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分道揚鑣 下
大約兩天之後，九宗弟子終於來到了萬妖穀的北部。
這一路上，大家都睡在帳篷裏，這些帳篷都是雷霄宗的弟子們在七宗大會舉辦期間連夜趕製出來的，因此難免有漏風之處。以前還好，天氣暖得很，即使在有著些許溫熱微風的夜晚，也有不少弟子因為流汗而徹夜難眠。
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萬妖穀本身就在東空帝國境內偏北的方向，地理位置靠近麵積巨大的冰海。而眾人又要從環境條件最惡劣的北部進入。因此這兩天的夜裏，不時有寒風自帳篷的縫隙裏吹入，讓許多身體較弱的弟子不得不盤膝修煉，以抵抗這寒冷的晚風。
“這也太冷了，最開始，我其實是不想來的，誰知宗主非讓十六強弟子前往，唉。”雷浩無奈地緊了緊身上的衣物，歎了口氣。
不止是他，幾乎每名弟子都在抱怨這惡劣的環境。
邊城不由側頭看了一眼白瑾，白瑾也正用溫柔的眼光注視著他。兩人不由會心一笑。
原因無他，隻因為他們倆都不怕冷。
寒熾陰陽湖的陰陽二露為普天下至寒和至陽之物，白瑾曾身受陽露洗禮，自然能抗拒任何寒冷；而邊城的身體也被陰露鍛體過，有怎麽會畏懼這小小的寒意呢？
“我們終於到了。”單浩霆微微一笑，眼神，遠眺著北方那遼闊而廣袤的冰海。
“單宗主，咱們趕緊進穀吧。”玉厲真人聽著弟子們一片哀聲，不由皺眉道。也無怪弟子們喧嚷，這臨近冰海的地方，實在是太冷了。
“好，我們進穀！”單浩霆的眼中，竟也閃過了一絲興奮。
進入穀中，眾人卻大吃了一驚。
萬妖穀東麵的鬱鬱蔥蔥，秀美景色，所有人都看見過，隻是在清寒道長的喝令下，眾人才改道北行。在所有人的想象裏，即使萬妖穀的北邊因為靠近冰海而有些蕭條，卻也會有不錯的景色。
眾人進穀之後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這裏不僅沒有鬱鬱蔥蔥的樹林，散發清香的植物，就連一點虎嘯猿啼的聲音都沒有。入目之處，前方一片皆是坑坑窪窪，土地不時有皸裂，甚至還有較深的溝壑。土地也不是正常的黃色，而是紅色和黑色。隻有在眾人目力極盡之處，才有一點點細微的黃色在晃動。
“這裏，很是荒涼啊。”賀明元披著黑白劍袍，昏黃的眼睛裏有些許茫然之色，他雖然眼睛看不見，卻用神識向外探查到了些許端倪。
“為何這萬妖穀的北麵，會如此荒涼？”徐燦荷嬌美的容顏上，也閃過一絲出乎意料的驚愕。
見宗主們都沒預料到此地的景象，一眾弟子們更是麵麵相覷，沒了言語。
“這是……”紫虛真人蹲下身來，仔細分辨了一下土地的顏色，又嗅了嗅空氣中的氣味，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這地方的樣子，怎麽和渡劫台那麽像？”
單浩霆聞言，眉頭微皺，蹲下身來查看了一下，又起身分辨一下周圍土地的樣貌，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道：“有人曾在此渡劫？”
“沒錯，這就是渡劫之地的景貌。”蠍毒老人喋喋怪笑，佝僂著腰背道：“尋常人絕不可能在萬妖穀中渡劫，若說有人渡劫，那定是這萬妖穀中某隻修煉成
精的靈獸。”
“妖獸？”靈書道人微微皺眉道：“若是這靈獸渡劫成為仙獸也就罷了，如果它沒有升到仙界，而是選擇留在人間……”
九名宗主齊齊一驚，若真是這樣，那前方，可就是有一名散仙級別的妖獸在等著他們。
靈獸一旦修煉到鴻蒙階，就擁有了化成人形的能力，再加上它們不弱於人類的智慧和修為，便可以以此能力加害於人，食人精血。是以修真界常常把這樣的靈獸叫做妖獸。
眾弟子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明白幾位宗主言下之意呢，當即議論紛紛，直呼不敢相信。
散仙級別，在許多修真者的心裏，那是真正需要膜拜的存在啊！
他們之中，有的人修為才到引氣後期……
“好了，來都來了，就不要管那些。”單浩霆眼睛一瞪，粗獷的麵容上盡是不屑之色，“在場的九位宗主裏，明元真人的修為已至鴻蒙後期，其餘的幾位，也大多是浩瀚階的強者，我們幾人的戰力疊加在一起，就算是散仙也無法抵抗。”
是啊，麵對萬妖穀的人不隻是我們，還有幾位宗主呢。
想到這裏，之前十餘位麵如死灰的弟子這才逐漸恢複了正常。
“你們隻要不忘記我說過的話，在危難時刻用你們的警報靈符向我們發出警報，我們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你們的身邊。”
