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一章 離城

蘇氏上下百口人慘遭滅門,活下來的隻有隨蘇書懶外出取柴火的三個孩子,幾個人忍痛,在將可族人的幫助下為所有被殺害的蘇家人立了塚。

到了夜裏,蕭瑟的戈壁灘幾乎被墳頭鋪滿,將可族人喂養的獵鷹立在簡易的木製墓碑上,厲聲嘶叫,似在嘲笑蘇書懶的無能。天邊卷起血色的雲連帶著西風,像千萬把利刃,割裂了所有殘存下來的蘇氏後人的心。

從未有過這樣痛徹心扉的感觸,被冤獄,被流放,蘇書懶依舊能夠敞開心胸,為了所謂的自由歡聲笑語,可如今,家破人亡,父母慘遭殺害,還叫她如何笑得出來?

突然一聲鷹嘯,接著一陣紛亂的馬蹄聲由遠至近,蘇書懶起身一看,原來是當時替她去追趕納克措的一行人回來了。

幾個人都臉色蒼白,嘴皮幹裂,蘇書懶心裏一涼,果然,那些人剛到蘇書懶麵前就痛哭出聲,從懷裏掏出一方已經被血浸透的帕子,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兩個字:快逃!

西北的草原上風起雲湧,將可族人聽說族長被朝廷扣押後極度的憤怒,一個個叫嚷著要去營救,昔日平和慵懶的草原變得浮躁不堪,所有人舉著火把,朝廷授予的族旗被撕得粉碎,馬匹和羊被大量的屠殺做成了肉幹,以備途中使用。孩子和女人也穿上了平時根本不會拿出來的藤甲,所有人的臉上,都被一種決絕肅殺的氣息代替,蘇書懶無能為力,隻能帶著幾個蘇氏的孩子看著這一切,祈禱納克措和三娘能平安。

按理說將可族人兩次救了她的性命,她應當去攔住這些衝動的人,但是憤怒的雄鷹豈能因為一隻被救助的小鳥的勸解就放棄複仇?

“嫡姐,我們該去哪裏?”

蘇家最小的孩子蘇書星緊緊的依偎在蘇書懶的懷裏,被這些野蠻的將可族人嚇得渾身發抖,蘇書懶摸摸他被冷汗浸濕的額頭,從未有過的迷茫和無措,這些將可族人的複仇如同蜉蚍撼樹,但蘇書懶卻無力阻止他們前去送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二姨娘家的孩子蘇書哲大一點,卻是個莽撞的性格,當即就對蘇書懶說:“嫡

姐!我們也去吧!為我們蘇府報仇!”

蘇書懶搖頭按住他,“不可冒進,這些人連鎮西關都出不了就會被鎮壓,我們一同去就等於去送死。”

蘇書哲點點頭,嫡姐從小就冷靜多智,是他們蘇家所有孩子學習的對象,要不是蘇書懶是個女子,不然一定會是蘇府下一個接班人。

蘇書星最小,五六歲的孩子總是瑟瑟的縮在蘇書懶的懷裏,蘇書哲莽撞,膽量卻是不小,剩下一個半大的蘇書牧,穩重陳靜,做事可靠。

蘇書懶不敢多想,等好時機後帶著三個小孩悄悄潛進了納克措以前的帳篷,裏麵被將可族人翻的亂七八糟,蘇書懶給四個人找足了衣物,又囑托三個小孩乖乖在帳篷裏等著,她一個人出去又找了些幹糧和水囊,還趁將可族人沒有對她提起戒心時偷了三匹馬。

幸虧三個孩子太小,身上沒有流放奴隸的烙印,蘇書懶一行遠遠的贅在將可族的隊伍後麵,漸行漸遠,終於在遠離了將可族人視線時,繞開鎮西關進了荒無人煙的山林。

“嫡姐,咱們去哪?”

“京都!是時候把我們丟掉的一一搶回來了!”

“可是,就四個人,怎麽報仇?我們沒有軍隊,根本殺不了幸時!”

“書牧,不僅隻有打仗才能報仇明白嗎?我們不要妄求一朝一夕就成功,京都那條大船已經千瘡百孔,幸時自己的皇位還沒有坐穩,卻好大喜功想要削藩,上天留給我們的機會多的是,不要著急,總有一天,幸時會為我蘇家陪葬!”

幾個人喬裝成投奔親屬的孤兒,一路曆經千辛萬苦,終於趕到了離城,現任六王爺和親王的番地。

離城坐鎮西北門戶,水草富饒,也算是一處天府之國,蘇書懶一行找了一間便宜的小客棧住下,幾個人因為長時間騎馬,大腿裏麵都破了皮,蘇書懶安頓好三個小的以後才起身出去買些以後要用的東西。

出了客棧,才發現這裏大街小巷都貼滿了通緝令,上麵的是個外族人,幽深的雙眼,似乎都能從那張通緝的紙上透著桀驁的光來!

是納克措沒錯!

蘇書懶安耐住心中的激動,收斂好情緒,她以前就知道納克措是隻遨遊在天空和草原上的雄鷹,幸時根本不可能將他困住,現在果然看到了他逃了出來,蘇書懶冷笑,幸時啊幸時,你總是那麽驕傲自負,總有一天,你會跪在世人麵前,永世不得翻身!

回到客棧的時候蘇書牧神秘兮兮的拉著蘇書懶道:“嫡姐,你猜我剛才去樓下時聽到了什麽?”

“?”

“我聽吃飯的客人議論,說幸時昭告天下,封了起義軍的領頭人為勇義王,還把西北的小城分給了他!”

“哪裏的小城?”

“就是當初……我們被流放的地方。”

蘇書懶隻覺得一陣黑血翻湧而出,強忍著憤恨又問蘇書牧,“你有沒有聽到是什麽時候的事?”

“就在嫡姐你被冤獄的時候。”

蘇書懶一怔,想起那個說著漢語的方希族頭領,聲稱他們王爺要找她,那這個王爺就是所謂的勇義王沒錯了,沒想到起義軍居然就這樣被幸時招安了,居然還反過來替幸時賣命,真是可笑之極!

“嫡姐,你說這勇義王到底是誰?”蘇書牧年紀小,卻極為聰明,每句話都如同剝繭抽絲,引導著蘇書懶的思想。

蘇書懶不由想到,當初他被冤獄時幸時曾接到了密報,應當就是起義軍的事,但他後來句句不離蘇時,又喪心病狂將蘇書懶打入天牢,事情這樣一一捋下來,結果令人膽寒。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所謂的勇義王就是當初在蘇書懶大婚時出走的蘇時!

一個她本以為會是獵犬的男人居然變成了別人的走狗,或者說蘇府對他的養育之恩終於變成了他複仇的籌碼,不管哪種情況蘇書懶都不願去想,她隻記得那個給了她一把青玉短笛的少年,在矮小的仆人屋裏對她笑得天真無邪。

蘇書牧捉住蘇書懶的手,一字一句像釘子,狠狠地的釘進蘇書懶的心,“嫡姐,那人忘恩負義,殘害我們蘇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不管他為了什麽,他現在,就是我們的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