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高中解元

51高中解元

慕葛的笑聲不算大,勝在音色清脆且相隔不遠,那算命先生蜜金臉皮頓時浮起些紅來,手忙腳亂地將桌上簽條卜辭攏了攏,一雙手合在寬袖裏搓弄一番,好容易才定住了神:“適才在下使姑娘受了驚,心中十分有愧。姑娘今兒這卦錢便省了,也不過聽我胡言亂語幾句。”

黛玉撫了撫胸口,見此人實在誠懇,想來隻是一時疏忽,因凝眸笑道:“並不打緊,實在是我這破爛身子比別人弱些了的,與先生倒無甚關要。我方才問了菩薩,所求皆有回應,如今倒是懶了骨頭不願那些麻煩的,但測一字可否?”

算命先生將跟前兒的文房四寶一一地擺置了,拂袖道:“請。”

黛玉略思索了一陣,提筆寫下個“黛”字。

那算命先生眼睛一亮,黛玉的字,風骨之佳,實難言表。如插花少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又若紅蓮映水,碧海浮霞。

“姑娘好字,衛夫人風骨已然有八分了。”

算命先生平生不過癡迷兩物,一乃書法二則領兵,世人多偏好天下第一行書的王右軍書法,他更是其中得了神韻的。自然王羲之書法的啟蒙老師衛鑠這位奇女子他也是十分心向往之。晉人鍾繇曾盛讚衛夫人書法為: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更兼之衛夫人風姿清傲,氣節孤然,乃是真真兒的巾幗不讓須眉。

見黛玉那筆字已然是大成了的,故而不自禁讚了個“好”字。

黛玉抿唇笑了笑:“先生謬讚,不過是家學緣故,粗粗臨過一二日的,夫人學究天人乃是女中豪傑,黛玉並不敢厚顏。”

算命先生更是喜她謙遜宜情,口氣神情竟一味地放柔了,瞧得一旁的慕葛嘖嘖稱奇。

“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筆。用黛者,無非形容秀美的閨閣女子,所謂女衛悅己者容,姑娘卻是有段好姻緣了。”

女孩兒眼珠子略轉了轉,似是羞赧地微垂了頭,囁嚅道:“......先生慧眼,但請、但請為我算算那位......”

算命先生似是不太習慣般扯出半個笑來,道:“這黛字下方乃是個‘黑’,自古黑水玄德,這一位,卻是天下十足尊貴的那一批。黛在西方,金主西方,他想來不是個文職,當是領兵馳騁於戰場的,恐怕性格並不會過於溫柔妥帖。黛石又可用來寫字,姑娘那一位卻也是有些誌同道合的,日後總也不至過於生疏。”

那慕葛一時臉色變化,扭過頭去笑得十分樂不可支,算命先生隱晦瞪了她一眼,頗有些惱怒意味。

正值此時,紫鵑疾步走過來,覆在女孩兒耳邊細聲說了一句,黛玉聽畢,乃朝算命先生福了福身,歉然道:“天色漸晚,家中幼弟已在外等候多時,黛玉也理當歸了。先生字字珠璣,小女子當銘記於心。”

繼而又轉向慕葛:“姐姐為人雍容大氣,黛玉十分欽佩,來日必要與姐姐好生交往一番,但請姐姐不嫌棄黛玉才疏學淺才是。”

慕葛笑道:“妹妹說得哪裏話,我竟覺得該是我所學不及你萬分之一罷。你且去了,改明兒我收拾收拾,換身好衣裳,自曉得往林學士府上去的。”

黛玉忙應下了,又與她分說幾句方匆匆地去了。

慕葛一手在那算命先生腦袋上拍了拍,戲謔道:“也不知是誰先前兒百般地不樂意,怎麽著,這會兒見了真麵目,便恨不能把眼珠子摘下來黏人身上了?“

算命先生冷著臉拍開她手:“有那麽多功夫看我笑話,不若想想辦法如何解決你自己的問題才是罷。”

慕葛臉色一時鐵青,那算命先生卻不顧在場許多人詫異惋惜,乃自顧自地丟下一地簽條紅紙去了,女子瞧著那瀟灑背影,咬牙罵了一句:“兔崽子,過河拆橋倒是學得十分好。”

回到林府,蓮香服侍著賈環沐浴過後,主仆二人方往林海處用飯。

林家父女一貫口味清淡,為人也不是奢華鋪張的性子,除下宮裏賜的一碟八寶鴨子並一籠豆腐皮兒蝦仁包子,也不過擺了四菜一湯,俱是時鮮幹淨的菜式,加之做工精細,三人吃吃笑笑卻也怡然自得。

“下午那會兒報喜的人來了,環兒你這回合該是中了解元,我倒巴巴兒地要去找,你竟不慌不忙地帶著玉兒去了元貞寺,想來心中十分有數。”待漱過口飲過茶後,林海方笑眯眯地開口了。

賈環垂了垂眸,笑道:“老師說的這是玩笑話,古今多少文章精妙人物,端坐在考場上竟也是未有一個敢斷言能拔得頭籌。賈環區區一豎子,連聖人言語也不曾學全了的,實乃不過是僥幸罷了。”

