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夢 初臨仙觀

府外,雲玄從身後取下寶劍,將劍鞘遞給了過來。我不解的望著他,不知是何用意。

“抓好!”雲玄將劍鞘又朝我遞了遞,我這才明白,急忙伸手握住。

還未握緊,他便念了個訣,嗖的一聲,我便隨他踏入雲端。我嚇得整個人都傻了。從來出門不是走路便是坐車,這可是第一次被人拉著在天上飛。我嚇得手心直冒冷汗,兩隻手緊緊握住劍鞘,生怕一不小心便會跌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雲玄似是看出我的惶恐,鄙視的斜了斜眼,不屑道:“放心,這是踏風術,隻要我沒事,你就不會有事。”

我朝他膽戰心驚的點了點頭,心裏的不安稍稍緩和。

他見我麵色轉好,便扭頭看向前方,不再理我。

兩人一路無言,氣氛有些尷尬,我隻好沒話找話。

“看仙師年紀輕輕,法術卻是高強,隨意掐個訣就能來去自如。”

雲玄沒有回頭,輕哼一聲:“自己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還好意思提別人的年紀。”

我被他的話一噎,頓時沒了繼續聊天的興致。心道隻是隨意聊聊,他何必如此計較。

雲玄卻似來了興致,扭頭看向我,眼神有些奇怪。“你是怎麽認識先師的?”他聲音淡淡,語氣卻有些尖酸。

“你師父......”我摸不著頭腦,不記得自己何時與道士打過交道,一麵暗自思量,一麵道:“我不曾見過先師......”

雲玄麵露狐疑,又上下看了我幾眼,卻沒再說話,扭過頭去。

他的話讓我有些莫名其妙,見他不再吱聲,我隻好假裝欣賞周邊風景,還好約一盞茶的時間便來到了鬆蘭山下。

鬆蘭山果然是修仙向道的靈地,山巒高聳,雲霧繚繞。四周重巒疊嶂,空中不時傳來飛鳥嘯空的聲音。青山綠水間,隱約可以望見山頂露出青瓦的道觀。一條如玉的石階綿延向上,直通道觀。石階兩側皆栽種著排排青竹,微風拂過,卷來陣陣竹葉清香。

我沿著石階抬頭望去,不禁老淚縱橫,心想若以我的體力攀爬上去,不去找回那三魄也罷,估計半路上那剩下的三魂四魄就散的差不多了。

雲玄不以為意,再次朝我投來個鄙視的眼神,淡然說道:“走吧。”

我扭頭可憐巴巴的望向他,心想以他的道行,隨便掐個訣便能飛上去,還用親自爬?沒想到雲玄卻單手扶額,歎了口氣,道:“此乃道法聖地,修道之人在此不能隨意施法。咱們隻能步行上去。”

我頓時又蔫了幾分,無奈隻能跟在他身後,一步步拾階而上。

不知爬了多久,中間因我體力不支歇息了數次,雲玄看我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嫌棄,我也隻當沒看見,等體力稍稍恢複,才隨他繼續向上走。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斷氣之時,耳邊傳來雲玄的聲音。

“到了。”

我喘息著抬頭望去,“鬆蘭觀”的牌匾屹然映入眼簾,一旁壁上嵌有“萬古長春”四個大字,道觀兩側種滿了高聳入雲的青鬆,蒼翠挺拔,一片鬱鬱蔥蔥。

雲玄並未顧及我,徑自踏入觀中。我無暇欣賞風景,用力平息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

鬆蘭觀與普通道觀無異,隻因建在鬆蘭山頂,整個道觀都仿佛置身於雲海之中,氤氳環繞,仙氣嫋嫋。空中不時有白鷺飛過,雙翅盡展,仿若仙人般破雲而出。

我剛隨雲玄進入院中,便有幾個年輕道士圍了上來,衣著打扮也如雲玄一般,身後都背著一把長劍。隻是這幾人的劍,一看就不如雲玄背的那把看起來靈氣四溢。

一個少年道士率先開口:“大師兄,你帶人回來了?我們可都盼著呢!”

說罷,圍觀的幾個道士便從頭到腳的將我打量了一番。我被他們盯的有些不自在,向後挪了幾步,朝他們尷尬的嘿嘿笑了幾聲。

那幾個道士見我的反應,都不由笑出聲來,更有一人高聲道:“這姑娘長得倒是仙子一般,可惜......就是有些像鬆檀。”其餘人聽罷,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雲玄也隻是眉毛輕輕一挑,轉身看了我一眼,又點了點頭,表示默認。扭頭對那些道士說道:“都別在這杵著了。明日便要施法,你們先去準備一下。”

那幾個道士急忙應聲,又看了我幾眼,便四下散去。

鬆檀?這是何人?我心裏打了個問號,心想既然說本姑娘類似此人,若有機會定要見見。

剛回神,便見雲玄早已邁腿朝院內走去,背對著我道:“你今日先住西麵客房,我帶你過去。明日一早便開始施法。”

我道了聲謝,趕緊跟上。走了幾步,還是忍不住問道:“雲玄仙師

,請問那鬆檀是何人啊?”

