十丈紅塵,要許她一世繁華,要與她癡纏一生。

他夜南許二十年來從未害怕過任何人任何事,如今,隻一件。

她的離棄。

世人的癡狂,總是毫無緣由的。

喬初猛地搖頭:“不是的,我沒有想,我隻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對不起……”

夜南許摸了摸她的秀發:“現在開始,什麽都不要想,一切有我。你隻要,別再離開我就好了,能做到嗎?”

喬初窩在他的懷裏,半天,才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夜南許低頭吻在她額角。

“這樣就好。”喬初想,隻要他在身邊,她就不會彷徨,不會那麽無助。隻是……

“你……是怎麽知道的?”

喬初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夜南許輕笑:“那不重要,相信我,會好的。”

他知道任何女子恐怕都無法接受身上被刻了字,即便他不在乎,卻還是要顧及到她的喜憂。

“好。”她當然相信。隻要是他說的,她都信。

喬初終於露出長久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子諾,陪我睡一會,我好累。”

“好。”他莞爾。她現在的狀態,是會困很多。況且,雖然她睡覺的時間不少,可是一直都睡不安穩。

真是苦了她,也苦了他。

“睡吧,我在這裏。”

喬初揪住他的衣角,手心裏傳來真實的觸感,這才安心睡過去。

夜南許並沒有睡,隻是偏頭看著她,她把頭埋得很低,嘴邊卻是淡淡的笑意,她睡覺其實很老實,就隻蜷縮在一個地方,一覺到天明。撥開她額前的亂發,,起身放下床幔,室內一片安寧。

阿沁和阿蘿在門外你擠我我擠你。

“你去。”阿蘿伸著脖子把湯藥給了阿沁,阿沁端著碗:“憑什麽我去啊?你去你去。”

開玩笑,現在進去不是找死嗎?萬一少主和少夫人正在幹什麽……咳咳,他們豈不是就罪過了。

不得不說,他們的想象力真的是很豐富的。

阿蘿攤攤手:“我知道了,那我們就都別進去了,到時候少夫人的病好不了就都是你的錯。好了你看著辦吧,我先回去了。”

阿沁回頭瞪了她一眼,認命的端著藥碗推開了門。

“少——”阿沁還沒怎麽說話,就被夜南許製止。“把藥放下,你先出去。”

阿沁點點頭,放下藥碗也不逗留,還很細心地,很細心的,悄悄關上了門。

黃昏時分,有淺金色的光線透過窗戶射進屋子,投下一地光影,最後落在藕荷色的棉被上。清涼的風吹起床幔,飄來淺淺的梨花香味,床上兩人相擁而眠。

喬初的眼睫晃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手中的觸感還在,隻是不再是一片衣角,而是緊握住自己的手。

他是真實的。

喬初淺淺笑起來,嘴角上揚,眼睛彎起好看的弧度。

“在想什麽?”

夜南許早已醒來,聽見她輕輕的笑聲,側身看著她。

喬初往他懷裏鑽了鑽:“子諾,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你。

他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她在他耳邊,輕輕的說:“對不起,我愛你。”那時候他就知道了,隻是那個時候來不及高興,可是現在不一樣。

他很高興聽見她這樣說。

拍了一下她的後背,起身下了床,拿起桌邊早已涼透的藥碗,端到床邊的時候,藥碗已經冒著熱氣:“喝藥。”

喬初看著碗裏黑乎乎的東西,知道自己逃不過去了,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了,她自己也知道,隻是,她真的很不喜歡喝藥。

“我知道你不願意喝藥,可是阿初你必須喝。就算你不顧著自己,總要顧及到我們的孩子吧?難道你想讓他以後天天喝藥?”

喬初抬頭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神色很是茫然。

他剛才說什麽了?

夜南許笑,溫和的黑瞳裏散了一片流光:“不相信嗎?”

