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章

範傑並不僅僅擔心假冒的事,畢竟商標是注冊過的,受到保護,還有一件事他有些擔憂,來年的春天,將是整個餐飲業的寒冬。屆時將會倒閉一大片的店麵,曝露出很多行業的黑暗麵。

範傑不擔心自家店,可如果整個行業都受到打擊,他也會深受其害。有時候眼睜睜看著即將發生的事情,卻無法去挽回,也算是一種悲哀。

方景見範傑有些心不在焉,抱著團團問:“怎麽了?不滿意這個答案?你老家那邊邀請你回去開店,政策上會給優惠,範家灣子附近正在做改造,叔叔家的院子要是不想賣掉,可以留著等還建,你不是想開個渡假村式樣的店嗎,這機會不錯。”

範傑搖了搖頭,看著叔叔問:“叔,您想回老家嗎?”

範國起幹笑了幾聲,他真的很想回去看看,可覺著沒臉回去。逢年過節他會在這邊找個地方給家裏父母大哥拜拜,去廟裏求求,但一提起回老家,他有些拿不準。

如今飯飯賺大錢了,跟著一起來的瘦子也發了財,這都是憑本事吃飯賺錢的,理應不虧心,但總有人來走關係,想方設法的塞人進來,若真是個踏實人留下也就罷了,可有些不是能吃苦的人回去後就一頓亂罵,說得多了,他連回去的心思都沒了。

方景說:“叔,總是要回去的,就今年過年回去吧。瘦子哥不是要回去報喜嗎?”

範傑拍拍腦袋,他都忘了,瘦子和李紅英看對了眼,今年想帶李紅英回去見見父母,把事訂下來,明年就擺桌辦事。

李紅英那是個大美妞,還會說外語,也不嫌棄瘦子是外地來的,兩人好上也是好事,範傑琢磨著要包個多大的紅包才好。

………

‘範家藥膳’旗下的店麵一直營業到年三十才掛了歇業的牌子,方家提前吃了團圓飯,當然某人沒有露麵,一家人圍著兩小子轉悠,也格外喜慶,方老爺子包了兩份紅包分給孫子們,誰也不偏。

範傑一家和瘦子李紅英當夜坐著飛機回了老家。

方景擔心團團受不了,當夜沒有趕回去,在市裏的酒店訂了房,李紅英也覺著大半夜的過去不好,跟著一起住下了。

第二天四個人帶著小團團回了家,瘦子站在進灣子的路前等著呢,見了李紅英拉著人衝著範傑一樂,轉身就走了。

範國起也樂:“瘦子眼神好,紅英這丫頭人好呢。”

範傑說:“是啊,李大嬸人也好,如今就留在醫院裏做月嫂,幫著咱們拉顧客呢,我都說要給李大嬸開工資才好。”

方景抱著團團左右看看,皺了皺鼻子:“空氣沒以前好了。”

可不是麽,附近都是工地了,挖的到處都是土,空氣哪裏好得了。

範國起要回來提前找人打掃了家裏,他當初就委托三子家照顧自家呢,不知道如今怎麽樣。

等幾人回到家裏才發覺,院子收拾的幹幹淨淨的,三子媽正在那裏生爐子呢,見範國起一行回來了,連忙說:“回來了,那啥,我收拾好了,這鑰匙,放桌上了。”

範國起想說什麽還是閉了嘴,道了謝,轉身拿了個紅包避開範傑方景兩人塞進三子媽手裏。

三子媽要推,範國起說:“老姐姐,三子他爹還病著呢。”

三子媽臉上發燒,抓著紅包低頭走了。

範國起進屋收拾了下,拎著禮物就去灣子裏拜訪各位老鄰居,方景和範傑在家裏帶著孩子,大過年抱著孩子過去,也不好,人家都要給紅包不是。

小白狼從空間裏出來就圍著團團轉,範傑用範國起做的帶著將團團綁在小白狼的身上,小白狼如今已經是成年狼的模樣,又被養的好,身強體壯站起來有半人高,皮毛也是油光水滑的,它也不嫌棄團團的體重,馱著團團在院子裏轉悠,隻是總停在朝向河邊的位置,不知在看著什麽。

方景換了身衣服出來,見狀問範傑:“小白在看什麽?”

範傑看了看說:“過了河就可以進林子了,我爺爺奶奶埋在那邊,我爸……”

方景想了想:“要不去看看?”

