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九章:陳思妍的挑釁
看見門簾後的來人,她的目光從容瀲的麵容上劃過,又落在了陳思妍的身上。
沒有血色的嘴角開合費力地吐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來,“小姐沒事,奴婢安心了,奴婢賤命一條,沒想到小姐還記掛著奴婢,能來看我……”
平庸的臉上滑下兩行清淚,憔悴可憐的樣子,看著心疼。
見此情景,陳思妍也有些不忍心,若不是這個婢女為她擋了一刀,現在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人就是她了。
白色的裙角晃動,她已經來到了床邊,麵紗上的一雙美眸中淚光點點,黛眉蹙起,像是無比傷心的樣子。
翠娘望著這張臉,那日她急於為陳家小姐擋刀,並沒有能仔細看她的長相,今日細看之下僅從這雙水汽氤氳的眸子就能看出她是個少有的絕色佳人。
細看了幾眼之後,翠娘才明白王爺的用心,美人雖美,但心卻是狠的。麵紗上的這雙霧氣朦朧的眼睛,看似無比傷心,眼淚迷離。但細看之下,漆黑的眼瞳中根本毫無傷感之情。
“多謝你救了我一命,等你能起塌之後就來相府中找我,到時候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和我說,我一定會傾盡一切來報答你。”她說著,用手背擦去了眼淚,“看你受了這樣重的傷,我的心裏也好難受。”
“妍兒不哭了,哭壞了身子可不好,她不過是一個奴婢而已,不值得你如此傷心。”容瀲柔聲暗衛,走到了陳思妍的身邊,伸手為她拭去眼淚。
這是他第二次為她擦淚了,他的動作每一次都是極致的溫柔,無比的有耐心。
“可是……妍兒真的覺得不忍心,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她越說越傷心,眼淚大顆落下,一旁的翠娘沒了言語隻能靜靜地望著這一幕。
她根本就一點都不傷心,卻能哭得如此悲慟,這樣的人能將自己的真實感情隱藏得很好,永遠用虛假的一麵來蒙蔽別人。
翠娘覺得世上不會有這樣的人,將虛假的情感演繹得如此真實,等今日遇見這個陳家小姐,她才清楚感覺到人心的莫測。
“不哭了,不要再哭了”他柔聲安慰著懷裏的人,清冷的麵容也因此變得柔和起來,“我帶你出去走走,以後你就要在這個府邸中住下了。”
聽到容瀲溫柔的說出這句話,她才止住了哭聲,抬頭望向容瀲,還含著眼淚的眸子已經眯起,滿是笑意。
翠娘從沒見過王爺如此溫柔的一麵,極其有耐心,用盡辦法隻為了止住她的眼淚。如玉華美的麵容上多出了許多神情,整個人也變得柔和可親了。
聽到容瀲的後一句話,翠娘一愣,沒想到王爺這麽快就要有側妃了,那正妃娘娘呢?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翠娘想著不由有些心酸起來,這樣美好如玉的人終究不能隻屬於一個人,如果真的愛上他該是怎樣的傷心啊!
容瀲走在陳思妍的身邊,倆人都是素色近乎白的衣裳,走在一起像一對神仙眷侶一般。府中的婢女沒有見過陳思妍,但看見她之後都是恭敬地行禮。
待走遠之後,這些婢女才擔心起來。王府中從沒有女眷出入過,也從不見王爺對什麽女子上心過,這個陌生的小姐恐怕就是未來的側妃吧!