喬初慢慢地消化掉了他的話,劈手就要去奪藥碗:“我喝,我喝。”

喝藥算什麽,隻要她的孩子

能健康就好。她要趕快好起來,那樣才能保護好這個小生命。

夜南許在這時候反而抽回了手,端著藥碗喝掉了一小半。然後把碗湊到她的嘴邊:“我陪你喝,有苦也是我先嚐。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喬初喝掉了剩下的湯藥,眼睛彎起來。

城主府裏現在已經一片大亂,老城主吹胡子瞪眼的在大廳裏走來走去,他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什麽人會有這樣的功夫,神不知鬼不覺的闖進城主府,拿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這都不算,竟然堂而皇之的威脅他!老城主眯了眯眼,那個喬姑娘……

到是看不出來,竟有這樣的背景。

冷晨軒一早便知道老城主被威脅的事,奈何此刻他也是沒有頭緒,心煩意亂,已經在花園裏練了兩個時辰的劍了,花園裏凡是長了葉子開了花的,都已經被削了個精光,滿園梨色成了光禿禿的一片。阿蘇抱著劍站在一側,小身板抖了一下,城主這是要發瘋的節奏啊。

“阿蘇。”阿蘇正魂遊天外,卻聽耳邊響起城主的聲音,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已經多了一把利劍,乘風而來,有破竹之勢。

“阿蘇,陪我練兩招。”

阿蘇側著身子躲開,拔了劍就開始應付攻擊,隻是,隻守不攻。

冷晨軒眼簾微掀,眸子裏落了冷光,手腕翻動,直直朝著阿蘇的要害刺過去。阿蘇回身一擋,動作慌亂。

“城主!”

冷晨軒眼色愈發寒冷:“誰讓你隻防守了?”

阿蘇心裏暗歎了口氣,扔了劍鞘,專心應付起冷晨軒。

外人傳言這種東西,雖然略有誇大其詞,但也並非空穴來風。隻十幾招,阿蘇手中的劍便被挑在了地上。阿蘇速速後退,躲在了一棵大樹後麵:“不打了不打了,城主您可不能拿我的小命來發泄怒氣啊。”

冷晨軒扔了劍,對阿蘇的話哭笑不得,心裏的憋悶也好了許多,緩緩地走至阿蘇身旁:“是誰告訴你,本城主在發泄怒氣了,嗯?”

阿蘇抱著樹:“那……那您是發泄……”什麽?

冷晨軒摸著下巴,笑的一派謙和,阿蘇隻覺得空氣裏充斥著狐狸的氣息。

耳邊驀地響起兩個字:“欲火。”

冷晨軒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拐角,阿蘇聽到冷狐狸留下的話之後……

絕倒。

“爹。”

老城主看了一眼冷晨軒,沒理他。

冷晨軒也不惱:“爹,您難道被嚇住了?”

老城主開口教訓:“你懂個屁!你以為他們真的隻是來嚇唬我們的?”

冷晨軒搖頭:“當然不是,敢如此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怕也沒有多少人。我昊天城雖然不大,卻是百照國與祈雲國兩國邊界,至少兩國的人是不敢如此大膽肆意妄為的。爹,你可知道普天之下哪裏還有既不屬於百照也非祈雲國的地方?”

老城主思索了一番:“有一個地方。可是……”

冷晨軒笑笑:“爹您覺得不可能?世人都說他無心無情,不涉人世,敢問這世間有幾人見過他的真麵目?”頓了頓,眸光中若有所思,繼續說道,

“若是平時,自然不可能,可是若有一日,神醫有了心動了情,又待如何?”

冷晨軒點到即止,雖然也隻是猜測,但是想來也八九不離十了。

老城主摸著胡子:“忘憂穀……”

那個人的話,倒是真的動不得的,否則,他這一個小城不夠折騰的。

抬起眼簾看著光影下的冷晨軒,抿唇。

這孩子,可千萬不要動了什麽別的心思。

世間人大抵如此,明明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碰不得,碰了就要紮手。可是卻偏偏要陷進去,拔不出來。而一旦起了這樣的心思,這欲念,就會是一根刺,撓的心肺皆難受。越是偏執,越是魔障。無論是這過程還是這結果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老城主沒有看到的是,冷晨軒眼裏的流光,細碎的淩亂。

如果是他,那麽梓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