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_霜境篇：第八章 不可愈
花辭樹果然在那天留在了陸家，不久之後她成了爹的另一位夫人——這些都證實了陸寂離之前的猜想。
此刻陸寂離正在泡著玉葉茶喝，坐在亭子裏望著夕陽染紅天際。
景色是一樣的景色，人卻不是一樣的人了。朧兒死了，大家也都當沒發生過這件事，日子比以前平淡多了，陸家和花家的關係看似也牢固了不少。
唯一的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最近，不知為何臉色越發蒼白，不過精力卻越來越旺盛了；而且喜好也有所改變——不喜歡白天出門，晚上也不喜點蠟；原本喜好清淡的飲食，近來卻總想食肉。
他仔細回想了一番，察覺症狀是在朧兒死後不久出現的。
問題是也沒什麽人在那時接近過他。況且究竟是什麽東西，竟然連人的喜好都能影響？
對方這麽做，又有什麽目的？
他實在想不透。
罷了。先思考爹的事情吧。
眼下邊界地帶越鬧越凶，澹台家二公子已經受傷，現在正是三家聯盟的好機會，明日陸花兩家就會親自帶上族內勇士到澹台家見麵，到時候自己也須到場。
要做點什麽呢。爹向來知道我不願殺戮，無論如何詢問，他總說他會安排好一切。然而，若是明日他們就決定反目，我該如何是好？即使他們明天不反目，為了不錯過機會，他們必然也會在邊界戰那日殺死澹台家主，我是否也該在那時離開？
正思考著，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轉身，眼前赫然是仙風道骨的卜命師。
“道長，您怎麽會在這兒？”平日卜命師一直住在安靜的院落裏修習，除非父親請他，不然絕不會出屋門。今日又是？
道長一撚胡須，歎道：“你父親當日曾於我有救命之恩。該報答的我已經報答，可惜他野心甚大，我不能再幫助他。”他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我知道你是個心善之人，迷茫的話，就看一眼它吧，希望能幫到你。我要離開了。”
寂離剛接過信封，道長突然就不見了。他
有些發懵，如果不是手裏拿著信，他真的懷疑剛才這裏隻有他一個人，其餘的全部都是幻覺。
他一陣眩暈，指尖開始發涼。
重茗的肩上有一道黑色傷疤，約有小臂般長，仔細看，卻不是什麽刀劍傷，而是一團團黑色的咒紋，傷口每日都會裂開一次，且無論用什麽藥，都阻止不了——這也就意味著，他的肩部日日受創。
這種性質惡劣的傷來源於韓文素手下狼燁的一種法術“不可愈”。隻要時間一到，傷口便會自然裂開，除非有相應術法解除，不然就必須是施術者死亡，“不可愈”才能解除。
今日他仍然守在邊界的駐營裏，他知道，自從那日狼燁對他施下此法術，狼塚的人就天天在這個時辰找麻煩，但是即便是在其他時段他也不放心，唯恐對方來個措手不及，他這邊卻毫無防備，於是他現在都是四五天才回一次家，回去的時候也是單獨行動，深怕對方知道他不在營裏而來一次奇襲。
這件事情他告知了父親，但沒有對小妹霖鈴說。一方麵是怕霖鈴擔心，另一方麵也不希望大哥來插手這件事——他知曉為何大哥和父親鬧得不愉快，而據說狼燁也曾被大哥帶回琉焰館。告訴霖鈴的話，霖鈴肯定會告訴大哥，這樣事情的展開將會更加複雜，他不希望父親和大哥最後鬧到決裂的地步。
很快傷口又要裂開了。
為了一會兒能減輕痛苦，重茗仔細地在傷疤上塗好了藥膏。爾後他走出駐營，牽了馬領著幾名勇士去向平時鬧事的地方。
不偏不倚，正趕上狼燁等人到了那裏，狼燁眼尖，老遠就看見了他，便往前走了點，放聲喊道：“澹台重茗，你的傷，可有好些？”
他翻身下馬，臉上既無懼色也無怒色，“明知故問，會讓你心情好受一點的話，那就盡管說吧。”
顯然他的回答讓挑釁他的狼燁很不滿意，“你若有你大哥一半厲害，也不會受此咒術。誒？不過我就好奇了，你大哥為什麽不來呢？是不是他不夠關心
弟弟，連弟弟受傷都不知道，還是知道了，卻不肯來幫你呢？”
重茗看著他，沒什麽反應。
“不過這些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我早就聽說你們二人不是一母所生，現下澹台家的繼承者肯定是嫡長子重衍而不是你，你的存在對他可有可無，他對你的存在則是威脅。”狼燁得意地摸摸下巴，“所以說你現在硬忍著傷也隻不過是活受罪，沒人會對你感恩戴德，在他們眼裏你不過就是個比不上你大哥的澹台家的擺設。可惜了你忍得那麽辛苦，我都覺得有點於心不忍，嘖嘖。”
“廢話說夠了沒有。”重茗講這句話的時候表情依然波瀾不驚，但是字麵上的粗魯，已經證明了他不再有陪狼燁說話的耐心。畢竟，傷口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
“沒有。”狼燁似乎有意尋釁，絲毫沒有住口的意思。“我本想把你打傷重衍必定會回邊界，這樣我就可以和他再比試一次，沒有想到你居然忍傷不報。那我隻有將你殺了，光欒城才會派他來了。”話甫落，刀已出，心有殺意，出招更是又急又重。
重茗靈活應變，舞劍而起，劍光織成一片綿密劍網，抵擋層出不窮的各種攻擊；同時兩方人馬也各自打了起來。
纏戰數時，兩人都已大汗如雨，此時重茗肩上頓感撕裂痛處，握劍之手不由得一滯；狼燁見他招式已有空隙，知是咒術發作，邪笑一聲：“可惜你劍不夠快，命也不夠長了！”隨即一刀朝他胸口削去。
危急時刻，幾片純金花瓣飛向狼燁掌腕，霎時血流如注；狼燁用力一偏，刀隻堪堪劃傷重茗的右臂，傷口並不很深。
驚回首，出招的竟是花家家主花子凐。狼燁心知變數已生，不宜再戰，手一揮，帶著人馬瞬間化影離去。
“重茗感謝花家家主出手相救。”重茗轉身道謝。
“不用客氣，”花子凐伸手為他點穴止血，“今日三家會首，我是受澹台家之托將你帶回，既然這邊戰局已然結束，處理完傷口就隨我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