範傑點了點頭,換了腳上的皮鞋穿著旅遊鞋出去,對小白狼說:“你等下再馱團團。”說完他解開團團,方景拿著綁墊跟在後麵,兩個半人和一隻狼緩緩走向林子。

小白狼走走停停的,它沒去石頭橋那邊,站在一處留著木樁子的地方低低的嗚了兩聲。

範傑心裏難受,拍著團團的後背說:“咱們換個地方過河好嗎?”

小白狼舔舔嘴巴仍舊走在最前麵,不一會兒帶著範傑等人進了林子,轉來轉去的來到一座土包前麵,用爪子扒拉著泥土。

範傑見小土包很不起眼,麵上和林子裏其他的地麵一樣,沒什麽特別的,隻是周圍似乎圍了一圈石頭,石頭表麵被青苔覆蓋著,排列成一個圓形。

小白狼嗚嗚地叫著,也不怕弄髒了身上的毛,尖利的爪子露了出來,刨到石子也不介意。一時間林裏傳來老鴉淒慘的叫聲,襯著陰沉沉的天氣令人心裏發毛。

範傑想把團團遞給方景,幫幫小白狼。方景卻自發地找了根枯樹枝也不嫌髒,幫著小白狼挖那土包。

團團瞪著大眼睛看著小白狼不理會他,手伸得老長,也不見小白過來,想要從範傑胳膊裏站起來又坐下去,反複了好幾次哇的一聲哭出來,‘白……白……’

範傑和方景對視一眼,恨得牙癢癢,他們知道團團還不到說話的時候,可仍舊教了很多次,叫爸爸,可團團說的第一個有意義的字竟然是小白狼的‘白’。

小白狼低著頭,爪子仍舊扒拉著,嘴裏像回應一般,‘嗚’了聲。

團團也學著:“嗚……白……嗚……”

範傑頓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一會兒,方景和白狼挖出一個深坑,方景索性扔了樹枝,脫了外套,蹲下用手扒拉著,似乎是個很粗糙的小墳。裏麵也用石頭擺了一個圓形,正中央有副骸骨,看著不像人,應該是獸類。

方景問:“這應該是狼吧,但那狼死了幾十年骨頭都該沒了。”

方景說完想去摸那骨頭,小白狼立即嚎叫一聲,咬住方景的手腕。

範傑一驚,連忙說:“小白,不能咬。”

方景也嚇了一條,狼畢竟不是狗,再說像小白這麽大個的狗除了凶猛的黑背就沒其他的能比,要真被咬一口,半條胳膊就沒了。

隻是小白狼並沒打算咬方景,尖牙也沒刺入方景的皮膚,隻是含著方景的手腕,眼睛瞪著似乎不想讓方景去碰那骨頭。

範傑捂著團團的眼睛,看了看說:“這是那隻狼嗎?”

小白狼鬆開口,嗚嗚的叫著。

範傑問:“你想讓我們把它好好安葬?是要埋在我爹旁邊?”

小白狼圍著那副狼的骨骸走了幾圈,衝著一個地方叫著。

方景想了想說:“範傑,你先回去叫叔叔過來,我看這裏麵有不對的地方,你帶相機和紙筆過來,小白和我守在這裏。”

範傑連忙帶著團團回去,等回到家裏範國起已經回來了,聽範傑說得事,連忙拿了東西,又翻出棉被上的緞子,塞進簍子裏,又給範傑一個墊了小被子的簍子,讓範傑背著團團,一起去了林子裏。

方景正坐在那裏臉色蒼白,手指放在嘴邊像是要吸煙,不斷發抖著。

範傑知道方景很久沒吸煙了,身上根本就沒香煙。看樣子是發生了什麽,連忙問:“怎麽了?”

方景看了看範傑,眼角濕濕的,他抹了把臉,抹得一臉的泥巴也不知覺。

範國起說:“到底怎麽了?這是……大哥的那頭狼吧。原來大哥埋在這裏啊。”

這附近是範國希當年喜歡來的地方,林子深處來的人少,範國希有時候會帶著範國起範勝利來挖野菜,有時還能挖些藥材出來,混著從空間裏拿出來的東西,一起拿回家給父母。

這裏也是範國希遇見狼的地方,當然別人不知道。

範國起將緞子鋪在地上,衝著狼的遺骸鄭重其事的磕了頭,對範傑說:“你們先回去,團團不該來。”

方景也覺著團團不該留在這裏,但自己也不能走,範傑看樣子也不會離開,但把團團留給誰帶都不合適。灣子裏的人根本不知道團團的存在,李紅英和瘦子也在忙呢,不好打擾。

範國起隻能歎了口氣說:“算了,小白也在呢。”

範國起看了看狼骨頭有些納悶:“按理說埋這麽久怎麽會保存這麽完好,那是狼的毛吧。小白,我們把它移到那邊和他主人埋一起好嗎?”

