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嶽大娘聽了連忙笑道:“這怎麽敢當,大奶奶有話,隻管吩咐我。”

唐寶雲道:“我隻想著,我嫁到周家來也沒多久,不怕大娘笑話,除了我這裏,多少地方的丫鬟媳婦我都不認得呢,叫我如何選人?總得找個人幫我把把關。再者,我也慮著一條,咱們家裏,就是底下人,雖說都是奴才,那也分有臉的,沒臉的,有些伺候過老太爺,老太太的,伺候過國公爺和夫人的,體麵最是不一樣的,各人秉性也不同,說不得就要來要體麵呢?”

嶽大娘賠笑道:“先前老太太不是說了麽,若是有人敢仗著體麵來鬧,就回老太太去,自然就不敢了。”

唐寶雲笑道:“明麵兒上自然是不敢的,這我也知道,隻是有一樁,就說咱們園子後頭那片田地,若是有三人都是願繳二十兩銀子一年,這裏頭又有伺候過老太太的,你說該給誰呢?”

嶽大娘有點不明所以,怔了一下,因唐寶雲先前的話在那裏,便試探著問道:“或許讓三人再加一點兒,誰出的高就算數?”

“這就是我憂慮的地方呢。”唐寶雲笑道:“我先前就擔憂,或許有人仗著有體麵,或許有人仗著出價高,但自己其實並不知苗圃,隻是先拿了下來,回頭低價交給別人,自己從中收益,大娘且想想,若是這樣,咱們府裏上下上千的人,誰的眼睛不是瞧著的?到時候怨聲載道起來,如何收場?”

這是唐寶雲類比以前常聽到的,特權階級把握資源,壓價分包的事了。

嶽大娘忙道:“大奶奶慮的是,隻是這要如何處置呢?”

“我的意思就是要仰仗大娘這樣在府裏幾十年,有管著事,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人了,這樣的人,府裏想必還有些,回頭人登記完了,交給你們去看一看,且不管出價,隻管人是不是本分勤快,到底懂不懂要管理的地方,一家子裏有一個懂的也就行了,若是一個都沒有,那自然使不得,是不是?”唐寶雲道。

她見嶽大娘聽了這樣的話,雖然表情沒什麽,但嘴角略微下垂,顯然有點失望,知道她原本或許打了這樣的主意,是想要來找她要體麵的,隻沒想到這會兒讓唐寶雲一番憂慮,便堵回去說不出口了。

唐寶雲道:“我先前就與老太太,夫人說了,這個玩意兒,原是為著陪襯園子的,讓老太太、夫人,嬸娘和姑娘們平日裏看著更好些,是這個意思。允了人落些出息,也是想著大家夥兒辛苦一年,落些貼補,一家子能高興些。最後能有多少銀子倒是次要的,最要緊的是一家子從上到下都喜歡才是,你說可是?”

嶽大娘沒想到平日裏看著不聲不響的大奶奶,這樣有主張,倒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得答了個是字。

唐寶雲見嶽大娘還沒大明白,便又笑道:“大娘在府裏伺候這麽些年,府裏是個什麽境況,大娘沒有不知道的,這會兒多少雙眼睛瞧著,要做的一家子都喜歡,這可不容易,別的也罷了,這事兒若是沒辦好,咱們家最惱的是誰?大娘且細想想

。”

嶽大娘一凜,先前那點兒不忿頓時歇了,叫唐寶雲這句話,她才算是前後都貫通了起來,一開頭,她本來以為這是大奶奶要當家,想出這樣法子來,叫人不敢小看,這會兒聽到最後這一句,才豁然開朗。

怪道先前句句話提著老太太呢,想想老太太的處境,嶽大娘總算是明白了,忙道:“大奶奶的意思,我知道了,回頭咱們斟酌的時候,自然會仔細的。”

這才退了出去。

走出門,外頭的人都齊刷刷的看過來,見嶽大娘沒什麽喜氣,又都齊刷刷的忙又轉回去,隻當沒看見。

看嶽大娘那樣子,顯然是碰了大奶奶的壁了,連嶽大娘這樣的體麵身份都說不通,不少人自忖身份體麵,知道無望,倒都悄悄退了出去。

嶽大娘一頓就走出唐寶雲的院子,門口樹下一個媳婦子連忙跟了上來,賠笑道:“姑母可與大奶奶說了?”

“這事兒不成。”嶽大娘道:“你就別惦記了。”

“不成?”那媳婦子吃了一驚:“您老人家親自去說也不成?大奶奶這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吧!”

嶽大娘聽了就停下來,惱道:“我去說,我說什麽!我有什麽好說的,你是會養魚還是會養荷花?張口就要那片湖,叫人怎麽跟人張口?”

