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6章 你怎麽這麽任性

不等小護士說完,夏桐就截斷她的話,“如果你還想我安靜打完點滴,就按照我的話去做。”

“好吧,那夏小姐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就按下床頭的護士鈴。”小護士見夏桐神色堅決,隻得妥協。

夏桐點點頭。

小護士關切看了夏桐一眼,然後也起身走了出去。

關上門,小護士不敢耽誤,忙往江教授的辦公室跑去稟報情況。

小護士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她跑出門後沒有多久,夏桐就已經拔掉手上的輸液管往外走去。

她穿著病號服,又是闕曜城送來的病人,有多打眼,她心裏頭很清楚,所以她並沒有往大道上走,而是按照醫院的消防指示圖,往逃生通道走。

樓梯道因為鮮有人走,總是透著一股陰氣。

就連樓梯道的燈光,也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靄。

夏桐一步步拾梯而下,周遭安靜得隻有自己的腳步聲。

思緒都因此而變得空靈起來。

那些洶湧而至,還來不及一一接收的信息,此刻又適時地全部跳了出來。

“當年父母車禍雙亡,因為是在郊區,大道上一個攝像頭都沒有,肇事者逃逸,從來都沒有找到過。”

“對不起?這三個詞,那時候的我,也對你說過許多次。在你每一次生病的時候,每一次哭著說想爸爸媽媽的時候,每一次被同學嘲諷是孤兒的時候。那時候,我覺得,這一輩子都是我這個姐姐對不起你,沒有好好照顧你。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我最親愛的妹妹,竟然會成為我最痛恨的人,就算她說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我這個做姐姐的……也還是不願意原諒她!”

“小桐,剛才的那個小孩,他是誰,你心裏應該已經很清楚了吧。我要你這一輩子,都不再見他,不再見闕曜城。”

“是的,沒錯,那孩子,是你與闕曜城的!是根本就不該來到更不應該存活在這世間的孽種!孽種!”

“就在那個夜晚,那個我以為他會接受我的夜晚,他卻……他卻強暴了我最親愛的妹妹!”

“……”

姐姐一聲聲和著血淚的控訴,就是這世間最最鋒利的箭,箭箭命中心髒。

夏桐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掏空了,她身形踉蹌,險些從樓梯上栽下去。

恍惚當中,她甚至在心裏暗暗祈禱著,就這麽摔下去吧!

摔成植物人!

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才好!

或者摔得腦漿迸裂,當場死亡才好!

如她這樣的人,還有什麽顏麵活在這世間呢?!

夏桐越想,越覺得悲從心來,簡直萬念俱灰。

然而,她並沒有真的摔下去,一雙大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男人的眼睛,令樓梯過道的燈光黯然失色,他語氣滿含寵溺:“小桐,你怎麽這麽任性?”

任性?

夏桐苦笑起來。

她的確是任性,任性地要回國,任性地總要揪住每一個疑點試圖查明自己失去的記憶。

然而呢?

“小桐,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難過你就哭出來吧。這一切,其實並不是你的錯。”莫火從將夏桐攔腰抱起繼續往下走。

夏桐沒有掙紮,她蜷縮在莫火從的臂彎裏,整個人如同受傷的某種小獸,所有的呼痛聲都哽咽在了喉嚨口

莫火從看著夏桐這個樣子,也是覺得心口一陣鈍痛。

他原本就不是個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人,隻得將心中的萬千關懷,化作腳下的匆匆步伐。

從樓梯過道到地下停車場,足足有二十多分鍾的路程。

這二十多分鍾裏,莫火從一直以公主抱的形勢抱著夏桐,不曾放下來,也不曾停下來。

等將夏桐放進車後座上,莫火從頭發末梢都往下滴著水,他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一般,將兩個袋子遞給夏桐,柔聲道:“這裏有套裙子,你換上吧,我在車外等你。”

見夏桐沒有回應,他語氣更加輕柔:“你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多有不便,還是換上吧。”

“嗯。”夏桐伸手接過。

莫火從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將車門關上,背過身去。

裙子是黑色長裙,棉布質地,穿上身令人覺得身心都放鬆下來。

夏桐輕輕敲了一下車窗。

莫火從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我可以回頭了嗎?”

“嗯。”夏桐伸手打開車門,感激地道:“裙子很漂亮。”

“是姐姐給你買的,說是穿衣服要看心情,我也不懂這些。”莫火從搔了搔頭,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夏桐聽到莫火從提起夏梧,隻覺得原本麻木得快要死掉的心又活絡了些許,忍不住問道:“姐姐怎麽不過來?”