小白狼嗚嗚的,不準人去動那些東西。

範傑覺的奇怪,不準動為何要挖開?他看了看範國起帶來的帆布手套說:“叔要不戴上手套試試。”

方景拿起手套戴好,默不吭聲的伸伸手,小白蹲在一邊搖尾巴。方景將散亂的幾根狼毛用錢包好放口袋裏說:“我拿去化驗化驗,就小白這樣的能力,這狼不用q打是死不了的。”

範國起點了點頭,收拾好了狼骨頭,想走被小白狼咬住褲腿,它叼起一顆石頭看著範國起。

方景說:“這些石頭都帶走,先編個號,按順序形狀碼好。”

範傑蹲在一邊照做,也許這圖形是個什麽儀式也說不定,但沒道理他爹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收拾好了一切,範國起帶著骸骨去了範家的墳地,大過年的做這事換做其他人家晦氣。但範國起不這麽想。在範國希墳邊他挖了坑,按照原樣將狼骨骸埋了下去,尋思著等過完年找個手藝人給狼立個碑。

範傑有些不自在地看著自己爹的墓地,他爹死的時候也就是自家尋個地方就埋在林子裏。以前他就當是沒見過麵的大伯,而且叔叔和其他人從來不帶他來上墳。

方景幽幽地說:“叔,這是有人來過啊。”

範國起看了看範國起的墳,果然在前麵有上過香的痕跡,一根沒有燃燒完的蠟燭倒在一邊。

方景在地上看了半天,說:“應該是最近幾天吧,看著不像過了很長時間的。”

範傑說:“也許是灣子裏的人。”

範國起沒有做聲,三個人站在範國希墳前,小白狼抬起頭衝著天嚎叫了一聲。

…………

去看範國希的人並不是灣子裏的人,唐逸丘今年又回來過年了。隻從上次那件事後,他立即出了國,家裏那群煩人的親戚們根本找不到他。

他嫌煩,躲得遠遠的,可心裏越發的難受起來。當年他也是這麽離得遠遠的,自以為的恨著範國希,可事實太殘酷,即便他知道了,也翻不起什麽心思去報複親屬,人都死了那麽久,他還能做什麽?

可如今心裏就像有狼爪子在撓他,抓著他的心一道道血印子。

他想回來看看範國希,也想問問範國希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範傑和方景有了孩子竟然沒有分手,如今方家默認了範傑,甚至給孩子起了小名,如果當年他能夠再堅定一些,會不會能夠改變命運?

他怨天怨地怨那個時代,更加怨恨自己那麽軟弱,不過是被家裏關了一陣子罷了,家裏人也沒打他罵他,自己怎麽就軟骨頭了呢,聽說範國希要分手,要拿回玉墜子他就恨人,說實話,他到底也是怕了。

和範國希在一起的確是吃著苦菜都感覺甜,但他總感覺這樣的日子會不會一直過下去,他想更加富有,和範國希一起住的家。可就算他們努力打拚,也存不下了多少錢。

他不是不能吃苦的人,隻是有段時間覺得壓力大。可如今環境好了,兜裏有錢了,那個總是給他變得法子熬素菜湯的人沒了。

他不敢說自己身邊一個人沒有,來來去去的,沒一個能夠讓他怦然心動,這輩子就那麽一次想要定下了的人卻走了。

他知道範傑在心裏多瞧不起他,範國起是恨他們唐家恨到了骨子裏。他是沒臉再去‘範家藥膳’的小院子裏坐坐,悠然享受一下下午茶的閑情。

更加讓他丟臉的是,他大哥大嬸是腦子進水了嗎?方家如今做主的是方老爺子,方老太太是什麽人?別說如今方老爺子還在,日後方老爺子不在了,方家也輪不到方老太太說話,竟然起了心思想讓唐柳去當後媽。

方景是能看上唐柳的人嗎?就唐柳那丫頭行為不檢,換了多少個男朋友了,總挑著人家的不是,也不想想自己到底哪裏不好。他無兒無女的也樂得逍遙自在,如今拿這麽些兒女事和他說什麽?

