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二章 入骨 徹寒
如果有證據，是不是可以好好給童語煙那死丫頭還回去。
童娜蘭心裏越想越氣憤，退出院長辦公室剛一個轉身，差點碰上了倚牆而立的一個高大身影。待她看清是誰時，心裏不由一驚。
“表、表哥，你怎麽在這兒？”
東方焰站直身子，淡淡看她一眼，有意無意地反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我，我來醫院做孕檢啊，順便來看看姨媽，和姨媽聊聊天。”
“聊完了？”
“啊，是啊，我下午還有事，得走了。表哥Bye-bye。”
童娜蘭匆匆道了別轉身就溜，直往電梯間而去，莫名的，總覺得脊背發涼，似乎，有那麽兩道凜冽如刀的目光，入骨、徹寒。
容霜許久之後，將目光從成堆的文件裏抬起來，投向對麵坐著的人的身上——東方焰——她唯一的兒子。
從來，如果她不先說話，他總不會主動開口。
她並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關係如此淡漠，可這的確是事實。待她突然有一天發現時，他早已長大成人，而她自己，卻連一個母親的身份也來不及體會。
也許，是因為自己和東方磊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也許是因為自己忙於事業，東方焰從未和自己生活過，一直是公婆帶著撫養，一帶就是十八年。更也許，這些都不是原因，而最根本的原因是……
容霜下意識地死死攥住掌心，逼迫自己從陰暗的記憶角落裏回到眼前的現實。
“小焰，你今天來得這麽快？”
“正好就在醫院。”
“哦？在醫院做什麽？是不是關於……歐陽芊芊？”
“是。公事。”
容霜推開文件在一旁，端過茶水抿了一口，道：“我找你來，就是這件事。”
東方焰抬眼。
“我也親自去看過歐陽芊芊了，並且，早晨還接到了歐陽夫人的電話。”
歐陽芊芊的母親？
“歐陽家人已經知道了歐陽芊芊住院的事情，他們很擔心，所以向我詢問了芊芊的傷情。”
“這件事公司給歐陽家做出告知的。”
“這是兩碼事。你公司的告知那是公事，而我們之間的詢問屬於兩家人的私交。另外，歐陽家人最近會親自來一趟。”
“不是多嚴重的傷勢……”
“歐陽夫人說，主要是為了你爺爺的大壽，所以，這周末你要留心接待下。”
“爺爺的壽宴我自然會在。”
“我說的不止是在。歐陽家人為什麽這個時候來，還需要明說嗎？我想，這是個好的時機能使東方家和歐陽家的關係得到進一步的促進，這才是最重要的。”
東方焰瞥過眼，表情依舊冷冷的，“我不覺得，有什麽好促進的。”
“小焰！”容霜一點也不喜歡東方焰這種雷打不動的反應，偏偏這種反應來自於自己兒子，更讓她氣憤，“歐陽家想和我們結親家，這
是明擺著的雙贏的事情。歐陽芊芊可是歐陽家的掌上明珠，要多寵著她就有多寵著她，配你一點都不高攀。你別以為你一個集團總裁就有天大能耐了，就算是你爺爺那種身份，也得敬重歐陽家三分。如果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的話，真白活了二十七八年了。”
東方焰突然站起身來，引得容霜反射性地往椅背深處靠了靠，抬頭看他依舊淡漠的臉色，聽他低沉地道：“三十了，院長。”
再看時，人已經轉身出了門，空留未閉合的門頁處大片慘白的牆。
在研究室一待又是一天。傍晚一天的課題結束時，童語煙合起自己的筆記本，側目看了看實驗室另一端的學長蔣斌，終於，還是捏了捏手裏幾頁打印的文件，朝他走了過去。
蔣斌不期然一個轉身看到了走過來的童語煙，很有些不屑地抬抬下巴，“怎麽？還要檢查我的儀器關了沒關嗎？”
童語煙搖搖頭，聲音不疾不徐，“學長，是這樣，我這裏有些整理的數據想請你看一下。”
“什麽？”
童語煙將文件紙遞出去，“我看到你和同學遞過來的實驗數據，個人覺得，其中有幾處不妥的地方，如果按照這樣的進展繼續的話，可能會造成你們目前正在進行的實驗全麵失敗，所以……”
童語煙聲音不大，隻夠他能聽見。她知道，自己這樣說他可能並不樂於接受，尤其是在眾多同學麵前，所以，她並不想讓別人貿貿然聽到。
