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是每個師尊都會陪你練眉來眼去劍法。
第26章 不是每個師尊都會陪你練眉來眼去劍法。
二十六。不是每個師尊都會陪你練眉來眼去劍法。
師父在哪裏?
這是沈淮安如今心裏唯一的問題。思索了片刻,他最終決定先放開這個和小的時候的自己,當務之急是回到師父的身邊。
心念急轉,沈淮安快步向莫府的方向走去。然而,在他還沒有離開悟道峰的時候,就仿佛有一道力量將他拉回了原點,嚐試了許多次,沈淮安最終頹敗的發現,自己並不能離開那個幼年的自己很遠。
這樣的認知讓沈淮安一瞬間猩紅了眼睛。狠狠的搜刮著自己空蕩蕩的內府,不顧這樣做是否會傷害筋脈,沈淮安努力調動著自己周身的靈力。可是筋脈之中的靈力已經達到了枯槁的地步,沈淮安拚盡了全力也依舊沒有什麽成效。
他整個人像是被關在了籠子裏的野獸,完全撕破了往日溫文爾雅的外皮,猩紅著眼眸乍看起來隻覺得有一些妖異,但是若細細的看起來,就能看見他眼中盛著濃稠的血光。仿佛下一瞬若是不將他放歸山林,那麽一旦讓他找到機會,他就會擇人而噬。
空蕩的內府沒有一絲靈力,沈淮安咬了咬牙,**了一直潛藏在自己內府深處的那一縷不之名的真氣。
但是……在他做完這傷人或自傷的一切之後卻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他仍舊不能離開幼年的自己的周圍半步。
那麽,那個五六歲的自己死了,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去找師父了?在錯亂和癲狂之中,沈淮安仿佛捉到了什麽。五六歲,才練氣一級的修為。稚子的脖頸纖細,即使沈淮安如今一絲修為也無,想要扼殺這樣的孩子還是很容易的。
猩紅的眼中霎時凶光大盛,沈淮安毫不猶豫的對著年幼的自己伸出了手。
——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夠阻擋他追尋師父的腳步,就連他自己也不能。誰要是阻擋,那就統統去死吧。
抬手搭上了那個認真打坐的孩子的脖頸,那孩子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危險迫近。沈淮安眸色一冷,手掌毫不留情的收攏。此刻他的心中隻剩下了一個想法,那就是殺了他,殺了他,就沒有人會阻擋他去找師父了。
至於殺了這個孩子之後,他自己又是否會存在,顯然這並不在沈淮安的考慮範圍之內。
手掌分明已經觸到了掌下溫熱的皮膚,但是當他真正的收攏的時候,卻從幼年的自己的脖頸處穿過,不能夠傷他分毫。沈淮安不信,又試了一次,但是結果與這次相同。他分明已經能夠接觸幼年的自己的身體,卻無法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就在沈淮安眼中凶光大盛的時候,那個穿著小道袍的自己已經將功法演練了整整十六周天,達到他近日自己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總是不服輸的性子,但是周身筋脈隱隱的疼痛感卻迫使小道士必須停下來。還帶著小小的嬰兒肥的小臉鼓了鼓,小道士抿了抿嘴角,卻還是收工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天邊忽然飛來幾個禦劍的小弟子,看見小道士的時候便從劍上下了來,有些戲謔的對著小道士做了有一個揖,笑嘻嘻的說道“師叔,老祖傳喚你呢。”
他們雖然叫他“師叔”,但是無上宗從來都是以實力說話,他們已經築基,這個新入門的小師叔不但歲數小,而且修為也隻有可憐的練氣一級,怪不得他們對他會是這樣的態度——雖然不算失禮,但是也遠達不到尊重。
無上宗的小輩的這種態度沈淮安並不陌生,在他五歲之前,這樣的態度他見了許多。所以雖然被如此對待的是舊年的自己,但是他也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讓他不得不在意的事情是,那幾個弟子方才說,老祖找他。
無上宗能夠被稱之為老祖的人不多,可是卻也並不少。但是若是旁人,老祖前麵都會綴上道號。整個無上宗之中,能夠單純以“老祖”稱之的,就隻有他家師父一人了。
沈淮安的眼睛亮了亮,收回了一直搭在小道士脖頸上的手。
那幾個小弟子抱起了小道士,幾個人禦劍而行,很快就到了莫府。說起來,那幾個小弟子的動作已經算是逾距了。那個小道士雖然是身量未足的孩童,但是論起輩分來終歸是他們的師叔。但是眼下小道士並不能禦劍,這的確是最省力的方式。
不多時候,就到了莫府所在的山門腳下。莫府所在的山峰有護山大陣,這是沈淮安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並不知道,那護山大陣阻隔的人,是包括小道士的。看著那個小道士不算純熟的作著叩拜山門的動作,沈淮安心中升起了一絲異樣。
原來,這個世界的自己並不住在莫府麽?
到了如今的這個光景,他已經能夠將這個世界和自己原來所在的那個世界割裂開。大千世界,之下又有無數小世界,這種時空的錯亂並沒有什麽稀奇。
小道士叩拜了山門,不多時候,護山大陣就為他分割出了一條通路。送他來的幾個小弟子並不敢和他一起通過,隻是在山門處跪拜之後便離開了。小道士繃著小臉,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山中,神色之中並沒有太多能夠麵見師父的欣悅。
沈淮安隨著他一並走入了山中,看著小道士拾階而上,最終抵達了莫府。
有了方才的認知,沈淮安對於能見師父的這種事情已經沒有那麽激動。但是胸腔還是一陣顫動,心跳得難以平複。因為,那是師父啊。是他自年幼就生出的執念,是他這些年所有努力的動力所在。即使已經知道此世非彼世,那樣特殊的人又怎麽能尋常以待之呢?