而且唐柳能和範傑比?範傑都不介意方景找他人生個孩子,唐柳能做什麽?範傑和方景中間容不下女的,尤其是姓唐的。

這些人怎麽就越老越糊塗!真以為方老太太願意了就百分百能成事?方景那人能聽自家老媽的話,就不會一直住在外麵,還和方程來往密切。

他在國外也待著不舒服,心裏難受,電話也是響個不停,虛情假意的要他回去過年,還在惦記著他的遺產嗎?

他不是守財奴,但也不是傻子,他一個人在國外打拚這麽多年,家裏人除了打秋風還做了什麽?

一個人回了國,冷冷清清地住在酒店裏,他有些懷念以往的破屋子,幾樣小菜,兩個人就著昏暗的燈光吃吃飯,聊聊天。那條狼就算太黏著範國希他也絕對不會再生氣,可惜錦衣玉食難以下咽,五星級酒店精美的食物隻能看,吃不下去。

除夕一早,他就去了範家灣子,一個人找了很久才找到那幾個土包,石碑上滿是青苔,心裏念著半輩子的人,隻剩下那麽一塊石碑。人生在世到底為了什麽?

灣子裏的人不認識他,隻是附近在修建公路,也沒太在意他。他找灣子裏的人打聽了很多老範家的事,大多人都拿怪異的眼光看著他,隻有老輩的問他是不是範傑在b市的生意夥伴,又說範傑如今出息了,結交的都是光鮮的人物。

他問過幫範國起看屋子的女人,那女人倒是說了不少,飯飯小時候吃的苦,範國起一人帶著孩子忍氣吞聲的過日子,還有範勝利那一家遭了報應的結果,末了那女人說善有善報,飯飯如今出息了,若範國希在天有靈也能閉眼了。

誰也沒提起過範傑的母親,範國希曾經的女人,範傑就如同突然冒出來的一般,被範國希帶到了灣子裏,被人接受。

如今想想,自己白活了這麽多年。方景那毛頭小子才多大的年紀,兒子伴侶都有了!他如今有什麽。

唐逸丘一直住在酒店裏,他想在這裏投資,畢竟這裏離著範國希近一些,雖然明白這隻是自己矯情,但他能做的也隻有這個,除了錢,他什麽都沒有。再說回b市隻會令他早點死。他若真的硬的下心腸和家裏斷了,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堂堂一跨國公司大老板,晚景淒涼。

他在等待一次偶遇,但也不敢做得太明顯,他知道範傑要回來,方景那跟屁蟲自然會來,他不想遇到方景,隻想單獨和範傑聊聊,至少那是範國希存在的見證,那孩子身上流著範國希的血。

在唐逸丘堅持不懈地以範家灣子為基準點散步後,他總算遇到了範家人——範國起。

年初五,範國起帶著一家老小去上香,回家時範傑說想帶團團去市裏麵逛街,雖然這裏沒有b市繁華,但到底是老家,方景也沒反對,範國起就讓那兩位帶著孩子去玩,自己回家,半路上還在想著今年拜了財神,簽也抽的好,誰知道遇到了黴神。

唐逸丘站在範家灣子進入口上,讓人裝作沒看見都不行,就連繞道都不成。範國起現在不想見到這些人,偏偏人在家裏坐,禍從天上來。

唐逸丘見到範國起連忙說:“老弟,真巧啊,恭喜發財。”

範國起心說你要是說真有緣分,我還能抽你一嘴巴子。

唐逸丘看了看範國起身後:“飯飯沒回來?”

範國起:“哦,帶著兒子去玩了,和小方一起呢。”

唐逸丘幹笑了兩聲,說:“對不住啊,老弟,我家侄女侄兒缺乏管教……”

範國起:“你家侄女侄兒什麽事?”要管教回家去管,跟他在這裏胡攪蠻纏什麽。

唐逸丘眨巴眨巴眼,合著他一個人在哪裏慪氣,範國起是根本就忘記了?

範國起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唐家做過什麽,他真沒功夫記這些,現在道歉管用?

唐逸丘定了定心說:“國希的事,我……很抱歉。”

範國起冷笑,這人要裝馬虎不提範國希,他也不會這麽生氣,當下說:“人都死了埋了化成了灰了,現在道歉?憑什麽我們要答應。你想圖個心安理得,你就別來找我們。大過年的別惹得不痛快,您忙您的去。”

臨走時又加了一句:“畜生都知道報恩,人還不如畜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