“姐姐有事情要處理。”莫火從忙道。

“哦。”夏桐眼中的那點神采有變得黯淡下來,她輕聲道:“姐姐不原諒我,是對的。”

“胡說什麽呢,不論妹妹犯下多大的錯,姐姐永遠都不會不原諒妹妹的。”莫火從認真地看著夏桐的眼睛,道:“小桐,這些年姐姐一個人默默背負承擔了太多,所以口不擇言說錯了很多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要相信,姐姐是愛你的。”

夏桐神色痛苦,她輕輕搖了搖頭,長歎了一口氣,輕聲道:“我累了,我想回家。”

“好,我們這就回家,我已經幫你請好了醫術精湛的看護。”莫火從知道繼續在這個問題上停留下去,隻會讓夏桐的心情更加糟糕。

醫院裏再次炸開了鍋。

這已經是第二次讓夏桐這麽重要的病人給跑了。

經曆了上一次夏桐逃跑事件後的醫護人員,這一回得到消息之後,毛骨悚然,腿都軟了。

已經有膽小的人開始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交代後事了。

德高望重的江教授,在給闕曜城打電話的時候,也是腎上腺素高度增長,“闕先生,夏小姐支開護士……跑了。”

電話那頭,靜默。

江教授正懷疑電話是否接通,那頭卻已經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

“她身體狀況如何?”

江教授忙道:“已經沒有大礙了,隻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行了。”

“嗯。”闕曜城淡淡地應了一聲。

江教授徹底懵了。

“嗯”是什麽意思?

現在是什麽狀況?

他還在暗暗揣測闕曜城心思的時候,電話已經徑直被掛斷了。

一幹醫護人員團團圍著江教授,眼見著江教授收了電話,一個個都眼巴巴地望著江教授。

江教授搖了搖手機,仍然有些搞不懂狀況,不過想來如同闕曜城那樣的人,行事手段有如雷霆,應該不至於藏著掖著

背後再出手,因而緊張的心態終於平和下來,他笑了笑,道:“沒事,大家都散了吧。”

一幹醫護人員不可置信地望著江教授,在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出毛病,江教授也並不是開玩笑之後,一個個全都露出一臉劫後餘生的表情。

電話這頭,闕曜城一臉凝重,他長身而立於落地窗前,目光看向遠方。

安至溪推門而入,有片刻的呆怔。

從來殺伐果斷意氣風發的男人,這一刻周身卻都往外散發出寂寥。

安至溪輕咳了聲,音調上揚笑道:“沒有想到闕少倒比我先回公司,果然是世外高人啊!”

“木桶在托兒所還聽話吧?”

闕曜城轉過身來,情緒已經全部收起,又是安至溪一直以來所熟悉的刀槍不入神情。

安至溪摸了摸鼻子,笑道:“木桶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送他去了比托兒所更好的地方。倒是你,醫院那邊……”

“還能逃跑,死不了。”闕曜城語氣極為冰冷。

安至溪搖了搖頭,歎道:“明明心裏頭那麽關心,又何必裝得這麽冷酷無情呢,唉……”

“安至溪,工作你都完成了嗎!”闕曜城語氣隱含怒意。

安至溪苦著一張臉,抬起雙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調侃你了,我這就去工作!”

走到門口,安至溪又忍不住回頭,探出大半個腦袋,擠眉弄眼笑道:“隻是,闕少,您既然已經回公司了,就還是先全心全意應對工作吧。”

在感應到闕曜城足以殺死人的強大眼波之前,安至溪機敏地將門帶上,心情倍兒爽地哼著曲子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畢竟能夠看到闕曜城失魂落魄的一麵,幾率可以媲美買彩票中頭獎了。

不過,闕曜城就是闕曜城。

十分鍾後的股東會議,他出席時,一臉肅然冷靜,令任何人都看不出異樣。

便是知道內情的安至溪,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異常,他原本還想多打量打量,好以此作為日後打擊取笑闕曜城的籌碼,可是卻在不知不覺當中被闕曜城帶進了工作的氛圍當中。

股東大會上大家各抒己見,闕曜城鮮少開口,但是一開口,就是一針見血,在場眾人沒有不服的。

工作上的闕曜城,擁有過人的敏銳洞察力以及執行力,總是能夠在大家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大刀闊斧,開辟出新道路。

會議結束時,安至溪都有種回味悠久的感覺。

闕曜城涼涼的目光已經瞟了過來:“還有事?”

“我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人?這情緒分離得太……魔性了。”安至溪感歎道。

闕曜城收回目光,視線落在PPT上,下達命令:“東麵市場的開拓深度還不夠,給你兩天時間!”

“兩天?你殺了我吧!”安至溪哀嚎道。

闕曜城合起筆記本,沉聲問道:“那你想要多少天?”

安至溪苦著一張臉道:“至少……三天。”

“行,就三天!”闕曜城快速應下。

三天能夠完成,速度已經超過他的預期了。

而安至溪反應過來,明白自己被下了套,臉色立馬拉長:“闕少,跟自己兄弟也玩心理打壓這套,不好吧?”

“好像是不太好,那這樣吧,還是兩天期限吧。”闕曜城若有所思地道。

安至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