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再見故人
待第一日禮佛完畢時,已是傍晚。
殿外夕陽西下,卻又沒有完全的落下去,染紅了周圍的白雲,加之大殿內飄出去了的一縷縷煙氣,使得整個寒光寺內如同仙境一般。
慕容楓扶起上官雪兒,發覺她的異常,低頭看著她慘白的臉,剛要吩咐人叫禦醫,上官雪兒拉了拉他的衣袖,氣若遊絲的道,“別讓其他人發現,扶我回房間。”
慕容楓無奈,隻得將人擁進自己懷中,帶離了大雄寶殿。等送走了皇上,轉身走到偏僻處,不顧身後跟著的慕容浩直接將上官雪兒打橫抱起,大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輕輕的將人放在床上,慕容楓轉頭對著慕容浩道,“去打盆熱水來。”慕容浩聞言離開。慕容浩細心的為上官雪兒蓋好被子,“本王該怎麽做?”
上官雪兒微眯了眯眼睛,“別讓人來打擾就好!”上官雪兒的聲音極小,若不是慕容楓貼的她極近,根本聽不清楚。
慕容浩端著熱水進來時,有些擔憂的看向床上似是虛脫了的七王妃,“七哥,需不需要請禦醫過來一趟,七嫂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好。”
接過慕容浩手中的熱水,慕容楓搖頭,“不必,你先回去休息,不要讓別人來打擾。”慕容浩心底雖然疑惑,但自家七哥都這樣說了,他不得不點頭。
將毛巾用熱水打濕,慕容楓為上官雪兒擦了擦臉上的汗,喂她喝了點水,坐在一旁看著。上官雪兒的臉色還是很不好,眉頭總是皺著,似是夢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慕容浩半夜過來時,慕容楓還在為上官雪兒換毛巾。將換好的毛巾放在上官雪兒的額頭上,慕容楓示意慕容浩出去說。
站在門口,慕容浩看著眉間難掩疲憊的自家七哥,“七嫂真的沒事嗎?”慕容楓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明月,“無礙,許是近日累著了。何事?”慕容浩與慕容楓並肩而立,沉默了片刻,“七哥,你不覺得奇怪麽?”
慕容楓轉頭看著慕容浩,示意他繼續說,“太子一直都按兵不動,再過三日。等到回了京城,太子想要動手不是更難。”
“不是還有兩日呢麽?”慕容浩淡淡的道,似是一點也不擔心太子會對他不利。“有父皇禦駕,太子應該不至於膽大到如此地步吧!”
慕容浩皺眉,看著院內隨風搖擺的常青樹,不由得歎氣,“世事難料,若他真的出手了,必是有必勝的把握,你萬事小心。”
慕容浩心中閃過了一絲猶豫,但還是抬頭看著自家七哥,“七哥,你當真要把十四和翎推出去麽?你總想著會不會拖累我們。可是,你可知,我們也會擔心你。”
慕容楓聞言沒有回頭,隻是沉默,慕容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家七哥是如何想的。過了好久,慕容楓似是回過神來,“你可知安子域是誰?”慕容浩搖頭,“十四不知。”
似是回到了當初,慕容楓眼中竟有了一絲笑意,“他就是當初本王當初救出的三個孩子之一。”慕容浩心底有些震驚,“他不是死了嗎?”
“是本王求著皇爺爺將他從死人堆裏再次救了出來,卻因此將他拉入了更大的傷害之中。他當年不過比本王小一歲,可你知道他是如何加入當時江湖上最有名的殺手組織,並一步步成為了宮主的麽?”
看著自家七哥緊握的雙手,慕容浩開口,“七哥,無論他經曆過什麽,無論你怎麽想,你可有問過他的感
受?”慕容楓搖頭,“你沒有體驗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就每日麵臨自己夥伴的背叛,整日生活在一個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地方。他的心裏該有多恨給與他這種生活人,”
慕容浩從未想過自己看似無所不能的七哥竟也會有這樣的思緒,竟也會一次次的陷入這樣的迷茫之中。
一手搭上自家七哥的肩膀,慕容浩看著他道,“七哥,你總不希望十四參與其中。可是,早在大皇兄之事發生時十四早就卷入其中了。這世間難以預料的事情太多,何必去想那麽多,活好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說道這裏,慕容楓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家七哥,“你不是翎,不是安子域,你也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怎樣才是對我們最好的?換個角度去想,若是十四出了事,卻瞞著你,你心裏會如何想。”
語畢,慕容浩轉身回房,慕容楓看著十四的背影,突然發覺,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十四已竟長大了。想著十四說的話,慕容楓看向茫茫黑夜,“難道真的是自己對自己要求太嚴苛了麽?”
禮佛第一日,皇上自是要親自到場陪同,但第二日第三日便不用再親自誦經,隻需要待在寒光寺,每日上香,齋戒便可。
所以眾位皇子和家眷也不必陪同,上官雪兒醒來時早已日上三竿,看著趴在床邊睡著的男子,上官雪兒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看來把他留在身邊是正確的決定。
休養了一天,上官雪兒身體剛有好轉,弘一方丈便來求見,因是故人,上官雪兒自不會虧待,恰逢慕容楓不在。上官雪兒簡單梳洗了一番,起身去見弘一方丈。
遠遠的看見弘一方丈,上官雪兒心底微驚,不過一段時日不見,他的修為竟漲的如此之快。
察覺到上官雪兒的到來,弘一方丈雙手合十,“老衲有禮了。”“方丈何必如此客氣,快快請起。”上官雪兒麵帶笑意,除了臉色蒼白了些,步伐有些虛浮之外,根本看不出一點不同。
行至方丈身前,看著周圍徐徐落下的雪花,隨風飄揚的常青樹。“方丈倒會選地方,這裏有樹有水,的確是個好地方。”弘一方丈淡然一笑,對著一旁的石桌,“施主說笑了,請坐!”
