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直鬧到晚上,她也沒上去用晚飯,就叫把飯傳到自己屋裏吃,正看著人登記緞子的花色數量呢,聽到外頭周玉堂的聲音問:“你們大奶奶下來了沒?”

一聽到這個聲音,唐寶雲就彎起了嘴角,她對周玉堂有一種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明明還算是陌生人,可兩人卻有這天下最親密的那種關係,矛盾至極。

他們利益一致,休戚與共,所有人都把他們看做一體,任何舉動都理所當然,天下人都知道他們是一家人。

是的,家人,十分難以忽視的重要關係。

梅雪在外頭回話:“夫人說大奶奶雖大好了,還須養著些,吩咐晚上不用上去請安了,大奶奶傳了晚飯,就在屋裏吃呢。”

周玉堂就幾步跨了進來,唐寶雲見他進來了,寫完了那個字就把筆丟開,站起來笑:“二爺這會兒進來,可用飯了不曾?”

這一回見麵,她的態度就自然的多了。

周玉堂隨口說:“我就在你這裏吃吧。”然後又去看她在寫的東西:“在寫什麽?”

唐寶雲就把賬簿子給他看:“我記賬呢,這屋裏一塌糊塗,東西亂的要命,誰也找不著,隻得收拾收拾。”

周玉堂看她那亂七八糟的賬簿子,簡直慘不忍睹:“你這寫的都是什麽啊。”

唐寶雲端詳了一下,好吧,確實寫的不工整,而且她那筆字,又不是從小練過的,能有多好看,這裏又隻有毛筆可用,更加歪歪扭扭不成樣子的。

她就笑道:“哎喲,我自個兒認得出什麽東西就成了嘛,又不用上奏本。”

唐寶雲把賬簿子擱一邊,又把炕上那個大盒子打開:“你看這個,我今天發的財。”

周玉堂何等人物,隻瞟了一眼,並不怎麽動聲色,和唐寶雲神情完全不一樣。

唐寶雲前世雖然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到底年紀還小,雖有家裏給她設立的成長信托基金,可也就是每個月通過律師拿錢罷了,她又是個肯學上進的,一直還在學校和集團學習,沒怎麽出來交際,就是有錢,那也是賬麵數字,並沒有囤積過珠寶首飾。

賬麵數字,比起金子銀子沉甸甸的感覺,那又是完全不一樣的。

所以她搜出了這些東西,倒是喜滋滋的拿著玩了半日,這會兒又給周玉堂獻寶,揀出來那對紅寶石牡丹赤金鬢花:“這個樣子大氣,我明兒孝敬母親去。”

又拿著那對寶藍點翠蓮花形鬢花:“這個給大妹妹。”

兩對珍珠耳墜子分給兩個庶妹,另給小胖妞兒一對小小的滾圓鐲子。

親疏長幼十分得體。

周玉堂卻沒理會這一頭,與她說:“你且別歡喜,這事兒比你想的麻煩。”

這句話一說,唐寶雲立刻知道他是很知道些什麽的,就把盒子撩開手,問他:“還有什麽?”

周玉堂其實有點猶豫該不該與她說,唐寶雲看出來了:“你與我說吧,不管到底怎麽著,總要叫我明白是個什麽事吧。”

周玉堂本來

也傾向於告訴唐寶雲的,這些東西,歸根到底是唐寶雲的,隻不過以前唐寶雲沒法說事,又對娘家母親過於恭順,反倒不好說。

這會兒見她這樣說了,周玉堂才說:“這事兒你若是查下去,就要得罪嶽母大人了。”

這背後是東安郡王妃在搗鬼,唐寶雲早已猜到,此時一點不吃驚,反倒點點頭:“我明白。”

“你明白?”周玉堂不由的反問了一句。

他是真以為唐寶雲不明白的。

在他看來,唐寶雲恭順,畏懼東安郡王妃不假,但她不應該那麽明白東安郡王妃都做了些什麽。

嫁妝是女人的私產,按照禮法規矩,娘家和夫家都不能動用,當然,她要拿出來孝敬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不經過她自己,而私自拿她的嫁妝,又是另外一回事。

東安郡王妃要唐寶雲孝敬,當然明麵上肯定也有,隻是數目較小,而其他的,就是東安郡王妃,也不會明與唐寶雲說的。她顧慮的不是唐寶雲,而是讓周家知道了,傳了出去,在京城她自然抬不起頭來。

是以她的做法是用她的人管著唐寶雲,壓著唐寶雲,拿了她的嫁妝去使,隻要唐寶雲不管不查,就自然沒事。這簡直就是使唐寶雲的嫁妝跟自己的銀子一樣方便隨意了。

東安郡王妃當然有自信能管著唐寶雲不許她去查。連周玉堂經過觀察之後,也認為唐寶雲知道是她母親之後,是不敢去查的。

是以周玉堂想了一想,以為唐寶雲說知道的是那些明麵兒上的孝敬,便說:“不是你平日裏那些孝敬。”

唐寶雲還是點頭。

她是確實已經猜到了。

唐寶雲說:“我知道,今日我隻是一時興起,查一查我的東西,母親連問也沒問到底什麽緣故,就急急的派人來攔我,還……”

她嘴角一絲譏誚的笑:“還要打我呢!”