他腳步微滯,複又向前走去,聲音淡淡:“哦,鬆檀是我養的一隻兔子。”語氣平靜無波,繼續佯佯前行。

什麽?兔子?那些道士竟然說我長得像隻兔子?

我疾步跟了上去,問道:“那他們幹嘛說我像它?”

雲玄停住腳步,轉身望向我,石頭臉上的眉毛微微動了動,嘴角輕輕勾起,複又放下,一字一句的正聲道:“因為你和鬆檀......一、樣、呆!”說罷,瞟了眼傻在原地的我,飄然而去。

我在客房裏簡單收拾了一下,心底默默的慰問了幾遍雲玄的祖宗八代,才略覺消氣。從包袱中拿出酸梅脯和話本子,便在榻上美滋滋的看起來。

直至夕陽西下,屋外有人喚門。開門見是一個五六歲的小道童,圓圓的大眼,肉嘟嘟的小臉,頭上綁著兩個像饅頭似得小髻,可愛至極。他手裏端著個木盤,裏麵擺放著兩個小菜和一碗米飯,原是為我送晚膳而來。

我急忙側身讓他進來,他將木盤放在桌上,轉身對我拱了拱手,像個小大人似的說道:“大師兄說你是女子,不方便去過齋堂,便命我將晚膳送了過來。”

我點頭道謝,想伸手捏他的小臉,又想到這是修仙向道之地,還是忍耐住收回不規矩的手。

小道童眨了眨大眼,繼續道:“大師兄說,讓你吃完將碗碟放在門外就好,我過會兒來收。還說,讓你早些休息,明天還有正事。”

我朝他點頭致謝,他便吸了吸鼻子,轉身出了門。

我爬了一天的石階,體力消耗巨大,不知不覺便將飯菜吃了個七七八八。將碗碟收拾好放在門外,原想回榻上繼續看我的人狐之戀,突然覺得胃裏翻滾。許是先前吃的太快,有些不消化,決定先到院子裏走走,消化消化食。

清修之人一般每日天不亮便起身修煉,因此都睡得比較早。此時的院子裏除了幾聲蛐蛐叫,便是一片寂寥無聲。

我緩緩走到院中,揉了揉發脹的肚子,舒服的打了個飽嗝,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抬頭望向天空,隻見一輪明月當頭,月光如洗,清輝瀉下,將整個鬆蘭山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或許因為鬆蘭山是靈氣聚集的聖地,此時的月亮竟比以往見過的更大更圓,仿若近在咫尺,伸手便能觸到。

我望著月亮,暗暗思忖著明日之事。要說自己神經大條,隻是先前不想讓家人擔心,才那麽的信誓旦旦。現如今真要臨頭了,心中還是萬分忐忑,隱隱不安。空中青碧如海,漫天繁星灑落,我不由的想起那日月下之人和他燦若星子的眸子,竟不自覺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癡住了。

突然感覺好像有個毛茸茸的東西蹭了蹭我的腳,我頓時渾身雞皮疙瘩起了一片,騰地跳到一邊,緊張的顫聲道:“什......什麽東西?”

等了一會,見沒有聲音,不由低頭看去。卻發現剛剛站著的地方有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正抬頭望著我。我仔細一看,原來是隻通體赤紅的小兔子。

我蹲下去試著用手摸了摸它,它似乎並不怕生,任由我又多摸了幾下。手中的觸感光滑而柔軟,兩隻烏溜溜的眼睛盯著我看,嘴巴還在不住的一動一動的,真是可愛極了。我輕輕將它抱起,它也自來熟的往我懷裏鑽,我甚是歡喜,之前的心驚早就飛到九霄雲外。

我又伸手輕輕點了點它的小腦袋,低聲道:“小東西,原來剛剛是你在嚇我。”

它仿佛是聽懂了似的,用頭在我懷裏蹭了蹭。我為它如此討喜而十分開心,嘴上不由的嘿嘿笑道:“你就是他們說的鬆檀吧。真是可愛,比養你的那個石頭臉可愛多了。好吧,既然他們都說我像你,我就勉強承認吧。誰讓咱倆都一樣討人喜歡呢?”

話音剛落,不知哪裏突然響起一陣猛咳。我又被嚇了一跳,險些失手將鬆檀掉到地上。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殿門前竟坐著一個人。而且這人長得十分眼熟,不是那石頭臉是誰?

我身子一僵,忐忑的望向他,思慮著不知這人在那坐了多久,看了多少,又聽到了多少。不會從我剛來到院子裏就已經在那了吧?他該不會是聽到我說他壞話了吧?等等......我的臉突然僵住,回想起自己剛來院子的時候,好像......仿佛......還打了一個飽嗝......我頓時感覺一陣陰風襲來,整個人都石化了......

雲玄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灰,慢悠悠的走到我麵前。

我強裝鎮定,先發製人:“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斜眼瞥了我一眼,悠悠道:“本道爺早就在這了,是有人眼神不好。”

他伸手一把揪出我懷中的鬆檀,

放入自己懷裏:“你可真沒規矩,別人的東西怎麽可以亂碰?”