上官雪兒也不和弘一方丈客氣,依言坐下,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弘一方丈,“不知方丈今日找雪兒前來有何事?”
弘一為上官雪兒倒好茶,“施主這些日子可覺得開心?”上官雪兒接過茶杯,“自然,比終日待在無邊無際,不會變換的時空之中好多了。”
弘一聞言笑了,“那施主可曾想過,妄造殺孽,埋下惡的種子,這惡果,還是要施主來收。”
“種什麽樣的因,得什麽樣的果,那雪兒倒要問問方丈了。她倒是從未做過惡事,卻被最親近之人拋棄。明明隻是為了保護,卻被最愛之人劍抵咽喉,這樣幸苦的活著有意思麽?”
慕容楓聽聞下人說上官雪兒被弘一方丈請出來了,因為擔心,便出來找她,卻不曾想會聽到這樣的一段話,不由的就停下了腳步。
說完這些話,上官雪兒停頓了一下,輕抿了一口茶,嘴角上揚,露出一絲微笑來。弘一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慕容楓,不由得搖頭,剛要說話,上官雪兒便開口道,
“你今日為她創造了如此好的機會,檀香,佛經,均是對付我的東西,可她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你可知這是為何麽?”
弘一方丈搖頭,看了一眼慕容楓,終究選擇了放棄,罷了,一切隨緣,緣起緣滅也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的。
上官雪兒輕輕的撫摸這手中的茶杯,臉上揚起一絲笑容來,眼中全是漠然。
“是因為她害怕,害怕她一旦醒來,又會被那人推離他的身邊的位置,不得不站在他的對立麵。雖然現在用著別人的身份,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但至少能待在那人的身邊,對於她來說,這就夠了。”
說著,上官雪兒抬頭看著沉默的弘一方丈,滿臉的諷刺之意,“她從未傷害過別人,卻為了待在那人的身邊,一直被別人傷害著。她要的並不多,隻要待在他身邊便好,可沒有一人理解她。”
弘一方丈聞言笑了,看了一眼慕容楓落寞離開的背影,“老衲在施主與老衲第一次見麵時便說過,你終有一劫,緣起緣滅,自有其緣由,一切遵循本心而已。他也隻是從自己的角度去做,從未想過害你。你又何必如此的傷人,你造下的孽,終究要你自己來還。”
上官雪兒放下茶杯,“我本就是妖,世人所見,與我何幹?因果之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何不在此刻活的瀟灑些!你該慶幸,我還沒有大開殺戒。”
語畢,上官雪兒轉身離開,弘一方丈看著離開的上官雪兒,起身回了自己的禪房,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就看她自己怎麽選擇了。
慕容楓離開後直接去了後山,站在山頂,看著雪花一片片的落下,慢慢覆蓋大地,為大地裹上了一層銀裝。早已掛在夜空中的月亮,灑下銀色的光輝,為這白茫茫的世界增添了一絲寂寥。
冬日的寒風吹過臉頰,寒意從腳底升起,慕容楓不由得想起剛才聽到的話,她不願醒來的原因竟是那樣的,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不解,被自己那樣的傷害過後,她為何還能一次次的原諒自己呢!連她一個女子都能如此,自己身為男子,又何必想那麽多呢!思及此,慕容楓心底有了決定。
三天很容易就過去了,最後兩日,慕容楓沒有再見過上官雪兒,她終日陪在皇後身邊,一同為國祈福。
離開時,即使她強打精神,慕容楓還是能看出她身體不易舟車勞頓,隨即向皇上請示,遲些時辰再回京。慕容楓既不參與朝政,也未安排事情給他,皇上自是準許了。
慕容浩有些擔憂的看向慕容楓,“七哥,可需要十四留下?”慕容楓搖頭,“不過是推遲幾個時辰而已,放心。”
安排人送上官雪兒回訪,慕容楓將皇上禦駕送至山下方才回寺。請了方丈為上官雪兒把脈,看著有些不太情願的上官雪兒,慕容楓將她擁進懷中禁錮著不讓她反抗。
弘一方丈並未多言,隻留下一句“此種情況無藥可醫,好好休養便可。”然後轉身離開。
因著每年都是年過十五才開朝,每年的第一次朝會,百官與眾位皇子必須參加。所以慕容楓不得不趕回京城,雖然慕容楓為了讓上官雪兒多休息一會,將時間推遲到了午後,但也不得不出發了,再推遲天亮前都趕不回京城了。
因此上官雪兒也隻是休養了半日,抱著麵色蒼白的上官雪兒,慕容楓沒有再提那日聽見的話。他不提,上官雪兒自然也不會說,但兩人之間,終究無法再回到從前,不過上官雪兒要的,隻是慕容楓這個人,至於他心裏怎麽想,與她無關,所以她也不會在意這種轉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