兩個人走在一起有說有笑,陳思妍一雙杏花眼微紅卻不失靈動。
容瀲帶著她在王府中走了一遍,為她細細講述每一處景物的來曆,這份耐心與寵溺很是少見,就連正王妃進了府中也沒見王爺這樣在意過。
真正知情的人知道王爺其實根本就不愛正妃,不過是因為她的身份還有她和太子的關係,相處那麽久的時間
都是蒙蔽人心的利用而已。
他敢這樣明目張膽帶著陳思妍在王府中走動,是因為赫連涑很少會出來走動,平常大部分時候她都喜歡一個人坐在屋中,不言不語地發呆。
但今天例外了。
因為前幾日下雪引起了赫連涑的興趣,她在大燕從來都沒有見過雪,那一整日她都沒有遇見容瀲,於是就帶著自己的婢女出來觀雪。
今日雖沒有雪,但一場酷寒催開了院中的梅花,香氣傳出了很遠。赫連涑有些好奇,這些細碎的小花怎麽會有如此濃鬱的香氣。
她找到一個僻靜的院子,帶著侍女還有烈酒,望著滿院盛放的梅花。細碎晶瑩的花瓣一點都不起眼,開在枝頭,恍若是未化開的白雪。
好不容易她的心結稍稍解開了一些,她已經想清楚了,她已嫁給了別人為妻,這輩子可能都不能再見到容玨了。
隻要不再遇見容瀲,不再和他有接觸,或許哪日他厭煩了之後就會將她送還大燕。到時候,她就當在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再也不要再踏入夏朝一步。
在寒風中坐了許久,她有些冷,旁邊的伺候的婢女也在瑟瑟發抖。
赫連涑難得開了口,聲音不似夏朝少女的軟呢,卻顯得十分清脆果斷。
“你是不是也冷,要不要也喝一杯烈酒來暖身?”
婢女連忙搖手,她一點也不會喝酒,就算會喝也不敢在伺候主子的時候喝酒。
“那你下去吧,不用在這裏候著了”她抬起酒壺為自己滿上了一杯烈酒。
“不行的……”婢女更著急了,“奴婢一定要在這裏伺候主子。”
赫連涑搖了搖頭,她知道夏朝人的迂腐和規矩,做任何一件事都從身份出發從不為自己考慮,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下去”她輕喝了一聲,“我不想要你伺候了!”
婢女有些害怕,嘴角動了動卻沒敢開口,恭敬地退了下去。看著她蜷縮的背影,赫連涑有些想笑。
在這裏做什麽事情都由不得自己,想說不敢說,想做不敢做。她真的有些厭煩了,來世她隻想做一朵雪花,無憂無慮地在空中遊蕩,想落在哪裏就落在哪裏,若是被人握住了囚禁了,她就化成一灘水,讓任何人也得不到她。
一襲火紅的裘衣坐在梅花層疊的院落中,身影孤寂卻又濃烈,像是一團在獨自燃燒的火焰。
“在大燕這種酒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忘情’,喝下它的人會昏沉不醒,頭疼欲裂能將自己愛入骨髓的人也給忘了。”
“容玨也隻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忘了你,忘記在夏安的這場噩夢。當初要是我沒有在沙漠中遇見你該有多好,我還是無憂無慮的大燕公主,可以嫁給最英勇的兒郎,可以策馬揚鞭在荒野中馳騁……”她說著眼角有了濕意,卻再也流不出來。
端起酒一飲而今,火辣刺痛的酒水從喉嚨中滾過,她一點也不喜歡烈酒的味道,不苦不甜,隻是嗆人。入胃之後便是一陣火熱,四肢百骸都燒了起來。
幾杯之後喉嚨像是麻木了,再也嚐不出一點滋味就連刺痛的感覺也沒有了,醉人先傷人。為了醉倒忘記一切,她寧願忍受這樣的痛。
她靠在石桌邊望著滿院的梅花大笑起來,笑聲爽朗,用燕語唱起歌來,“沙漠中的月兒亮又亮,有個姑娘坐在山丘上,山丘的那頭是牛羊,牛羊之中有她最愛的兒郎……”
容瀲帶著陳思妍無意中走到了這個偏僻的院落,院中隻有梅花,再沒有其他的花草,所以在其他三季中都是荒廢的,沒有人來這裏。
但沒有
想到赫連涑就在裏麵,寒冽的風中,他聞到了濃鬱的酒香。眉頭不經意地蹙起,她竟在寒風中喝酒了!她的身子自墮胎之後一直虛弱,怎麽能做這樣荒唐任性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怒氣,臉上努力保持著平靜的神色,但整個身子都繃緊了。
陳思妍也注意到他臉色的不對,軟聲細語問道:“院中唱歌的人是誰?這樣奇怪的歌聲我從來都沒有聽過呢!”