說東安郡王妃心裏沒鬼都沒人信。

這屋裏的事,周玉堂當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便說:“那你還要查嗎?”

“當然!”唐寶雲毫不猶豫的說,如果說先前她還沒想明白,隻是為了爭一口氣,也是為了不叫人轄製住她,這個時候,她已經真的被惹惱了。

她就要看看東安郡王妃的真麵目,她要給真正的唐寶雲討一個公道,要看一看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母親!

到底是怎麽樣的狠心,會這樣壓榨,逼迫自己的親生女兒,任女兒被奴仆轄製,折辱,隻要達到她的目的?

周玉堂看向她,似乎是想要看明白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也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過了一會兒,周玉堂終於說:“我想,嶽母自己也沒有太多使銀子的地方,無非還是為了二舅兄。”

唐寶雲怔了一下,恍然大悟。

周玉堂這樣一句話,終於讓她把前日的那事聯係起來了,東安郡王妃一門心思想要兒子承襲郡王位,這樣的事情,自然不簡單,除了自己的努力,背後的勢力使力撐腰,當然還需要雄厚的人

力物力了。

銀子,必不可少!

自己手裏資源不夠,於是連女兒的嫁妝也要壓榨給兒子使了。

周玉堂見唐寶雲一時默然,以為她猶豫起來,到底是親生母親,親哥哥,沒有人可以強求唐寶雲為了自己的利益鬥爭到底。

與母親鬥爭,與親兄長鬥爭,這大約是世界上最難的一件事了。

很快,唐寶雲抬起頭來,她的大眼睛閃著明亮的光,說:“二爺您瞧我這賬簿子實在見不得人,我跟前又沒有使得上力的,比我還不如呢,要不您替我找個人來,替我謄一謄。”

雖然沒有明說,可堅持到底的意思表露無遺了。

周玉堂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喜歡這個樣子的唐寶雲。

他笑道:“好,你都開口了,我難道還能說不?自然是要替你辦的。”

這話說的溫暖至極,叫唐寶雲開心的簡直飛揚,笑容自然更加燦爛,周玉堂又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別怕,我總能替你想辦法的。”

“嗯!”唐寶雲點頭,第一次在這個時空有了被人支持的篤定感。

第二日一早,從老太太那裏回來,唐寶雲又接著幹活,她覺得這些屋裏的女人都特別閑,因不出門,就在這方寸之間,更容易把這屋裏的事情都打聽的一清二楚。

今天在老太太那裏的時候,她就覺得幾乎所有人話裏話外的,連同寡居避世的三嬸娘,都知道她昨天在自己院子裏大動幹戈了。

唐寶雲趴在炕桌上才寫了三個字,香蘭就進來說:“大姑娘來了。”

咦?唐寶雲把筆一丟,下炕來,就見周雅琴笑眯眯的走進來,後麵跟著個丫鬟,抱著個包裹。

周雅琴今年虛歲十四了,是個十分秀麗雅致的姑娘,身條纖細,個兒也不矮,在這個時空,算得大姑娘了,據說陸夫人都在替她看姑爺了,高官貴胄家的姑娘,通常及笄後就定親,定親後準備兩年,十七到十八歲左右出嫁。

不過像陸夫人這樣做繼室的,就會在定親後一年內出嫁。

唐寶雲十分客氣,做嫂子的比起小姑子來可差著呢,且這又是周玉堂唯一的同母妹妹:“妹妹來了,快坐。香蘭倒茶來。”

周雅琴在一邊坐下,就看見炕桌上唐寶雲鬼畫符一般的賬簿,很明顯的忍了一下笑,唐寶雲倒是坦然,用多了電腦,誰會寫字啊!

可怪不得我!

周雅琴道:“哥哥吩咐我來替嫂子謄賬簿子來了。”

什麽?找她?唐寶雲簡直搞不懂周玉堂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了,憑他的地位,手下定然大把人,居然把妹妹叫來辦事?

唐寶雲連忙說:“怎麽好勞動妹妹,你哥辦事也太不靠譜了。”

“靠譜?”周雅琴琢磨了一下這個現代詞匯,顯然是明白了大概意思,笑道:“嫂子這詞倒是新鮮,不過我哥辦事,還從來沒有人說過他不……靠譜呢!”

周雅琴到底還是年輕姑娘,學會了這個詞,一用上就歡快的笑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