沈淮安隨著小道士一同上山,很快就抵達了莫府。被低眉順目的山精帶到了一處水榭,山精對小道士微微躬身,溫聲言道“小公子,老祖就在前麵,您快去吧。”
小道士點了點頭,臉上殘存的兩塊小肉肉隨著他的動作顫了顫,若不是小臉緊緊的繃著,那真是說不出的可愛。
沈淮安卻沒有在意這些。他幾步就越過小道士,飛速的來到了老祖麵前。
那人依舊是一身白衣,長眉入鬢,神色淡漠。那人在水榭負手而立,他站在哪裏,哪裏即成了風景。依稀是沈淮安記憶中的好風度好容貌,依舊是舉世無雙,風華無兩。
但是,就是不對。沈淮安眼見到眼前的男子的時候,就本能的覺出了不對。太清冷了,不染凡塵,眼中一點波瀾也無。
這不是他的師父。他的師父雖然也是麵容平靜,眼中偶爾會流露出不屬於此世的寂寞,但是大多時候,卻還是殘存著作為人所特有的性格的。憐憫眾生,愛憎分明。這才是他的師父應當有的樣子。
他的師父是水,雖然高潔澄澈,但是尚且餘留溫柔。而眼前的這人是崖底終年不化的堅冰,至純至冷,一絲多餘的情感也沒有。
“徒兒拜見師父。”小道士走到莫南柯身前跪下,恭敬的行禮。
沈淮安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小道士,心裏驀然生出了一絲怪異。這個跪拜的動作他不是不熟悉,在他居住在莫府的許多年裏,每隔一段時日,他就能看見大隊人馬前來拜見他的師父。他的師父讓很多人跪過,而他家師父那樣的人,被人跪拜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從小到大。他家師父一次也沒有讓他跪過自己,一次也無。而眼前的這個小道士,分明就已經是做慣了的。
“起來。”頭頂傳來了清冷的男聲,小道士頓了頓,方才鄭重的起身。他的這種態度反而讓沈淮安覺得不對勁。他在不遠處冷眼看著小道士和青霄老祖,怎麽看怎麽覺得,那個小道士雖然頂著一個徒弟的名號,但是和尋常的弟子並沒有什麽差別。
不,還是有差別的。換做是尋常的弟子,那樣微末的修為,是連在老祖身前跪拜的資格都沒有的。
之後就是青霄老祖詢問小道士一些關於他的修行的情況,又點撥了他幾句。半響之後,小道士便要起身告退了。
他自然不住在莫府,這裏的莫南柯也沒有留飯。師徒二人的會麵在沈淮安看來怎麽看怎麽像例行公事,最初的能夠麵見師父的欣悅已經消失。他從來都沒有那麽深刻的認識到,眼前的這個男子固然高絕若神,可是,卻不是他的師父。
這人或許是屬於整個無上宗的青霄老祖,卻並不是他的師父。
末了,當小道士躬身告退的時候,老祖忽然對他說到,“你是我青霄的首徒,這些年為師已經感覺到飛升在即,恐怕你就是為師唯一的徒弟了。”
聽見“飛升”二字,小道士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後頓悟一般的垂下頭,低聲應到“徒兒惶恐。”
青霄老祖擺了擺手,繼續說“大丈夫在世,惶恐什麽?為師如今最擔心的就是你的修為。你當也知道,五靈根並不是什麽絕佳的靈根。”
小道士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語。
“待到你大一些,便下山去吧。你從來都是氣運不凡,若是下山或許還會見機緣。”青霄老祖揮了揮手,示意小道士退下。
“機緣”一詞讓小道士的眼眸亮了亮,拜過師父之後,他便起身告退了。
沈淮安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後。他隻是覺得,這是家的因緣際會有的時候真的是可笑。曾經他做夢都想成為師父唯一的徒弟,獨占師父的關心和愛護。可惜,無論是早還是晚,他終歸遲來半步。在他拜入師父門下的兩千多年前,陳洵就已經是師父的弟子了。
兩千多年的時光無法一筆勾銷,就像是沈淮安再會撒嬌弄癡,也改變不了他不是師父唯一的徒弟的事實。
而如今世事弄人,在這個陌生而熟悉的時空,他曾經的奢望已經成了現實。“他”成為了青霄老祖的首徒。可是,那也僅僅就是青霄老祖而已。
他的師父是莫南柯,也隻有莫南柯。沈淮安問過自己,自己那麽執著於與師父的師徒情分,難道僅僅是因為師父在修真一途上已經是高絕麽?答案是否定的,他的心毫不猶豫的否定了這個問題。沈淮安清楚,即使自家師父隻是一個尋常的修士,貨真根本就不是修士,他對於那份感情還會是執著的。
是了,沈淮安所執著的,從來都是那份感情而已。三歲那年那人對他伸出的溫暖的雙手,將他擁入的溫暖的懷抱,沈淮安一輩子都不想放開。
心頭霎時清明,沈淮安神色一凜,卻最終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