容瀲沒有回答,隻是目光變得格外深邃,他也是第一次聽見她的歌聲。歡快的曲調中猶帶著哀傷。
“我們進去看看好不好,我還沒有見過王妃姐姐呢!”她冰雪聰明又怎麽會猜不出院子裏唱歌的人是誰。
細看容瀲的表情,白璧無瑕的麵容上毫無表情,隻有眉頭微蹙著顯得不悅。陳思妍收回目光,麵紗下的唇角揚起,看來這個正王妃也並不是那麽受寵嘛!
這一聲姐姐喚得真親熱,她已經認定自己將是容瀲的側妃了。但真算起來,赫連涑比她還要小一歲,當不得姐姐這個稱呼。
月白色的錦衣拂過,容瀲已經先她一步走進了院落中,透過層疊的梅花看見了亭子裏的人。一襲如荼的紅色裘衣,臉蛋上沾了酒意已是緋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眯起望向來人。
陳思妍也踩著碎步優雅地跟在容瀲的身後走到了院子裏,一眼也看見了亭子裏的人,雖沒有看清大燕公主的長相,但那身如火豔麗的裘衣已經院中所有的人和景都給比了下去。
容瀲停下了腳步,隔著梅花與她相望,眼神中有氣惱有欣喜,漆黑的眼睛似要將那襲紅衣給吞沒了。
白色羅裙的陳思妍有些不甘心,容瀲自從看見大燕公主之後,目光就很少再落在她的身上了。麵紗上一雙杏花似的眼睛望向赫連涑,眸子中有挑釁和鄙夷,她不信這個大燕公主比她還要引人注目。
細看之後,陳思妍臉蛋就越發蒼白了,簡直和身上的白色冬裙連成了一色。
那是與她不同的美,深邃而妖冶的五官,墨發白膚,雙眸清亮幹淨。整個人掩映在火紅的狐裘中,像是一樹怒放的血梅,張揚至極。
如果說陳思妍是夏朝的美玉,那她便是塞外的紅寶石,美得逼人眼目。
麵紗下的貝齒深深地咬著自己的朱唇,將五官分開來看,每一樣都比不上她的精致耐看,但偏偏合在一起之後就顯得無比妖冶奪目。
“涑兒……”他輕喚了一聲,聲音不高不低沒有裝出的溫柔,但真實的在乎卻讓人心神一顫。
亭子中微醺的美人抬起了臉,迷惘地望向他們,兩個白衣的身影站在梅花叢中像是誤入凡間的仙人。
赫連涑咂了咂嘴巴,神情迷糊得可愛,她歪著頭用手指著容瀲,開心叫道:“容玨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皇宮裏嗎?我以為你已經將我給忘了……”
黑白分明的眼神望著白衣的身影,嘟著嘴巴有些幽怨。她的每一個神情既單純又誘惑,讓人分不清她是故意裝的還是真的單純如此。
陳思妍恨恨地望著亭中人,看來她還是低估了正王妃,沒想到這個蠻夷之地的公主也會有心機,故意在容瀲麵前裝單純,還故意激怒容瀲引起他的注意。
果然聽到她口中念出的那兩個字,容瀲眼瞳中的寒意格外清晰而濃烈,盡管他努力保持平靜,但從握起的拳頭和緊繃的身子都能看出他很生氣。
赫連涑毫不在意容瀲一幅要殺人的神情,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邊的女人,小嘴癟起,一臉的失落,“你不是說這輩子都不會辜負我的嗎?那你身邊的人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