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4章 眾矢之的
那男生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樣識時務的認錯，愣了一下後小聲的咒罵一聲回到了位置上。
我已經兩餐沒有吃過東西，再也沒有力氣和他們爭辯了。我奮力的搬起課桌，將散落一地的書本和筆紙撿起來趴在桌子上再也不願意抬起頭。我不願意再理會別人看我的眼神，也不願在看到那指指點點的手臂。
可他們並不會讓我清靜，整個班包括蘇老師在內都將我的存在視為是一種恥辱，似乎隻有奴役和屈辱才能體現我的價值。
“叫花子，擦黑板！”
“是啊，叫花子你還在睡覺呢，快起來擦黑板，馬上就美術課了！”我的本名直接變成了叫花子，我艱難的從位置上坐直身子環視四周，那一道道目光都飽含譏誚，讓我的心情跌落穀底。
“你還看什麽看，快點去擦黑板！”一個粗暴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我來不及扭頭看一眼身下的凳子早已被踢飛，我張皇的站起來卻還是慢了一步……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手臂擦出了血。我恨恨的剜了王方芳一眼久久的爬不起來。
“喲嗬，王方芳幹得漂亮！”有人吹著口哨起哄，緊接著全班爆發出一陣哄笑。
王方芳更是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趾高氣揚的望著我。“你還瞪，還瞪我一屁股坐死你！”
我雖然恨透了王方芳，卻也真的害怕她會為了這些所為的喝彩聲而將我內髒坐出來。我吃力的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講台上將黑板擦幹淨再穿過紙團陣坐到自己位置上。
身體和心靈的雙重傷害讓我更堅定了要好好學習的決心：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隻有好好學習才能自己救自己。
我擦幹手臂上的血，打起精神將目光落在講台上，數學老師正夾著課本步履蹣跚的走進了教室，當他看到滿地的紙團時老臉皺在了一起，“是誰扔的紙條？”
二十幾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齊刷刷的指向我，我好像被萬箭穿心一般身子一抽使命的搖著頭。“不，不是我，不是我！”
雖然我已經知道否認沒有用，可遇到事情的那一刻首先想到的還是規避風險。年邁的數學老師眯細眼睛用一種狐疑的目光打量著我，“這位同學，昨天沒有看到你上課，你是新來的？”
數學老師沒有立即責怪讓我看到了一線生機，我使勁的點頭，期盼著自己的坦白能給自己帶來好運氣。“老師我叫莫映月，是昨天剛來的。”
“你昨天剛來為什麽昨天不上課，這是誰給你的權利？”數學老師似乎認定了我是貪玩不上進的學生，眼神也由一開始的狐疑變成了憤怒。
“我……”我害怕自己的辯解再一次成為別人攻擊我的理由，我隻能沉默的站在那裏，手指一下一下的揪著自己的衣角仿若揪著自己的心。
“我教了十幾年的書，教過的學生遍布整個東江市，我一直認為一個人說你錯了不一定是你的過失，但所有人都說你錯了就必定是你的人品有問題了。”數學老師將課本重重的摔在講台上，目光如炬的盯著我。
我被那眼光看得有些膽怯，良久終究還是低下頭自暴自棄的彎下腰去拾起那些淩亂的紙團。
數學老師看到自己又“拯救”了一個誤入歧途的少女不由滿意的點
了點頭，翻開課本道，“今天我們來學習一下……”
第15章英雄莫偉
我渾渾噩噩，小心翼翼的，終於又挨到了放學。這樣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同學們三三兩兩的結伴走出教室，他們每個人都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一個人會幫著他們做所有的事情，掃地、掃廁所、擦黑板……
我的同桌王方芳收拾完東西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扔了好幾個紙團末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我。“莫映月你要掃幹淨一點，不然明天蘇老師罵起來我有你好看的！”
今天是我和她的值日，可她卻讓我一個人完成。我心中有氣沒有搭理她，她和吳玉彤也沒有什麽兩樣，甚至比她更過分!