“是它自己跑過來的......”我心虛的解釋。

“那也不行!”他扭頭對我翻了個白眼,抱著鬆檀轉身便向內院走去。

我心下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提那令人尷尬的事。正暗自慶幸,耳邊卻飄飄然的傳來一句話。

“唉......鬆檀啊,昨天才給你洗的澡,今天怎麽沾了一身韭菜味。”

“你!”我朝他喊道,有些語塞,隨手撿起地上一個小石子,朝他的方向扔了過去,對那個即將消失的人影罵道:“你......小心別掉茅坑裏!”

遠處傳來幾聲譏笑,那人悠然的哼著小曲,本就令人煩躁的聲音在暗夜裏顯得更加刺耳。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便聽到院子裏有整齊劃一的呼喝聲傳來,想來是鬆蘭山的道士們正在院中練劍。

我揉了揉睡眼,雙手撐著從榻上坐起,昨日爬了那麽久的山,讓本就缺乏鍛煉的我渾身酸痛。我捶了捶腿,又揉了揉肩,才磨磨蹭蹭的下了榻。

門外的小道童似乎是聽到了屋內的聲響,輕輕叩了叩門,問道:“薑姑娘是醒了嗎?熱水和早點我都放在門外了。”他頓了頓,聽到我在門裏應了一聲,才又說道:“大師兄讓你收拾好就去南麵的雲露台找他。”我又應了一聲,才聽見他的腳步漸漸走遠。

我迅速的洗漱了一下,隨便塞了幾口早點,便往院子走去。轉頭正望見昨日那個可愛的小道童在門口等我。上前跟他打了個招呼,他有些靦腆,隻是低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轉身帶我往雲露台走去。

雲露台是鬆蘭觀道士修行道法的地方,也是整座鬆蘭山靈氣鼎盛之地。一眼望去,一片雲興霞蔚,霧鎖煙迷,如墜仙境之中。

我探頭望去,見雲露台上圍坐著六個年輕道士,正中央坐著的則是一如既往頂著張石頭臉的雲玄,此時正在向那幾個道士交代著什麽。我隨小道童走上去,小道童同幾人行了個拱手禮便退下了。我也有模有樣的學著給大家行了禮,眾人紛紛回禮後便又坐回原處。

雲玄用眼神瞅了瞅我,示意我過去。我這才走到他的對麵坐下。

“昨晚休息的可還好?”似在問候,聲音卻依然冷冰冰的。

“挺好的......”我癟嘴回應。

他不再多言,從袖口中取出那麵八棱寶鏡,放在我倆之間,又拿出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遞給我,鄭重道:“這靈符你務必收好,有此靈符護體你才能自由出入幻境。切記,萬不可丟失,否則又像之前一樣,在那裏留下點什麽我可管不了。”

我雙手接過,點了點頭應承道已經記下。他才又開口道:“一會兒我會和幾位師弟施法,你此間需閉上眼睛,要心無雜念。進入幻境後,定不能離開我半步,否則那施法之人如若感應到,勢必會將你我分開。到時候如果他對你下手,我可就無能為力了。”說罷,抬眼望了望我,“你可記下?”

我重重點頭,道:“記下了。”

他轉頭看了眼其他幾人,又轉回頭看了看我,淡淡道:“那就開始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但心底仍是不由的緊張,雙手微微攥緊。

就這樣過了一會兒,仿佛沒有什麽動靜,我微微睜開一隻眼眼偷偷瞧去,這一睜不要緊,正對上雲玄那張冷若冰霜的臉。

我嚇了一跳,隻見他挑了挑眉,冷哼道:“看來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不是讓你要心無雜念嗎?你這麽緊張幹嘛?再說,誰讓你睜眼的?”

我對他突如其來的責難有些委屈,低頭喃喃道:“我......我是緊張嘛!誰遇到這種事情不緊張啊?”

他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無措,伸手抓了抓耳後,無奈道:“那......再來一次,這次你盡量放鬆。有我在,你怕什麽?”說道後麵一句,他的聲音竟隱約帶著一絲溫柔。

我想我定是耳朵出了問題,這石頭臉怎麽會如此同我說話。

果然,下一秒,他便狠狠瞪了我一眼,嚷嚷道:“看什麽看,快點!別耽誤時間。”

我像踩到老虎尾巴似的連連道歉,趕緊聽話的閉上眼。別說這次讓他這麽一吼,我反而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氣息逐漸平和下來。

這時耳邊傳來雲玄和其他道士念咒的聲音,那咒文甚是古怪,我完全聽不懂,但卻有安神靜心之效。沒多久,又似乎聽到有寶劍出鞘的聲音,在我和雲玄的頭頂嗖嗖轉了幾圈。幾道亮光在我兩之間迅速劃過,對麵傳來雲玄低喝的聲音。

“入!”

麵前一道金光化開,下一刻,我便失去了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