林海擺了擺手,正了麵色:“這事你隻心中有數便是。此番你十足是出了大風頭,又有之前揚州府童試得來的案首名頭,早早兒地在高門大戶乃至朝野文臣之處掛上了號。你心中可有些想法?”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乃是賈府庶子,雖說鄉試比不得會試,如今卻大小也有了個舉子身份,外放出去做官也十分使得。南北學子一貫互有罅隙,說不得我便要做了此次的出頭鳥。”賈環沉吟道。

更何況他與林海有師徒之誼,如今林如海高居閣老,這傳將出去,卻又是少不得叫人置喙。自古文人相輕,那清高的貧寒士子心中有憤,極容易抱團兒,雖他賈環身正不怕影子斜,卻也不見得耐得住三人成虎,何況於他日後仕途為官總有影響,此事關口,竟是未敢有半分行差踏錯!

林如海瞧他眉心微皺,一副若有所思模樣,不由微微頷首:“見你果然是有些章程的,我便也不多加贅述那些勞什子廢話。如今你卻也不必過於擔心,林氏滿門榮耀未必不曾有好處,我林海也不是那等手軟之人,環兒你既入了我門下,保下你安身富貴自是無虞的。”

這話說得賈環心內一暖,嘴角微翹,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多謝老師,環兒自當謹記。”

“哥兒,聞聽您今兒中了解元,各方各處的都有禮。龔府出手可真真兒大方,那好東西,我竟是見都不曾見過。”蓮香一邊替少年梳著發,一邊跟個喜鵲似的嘰喳熱鬧,“賈府的我是瞧了,一套文房四寶,都算不上頂好,兩匹青底暗花三元及第紋杭綢,我聞著竟有股子煤塵氣,卻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翻來的。甚麽敕造榮國府,竟小氣成這樣!”

賈環半撐著臉,眼眸冰冷:“你少聒噪些。三元及第,倒是陰沉的心思,我若有幸再得個狀元,隻怕走不出這條街,便要生生地叫人打壓死。”

蓮香被唬的一時噤了聲,半晌才怯懦道:“不還有......還有那一位嗎?”

賈環聞言在鏡中瞪她一眼:“平日見你已是穩重了的,卻不料竟還有些糊塗。他是他,我是我,憑靠他上位,你以為你家哥兒能留個甚麽樣的名聲?狐媚惑主還是佞幸孌童?”

蓮香委屈地紅了眼眶兒,一人忽的扯住了她衣裳,刑十五木然道:“我餓了,給我做吃的去。”

說畢,竟是不顧蓮香與賈環,徑直地把人拉走了。

賈環看也不看倚在門口那人,臉上略略顯出了一絲懊惱。

“為何不願靠朕?”赫連扣伸手握住了少年冰涼的腕子,語聲冷肅漠然,賈環卻從其中聽出了一絲昂然的怒意。

賈環歎口氣反握住他手指,細細地摩挲兩下:“你別鑽了牛角尖,你明知我是甚麽意思。此次得了解元便超出了我的意料,老師提醒得對,我如今已不單單是個默默無聞的庶子了,眼見著賈府雖式微尷尬卻也多少有些權勢,我往日為人並不是抓不著錯處,如今竟不知明兒該朝何處走了。”

赫連扣攬住他腰,眯了眯那雙冷然的褐金琥珀瞳:“環兒,你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一些。姚無雙曾斷言,你非人下人,此事,我自會替你解決,你隻管安心便是。”

賈環一時愕然,約略竟有些恍惚,昔日替赫連扣出謀劃策尚曆曆在目,如今竟是要自己尋求他的庇護了。雖心中微微悵然,卻也不至沮喪,摸了摸赫連扣輪廓越發深邃冷厲的眉目,少年笑了笑:“我也有個法子,不如說與你聽一聽,多少有些裨益也是好的。”

“何謂實政?立紀綱,飭法度,懸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於岩廊朝寧,散於諸司百府,暨及於郡國海隅,經之緯之,鴻巨纖悉,莫不備具,充周嚴密,毫無滲漏者是也......嘖嘖,這小賈解元果然是名不虛傳,文字之精妙,吾輩不能及遠矣。”饕樓一層中,一青衫中年文士捋了捋短須,捧著手裏一疊薄紙讚歎出聲。

周圍立有附和,一說名師出高徒,一說人早年還得了案首,可見實力不凡。

鄰座一穿白衣的青年卻從鼻子中哼氣道:“他是個甚麽東西?若我有那樣的老師,指不定如今狀元都得了!”

“段夜郎,你好大的口氣,可要熏得十裏八街都臭成茅房了!”

那白衣青年立時拍桌而起,喝道:“林子旭,你喊誰段夜郎?莫以為你得了第四便了不起,少來欺人太甚!”

作者有話要說:媽蛋=皿=誰說不可能四更的!給我等著!今天有第二更!不過略晚,可以明早看,哼╭(╯^╰)╮

QwQ其實是因我手賤申請了榜單。。。不想被關小黑屋了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