那媳婦子莫名其妙的劈頭蓋臉挨了一頓罵,有點懵了,又不敢還口,隻小聲說:“這事兒不還是姑丈那日說的,自己會不會並不怎麽要緊,隻管先把那片湖拿下來,到時候請人來整治,或是索性轉包給人都使得,那麽大一片湖,筍菜魚蝦,出息可不少呢。”

“你姑丈就是個夯貨!”嶽大娘已經忘了當時其實自己也讚成,覺得不管拿下哪一片來,都是有好處的,隻是道:“想銀子想瘋了不成?如今這件事,誰不知道有好處?有多少雙眼睛瞧著,府裏又有多少有體麵的人,誰比你傻嗎?”

那媳婦子還是覺得不甘心,不由的又說了一句:“就是有體麵,誰又比得上您老人家呢?”

“我?我算得什麽名牌兒上的人,我難道還比得上老太太不成!”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搞的那媳婦一臉摸不著頭腦的站在那裏,難道老太太也想著這個?

她當然不如嶽大娘知道老太太的多,這會兒老太太也愜意的歪在矮榻上,正與自己跟前的管事老嬤嬤紀嬤嬤說話:“這堂哥兒媳婦以前我瞧她不大懂事的樣子,這些日子倒是好了不少呢。”

紀嬤嬤捧著一盞茶在一邊站著,聽了笑道:“大奶奶年輕,剛嫁進來時候不慣是有的,可不是總要想著娘家不是?到底養了十幾年的,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日子長些了,大爺那樣的人才,老太太,夫人又疼她,這心思不就轉過來了麽。”

郭太夫人倒是歎口氣:“我哪裏還能疼她,就是管自個兒也管不過呢,你看初三常兒媳婦進來,哭的那樣,好容易給學哥兒說了個好人家的閨女,可一打聽,人家姐姐出嫁,聘禮裏頭單現銀子就

是五百兩,他們家就是不敢一模一樣比著,也不能一兩百銀子就說過去了吧?可就是一兩百銀子,還得東拚西湊呢,何況別的東西,也都是要花銀子的。”

紀嬤嬤伺候了郭太夫人一輩子,是從郭家跟過來的丫鬟,郭家的起伏經曆自然一清二楚,此時也不由歎氣道:“學哥兒有出息,肯讀書,十五就中了秀才,人家王家才肯應把小閨女嫁過去,可這聘禮若是太不像樣,那也確實說不過去的。”

“咱們家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也沒多少人了。”郭太夫人道:“上頭一兩輩都耽擱了,且也沒個營生,也就學哥兒是個爭氣的,一家子都指望著他,這件事上也不能馬虎。”

“老太太給了表姑奶奶二百兩銀子,這件事總算也就成了,老太太也不必憂慮,今後學哥兒中了學,有個一官半職的,一家子不就好了不成。”紀嬤嬤忙勸慰。

“也是我當初沒個算計,急著用銀子,莊子鋪子都賣了,如今竟坐吃山空,沒個生息的營生了。”一想到這個,郭太夫人也連連歎息,她當年嫁進來的時候,郭家還風光著,她也是十裏紅妝,風風光光的嫁到周家的,嫁妝裏除了一概應用的東西,莊子鋪子都是有的,隻是後來家中突逢大變,從中斡旋就出了不少銀子,後來塵埃落定,安頓家裏餘下的人,打點獄裏並流放的衙役,一路上的用度,連同後頭想法子從那邊接人回來,安頓下來,又是一大家子人要吃飯用度,那許多人都是小姐公子出身,從小兒錦衣玉食,十指不沾陽春水,半點兒掙錢營生也不會,全靠幾個沒有受連累的姑奶奶出銀子照管一應的衣食住行。

這樣大的挑費,郭太夫人也不過三四年時間,就把兩個鋪子,兩個莊子都賣了,便是國公府,也貼補了不少銀子與她。

隻不過還是那句話,就是再艱難,也沒有她能把國公府搬給郭家的。

也就是過了些年,叫生活逼迫,郭家慢慢的掙紮著做些營生,再加上幾位姑奶奶不時的貼補些,也還算是把一大家子都拖著往前走了。

不過真的是老底早掏了個精光的。

那紀嬤嬤聽了之後,忙道:“這哪裏是老太太沒算計呢,當日的情形,我也是都看見的,實在是不得不如此,那樣大一家子人吃用不說,就是打點官司和海南那邊兒,那也都是要銀子的,要不然,不說老太夫人那樣年紀熬不過,便是舅爺舅奶奶們,也哪裏等得到回來的那一日呢?”

想到自己給出了這麽多,終究是助哥嫂弟妹們熬到了大赦回來的一天,郭太夫人也算心中欣慰,那紀嬤嬤看她神色,又輕聲道:“說起來,先前我聽說大奶奶還在婉姨娘房裏用了點心呢。”

“有我在這裏,婉兒總是有點體麵的。”郭太夫人不以為意的說。

紀嬤嬤又笑道:“我聽說,大奶奶用了婉姨娘的點心,還問婉姨娘想不想另外掙點兒銀子呢。”

咦,郭太夫人聽了這話,不由的直起身子來,問紀嬤嬤:“她怎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