我的沉默讓她惱羞成怒，一腳就踹了上來。“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我和你說話呢！”
她穿了一雙帶釘子的球鞋，奮力一腳踹得我五髒六腑都疼了，我捂著肚子跪在地上，額頭刷刷的冒冷汗。
王方芳看情況不妙拔腿就跑。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扶著桌腳想站卻怎麽也站不起來。“王方芳，你拉我起來……”
我使勁呼喊，聲音卻因為吃痛而啞在嘴邊。這時候王方芳估計已經跑到校門口了吧，這回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啊喲喲，痛痛痛，莫偉哥你放手……”王方芳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我愣了一下艱難的回過頭。
逆著光可以看見一個人正揪著王方芳的頭發將她往教室裏推，莫偉似乎很憤怒，任王方芳怎麽哀求他也不肯放手。直到他走到我麵前我能看清他的臉，他依舊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冰山麵孔，目光冷得怕人。可不知為何這張臉此刻如此讓我待見，我扯扯嘴角衝他一笑。
他俯身，我能在他眸子裏看到我變形的笑臉，那模樣兒真是糟糕極了。
“你是白癡嗎，連這種豬也可以騎在你頭上？”
他說話實在難聽，那王方芳一直寡著的嘴終於哇地一聲咧開了，放聲大哭全然沒有了剛才欺負我時候的囂張氣勢。
莫偉依然扯著她的頭發，俯著身拉起我，姿勢雖然怪異而別扭卻比從前溫柔了不少。
“莫偉哥，你怎麽來了？”我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怎麽也不想放手了。
“你還好意思問！我和你說過校門口集合的，我等了你多久了你知不知道？”莫偉吃了槍藥一般的衝我吼著，一雙清澈的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他手裏的王方芳。
王方芳欺軟怕硬的很，都不敢直視莫偉，擠著變調的哭腔斷斷續續的說著，“莫偉哥，我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出手會這麽重……我不是故意的……”
“本來是你們兩個人做的值日，你為什麽要留下她一個人，你難道不知道我在等她放學？”也許是莫偉揪痛了她，王方芳一直試圖掙紮逃脫，莫偉本來沒有放手的意思，見她齜牙咧嘴的樣子變皺了皺眉撒開了手。後掙的慣性讓王方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哼哼一聲原本的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
哭聲中莫偉的指責冷漠得很，不帶絲毫情麵。“你在早讀課上陰害她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本來你是你們班的臭蟲，現在她來了你就高人一等了嗎，你就可以踩在她的身上了嗎，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第16章 白色內褲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也許真是被莫偉的氣勢嚇到了，王方芳躬身不斷的向我道歉。
有那麽一刻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連日來自己的影子，我也是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吧，或許這也是她從前的樣子，可現在她有了機會將我踩在身上她就不肯放過了，她要用我來證明自己的“高人一等”，真是可笑嗬！
“走了，你還杵著做什麽！？”
莫偉不耐煩的推了我一下，我回過神來看著正在擺桌椅的王方芳又看看他。“可我還要掃地……”
“你剛不掃了嗎！她是你同桌，這一半是她的。走！”我心情複雜，隻潦草的掃了王方芳一眼就被莫偉拖出了教室。
“老子著四年積攢下來的威風都被你這幾天給敗光了，真是哥煞星！”一出校門口，莫偉那就嘟嘟囔囔的將我甩開快步的往家裏走。
但王方芳下手太狠，我肚子現在還隱隱的疼，眼看著莫偉越走越遠就要消失在小土坡後我趕忙扯開步子追了上去。
“莫偉哥，你等等我，等等我嘛！”
我們所在的鄉叫大哲鄉，所在的村叫五裏村，而大哲鄉的政府和一些部門又設在五裏村裏，隻是學校設在鄉東，我們住在鄉西。所以早晨我們都要穿過鄉裏的一個大市場上學，晚上穿過這個大市場回家。
大市場裏不光有買菜的，也有賣衣服的。這一天莫偉沒有向往常一樣直走回家，而是朝路邊的一家小超市走去。
“小朋友，要什麽，雪糕辣條方便麵都有啦！”那身材肥碩的老板娘操著一口流利的土話和莫偉打著招呼，眼睛都快笑沒了。可目光落到門口的我身上時立刻就變了，那種厭惡和鄙夷讓我忍不住躲閃。
“喂，你滾進來！”莫偉在超市裏沒好氣的朝我吼。那老板娘嘴角一僵，似笑非笑的別開身子讓我進去。
莫偉站著的地方掛著一堆五顏六色的小短褲，那些短褲上的圖案我從來沒有見過，原來長褲裏還要穿這樣子的小短褲啊！
“別磨蹭了，趕緊選一個！”莫偉憋著一張通紅的臉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道。
“是要買給我嗎？”我有些受寵若驚，畢竟他那時候是拒絕了我的。
“不要算了，走吧！”莫偉說翻臉就翻臉，推著我往門口走。
我哪裏肯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隨手扯下一條白色兔子圖案的小短褲塞在他手裏。“就這個吧。”
莫偉別別扭扭的付了錢，拉著我往外走。期間那老板娘的目光一直在我和莫偉身上轉，像看怪物一般。
“謝謝你莫偉哥，謝謝你幫我！”我將那白色內褲捧在懷裏，如獲至寶。
莫偉原本頭也不回的走得飛快，聽到這句話身子一頓道，“我隻是怕叔叔丟臉罷了，誰要幫你！”
雖然語氣還是冷冰冰的，但是我的心中卻有一股感動慢慢的蒸騰蔓延直熏得鼻頭發酸。
謝謝你莫偉，謝謝你藏在冷漠之下的熱心腸。你一定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條內褲，你一定不知道我一直珍藏著它，你更不會知道你那些不經意的出手相助是我在那個年歲裏勇敢生活的唯一的寄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