然而，蔣斌卻顯然覺得太不可思議，非但沒有接手過她的文件，反而抬手便大聲地招呼起來，“嗨嗨！大家都來聽聽啊，我們親愛的童語煙同學竟然在質疑我的實驗！”
這麽一說，實驗室還沒有離開的和蔣斌同一組的三個男同學自然都聚攏了過來，蔣斌這才提高了嗓門挑釁地道：“童語煙，你憑什麽說我的實驗會全麵失敗？你一個主修外科的，有什麽權利質疑我？”
那幾個同學自然是擁護自己所做的實驗的，全都不約而同地對童語煙提出了反駁。童語煙數據文件拿在手裏，卻懸在半空，沒有人願意接過去。
蔣斌看到她啞口無言的樣子更加得意，環著手臂輕蔑地看著她：“童語煙，如果說整個研究組就你一個人有這個本事發現了這樣的錯誤，那不就是在挑戰伊萬教授的權威嗎？整個實驗進程，他都是全麵掌控者不是嗎？如果你要提出質疑，不然直接去找伊萬？”
童語煙也是通過幾天的分析和觀察，直到下午的時候才敢確定自己的推測，而她隻是想盡快能讓蔣斌的研究組將錯誤彌補，並不是想挑戰誰的權威。
“學長，我想，如果你能看一下我的數據分析，應該還來得及停止目前的錯誤方向，否則可能後果……很嚴重。”
童語煙的語調依舊低而穩，雖輕，卻擲地有聲，不由得讓蔣斌愣了愣，隨即卻恨恨地指著她的鼻尖，“夠了你童語煙，你是怎麽混進研究組的我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得寸進尺啊！”
“我就事論事
。”
“就事論事？好，那我們就來個‘就事論事’。童語煙，你說我的實驗有問題，那你的結論是什麽？”
“我通過學長你遞交的病毒實驗結果，發現了有數據不合理的地方，我認為，如果繼續按照目前的方向走下去，最多五天，實驗的效應會呈爆破式崩潰，前麵我們所有做的課題都會全麵失敗……”
“笑話！崩潰？全麵失敗？五天？好，我們就來賭五天。五天之後，證明你是錯的，那你童語煙就卷鋪蓋滾出研究組；要是我錯了……”
“及時改過來——隻要還能來得及。”
童語煙波瀾不驚，並沒有被他咄咄逼人的言辭嚇退，她隻是在想，五天之後，用什麽方法還能來得及挽回一切。
“學長，這份文件你還是先看一下吧，我希望你看過之後，不需要等五天。”
蔣斌一把奪過她手裏遞出的文件，竟一轉手直接想要擲向了一旁的垃圾桶。
童語煙對學長不樂於接受的反應是有心理準備的，卻著實沒預料到他會是這樣的激烈。出於本能的反應，她上前一步就想要攔。
蔣斌被她這樣一擋，更是惱怒，使出蠻勁來，對她狠狠地推出一把。
跟前的幾個同學非但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反而迅速讓開一條道……
文件紙雪片似的散落開來，童語煙腳下踉蹌，自身難保，想抓住它們更是無能為力，眼看連連退出好幾步，就要跌倒在地，突然——一股厚重的力量將她一把托住，並穩穩地撐起了她歪斜的身子。
“語煙，你沒事吧。”
這聲音，讓童語煙的胸口“忽”的一下，提得老高。因為他不是別人，竟是……
“你、你什麽人？”
終於，被這樣突然的變故惹得愣住的幾個人終於反應了上來，蔣斌口氣十足不好地嗬斥出聲，但他的聲音立刻就被壓住了。
“你什麽人！竟然敢對語煙動手！你活膩歪了是不是！”
那人，不但聲音高亢，連整張臉上，都是暴跳的憤怒。蔣斌眉毛怵了怵，“我們這是在探討問題，你到底是什麽人？竟然私自闖入醫學實驗室！”
“我就闖了怎麽了？你小子給我聽好了，寧程浩——童語煙的男朋友。你他媽哪隻手剛碰她了？看我不打斷了它！”
的的確確是寧程浩，不知怎麽會突然闖入這裏的寧程浩，非但嘴裏這樣叫囂著，還作勢就要衝上去。
童語煙急了，一把死死揪住他的胳膊，“寧程浩你給我站住！你給我住手！聽到沒！”
直到她使出吃奶的勁攔住了他，將他搡到一邊去，那對憤恨的眸子，才終於叫寧程浩放鬆了渾身的肌肉。
同樣，臉色有些青白的蔣斌那緊繃的肌肉也才倏然鬆弛下來，繞過他們，隻強作極不屑地丟過去一眼，“神經病！”，然後，領著其他幾個男同學甩頭就出了實驗室。
頓時，整個實驗室瞬間安靜了下來，空餘寧程浩粗重的喘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