“你們這二十餘支戰隊，是我正道宗門中的精英，胸膛裏都有一顆無畏，且勇敢的心！”單浩霆挑了挑眉，大聲道，“就算前方有殘酷的考驗，頑強的敵人那有怎樣？不要忘了我們此次前來的目的！雷霄宗的弟子們，你們還能想起有多少師兄弟笑著離開山門，卻被抬了回來麽？有的，甚至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告訴我，你們記不記得！”
“記得！”在單浩霆令人熱血沸騰的話語下，雷霄宗的年輕弟子們的眼中，幾乎同時燃起一團團熊熊的火焰，不時有過往畫麵，在他們的腦海中浮現，飄遠。
“怎麽回事？”邊城疑惑地看向雷浩。
雷浩搖了搖頭，低聲對身邊的邊城說道：“宗主不斷派人探查這萬妖穀，被穀中靈獸所傷在所難免，宗主這麽做，我並不讚成。既然靈獸們願意在這裏待著，就不要招惹他們了嘛。”
“不是這樣的，”一直沉默的孔伊夢終於說話了，“我聽師父說這穀中的靈獸常常出穀作亂吃人，致使這萬妖穀方圓百裏之內的人家都舉村搬走，是時候該懲治一下它們了。”
邊城不由皺了皺眉，這人與靈獸的關係，還真是亂啊。
眾人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才終於走過了荒涼的北邊荒地，對於那些直徑數十米的深坑，四五米寬的裂縫，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快，大家看那裏。”身在第一戰隊中的胡虎手指前方，尖聲叫道。
眾人急忙抬眼看去，眼底不由都閃過一絲驚喜，隻見在胡虎手指的方向，有一片黃色的樹林。
這片樹林就在前方，證明著生命的存在，仿佛是沙漠之中的一片綠洲，讓人瞬間脫離了長途跋涉的苦痛。
“喔——”眾弟子歡呼一聲，加快了步伐。
小半個時辰之後，眾人終於走入了這片奇異的樹林。
此時雖是夏季，這片樹林中卻飄飛著紛紛的落葉。這些落葉宛如風中淒美的精靈，在金黃色的太陽光線裏穿梭。當它們悄悄落下，就歸入滿地無聲的平靜，仿若一潭金色的湖水，在訴說著漫長光陰裏的孤寂。
九宗弟子皆愣愣地站在那裏，怕一個動作，就會破壞此刻的美，他們看著樹上那些奇異的、紅紅綠綠的果實，聽著久違的寂靜，嗅著空氣中草木凋零的芬芳。
那一瞬間，仿若回到童年。
邊城愣了，也被眼前美麗的場景所震撼。他真的想起了童年的某個秋天。那時，他還有母親，還有父親。他在花園裏麵奔跑，臉上永遠是稚嫩的笑容，他不用考慮任何事情，隻要是他想要的，父親和母親就一定會滿足。
……
“爸爸，我看不到它。”小邊城奶聲奶氣地叫著，胖乎乎的小手指著花園裏的那棵大樹，黑漆漆的大眼睛裏都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邊緒無奈地笑笑，年輕的麵龐英俊得很，他和邊城的母親相視一笑，而後伸出有力的臂膀，“小城，來，讓爸爸幫你。”
“咿呀咿呀。爸爸，最好了。”小邊城喜笑顏開，圓溜溜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爸爸，抱抱。”說著，小邊城伸出了細細的雙臂，蹣跚著走到邊緒的身邊。
“哎呦，我的胖兒子。”邊緒哈哈大笑著將小邊城擎了起來，讓他騎在自己的肩頭上，雙手扶穩小邊城，“小城，坐穩了哦。”
“嗯。”小邊城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咿呀地拍著小手，“快點爸爸，在那邊，在那邊！”
邊緒假裝不耐地說道：“知道啦，知道啦。”
卻迅速走到了那大樹的下麵，輕聲問道：“小城，這次能看見嗎？”
“呀，我看見啦。”小邊城笑了，露出了一口潔白的小牙。
那大樹的樹枝根部，有一個小小的鳥巢，在鳥巢裏麵有幾隻毛茸茸的小鳥探著腦袋，眼睛烏黑明亮，有些畏縮地望著小邊城粉嘟嘟的麵龐。
“咿呀，它們好可愛呢。”小邊城拍了拍手，險些拍上邊緒的額頭。
“你這小子。”邊緒嗬嗬一笑，“怎麽樣，它們好看嗎？”
“爸爸，它們有名字嗎？”小邊城奶聲奶氣地問道。
“當然有啦，它們的名字叫，秋歸鳥。”邊緒微微一笑，星眸裏閃過一絲神采。“它們長大之後，羽翼很是豐滿，別的禽類都怕北方的寒冷，因此就在秋天飛到南方的後楚帝國去了。”
邊緒說到這裏，眼含深意地抬眼望了望小邊城，卻怎麽也看不到，“城兒，我希望你也像這秋歸鳥一樣，早日羽翼豐滿，無畏任何寒冷。”
“哼，”小邊城不安地躁動，雙臂在身體兩側胡亂晃動，掙紮著要下來，“我沒有翅膀，我一點都不豐滿！”
“兒子，別晃，別晃。”邊緒嚇了一跳，急忙安撫道：“你說得對，你沒翅膀，你也不豐滿。別晃了，哎哎哎。”
“城兒。”邊城的母親愛憐地望著自己的幼子，在滿園紛飛的落葉中，身披一層秋日金色的陽光。
……
回不去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盡管邊城那雙有些淩厲的眼睛裏，已經泛了淚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