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五章 真的結束了

孩子——寧澄玉知道。

“那個孩子……我哥他說他會求娜蘭和雪姨原諒的……”

“不,不是孩子的問題。即使沒有孩子……”一份感情的背叛,已成事實,童語煙做不到視而不見。

“澄玉,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們好,但是……如果是他讓你來勸說我的,請你轉告他,我們不可能了。”

“不!語煙!”一聲低吼,衝至身邊的竟正是寧程浩。

寧程浩想要拉住童語煙的手,她卻執意抽了出來,站起了身想要離開,對麵的寧澄玉卻沒有動。

她明白了過來,原來這裏,是寧澄玉和寧程浩約好的。

好吧,其實澄玉的好心她明白,隻是,無法接受而已。

“澄玉,我想,我先回學校了。”

“等等語煙。”寧澄玉上前攔住她,“對不起啊語煙,我偷偷約了我哥過來……我隻是想,你們、你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語煙,你要氣要罵,當麵對著他,解恨。”

寧程浩連連點頭,“語煙,你怎麽罵我都成。就是別不理我行不行?我有好多話想給你說。”

童語煙深呼吸一下,點點頭,“好吧,你說,我聽著。”說罷,她怔怔地坐回座位。

寧澄玉一看有轉機,忙對哥哥擺擺手,轉身便消失了。

寧程浩壓抑著滿腹的焦躁和狂喜坐在了她對麵,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開口了。

“我晚上還有實驗要做,要說什麽,快點吧。”

寧程浩誠惶誠恐,伸手就一把握住了桌麵上她的小手緊緊攥住,“語煙,原諒我好不好?我知道我該死……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語煙,要不、要不我們結婚吧?我們現在就結婚!現在我們就去!”

“別傻了。”童語煙終是抽回了手,眸光涼如秋風,“程浩,謝謝你陪了我七年,這七年你對我的好我會讓他們和過去一起永遠封存——今後,不再記起……我們,真的結束了。”

“不!不!語煙……語煙不行!”

童語煙起身,看著他發紅的眼睛——這是自己身處這個城市七年中,唯一從始至終陪著她暖著她的人——如果不該屬於自己,便是自己想要的太多。

那麽,放手,是唯一的選擇。

落滿秋葉的路,長的好似沒有盡頭。

細碎地踩在腳下,沙沙的聲響也像在一點點敲擊著遙遠的記憶……

那年的夏天,又瘦又小的童語煙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北方城市,沒有雲鎮溫柔的水,沒有雲鎮濕潤的天。

那年的夏天,又瘦又高的寧程浩偷偷玩起了摩托賽車,一把失控的方向,將童語煙掛倒在地,自己也摔得仰麵朝天。

那年,她十五,他十七。

……

那年的除夕,幾家人包下整場煙火表演慶祝跨年,怕冷的童語煙捂著兩層厚厚的棉衣站在最後麵,看著幾個小孩子不甘寂寞地親手嚐試。

一支七彩煙火在她腳下爆開,童語煙嚇得摔倒,臉色煞白。童建業心疼問她,她語無倫次:那個……

大個兒,故意嚇我。

大個兒浩——成了寧程浩的別稱。即使後來發現,幾個男孩子中,他並不是個子最大的,隻因為他最喜歡往女孩子堆裏鑽。

開學,他笑嘻嘻地將賽車停在她麵前。

煙丫頭,為了彌補對你心靈的創傷,我送你。

從此,天天都能見到一個瘦高個兒,載著後座的小女孩,風馳電掣在上學的路上。

那年,她十六,他十八。

……

那年春天,傳來童建業遇難的噩耗,容雪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罵她是“災星”。童語煙呆呆地坐在墓碑前的夜空下,直到他從背後擁住她。

煙丫頭,從今往後,我疼你,我對你好。

那年,她十七,他十九。

……

那年冬天,他半夜從家裏偷跑出來,接住從二樓跳下來的童語煙,塞給她手裏一把從路邊臨時采來的長青桐,祝她生日快樂。

第一次,他吻了她的唇,她看到他的臉,比她更紅。

那年,她十八,他二十。

……

那年中秋,幾家人的團圓飯桌上,他喝紅了臉,當著所有人宣布,我寧程浩喜歡童語煙,誰搶我跟誰急。寧遠笑罵著,小兔崽子喝點馬尿就找不著北。

她在一幫大人小人的起哄聲中喝下了三杯紅酒,隻是想掩飾自己臉上羞紅的痕跡。

那年,她二十,他二十二。

……

那一年……又一年……

他一次次說著,煙丫頭,你等著,我大個兒浩要娶你。

那一年……又一年……

她隻是笑著。沒人知道,她不說話不代表她不開心,而是……她怕一開口,夢就醒了。

可最終……還是一場夢。

一場夢……

“吱!”一聲刺耳的刹車嘶鳴,伴隨著一道紅色的閃電,就那樣直直衝著她而來。

童語煙飄飛的思想來不及歸位,整個人已經被一股力量猛地包裹住,向一邊倒去。

一陣天旋地轉,重重地摔倒在地,她卻並未感覺到特別的疼痛。

睜大眼睛看定——自己剛剛雖然走了神,可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醫學院大門口,而自己分明是走在人行道上的。

那輛紅色的跑車——是的,她認得,那是童娜蘭的車。顯然,她並不是故意的,隻是這樣肆意橫行地開車習慣了。這次,恰巧碰上她而已。

爸爸童建業去世後,童家產業無人經營,便索性入股了醫學院。今天校慶,童娜蘭便代表媽媽容雪作為校董事會成員之一來出席。貪玩的童娜蘭在中午慶典結束後沒有離開,而是又參加了下午的學生慶祝舞會。

沒想到喝得暈暈乎乎一出來就撞了人,顯然,童娜蘭也被這樣的意外嚇住了。

可是,當她打開車窗伸頭一眼瞧見了童語煙的臉時,立刻鄙夷地發出一聲冷哼,關了車窗一腳油門便走了。

童語煙無語,這時才想起,應該還有個剛剛救自己的人,被自己壓在身下呢。

小姐,你很重。”

童語煙慌慌張張連忙爬起身,才顧得上去看地上的人。這一看不要緊——那一頭金棕色的頭發,墨藍色的眼,還有輪廓分明的麵龐和極富立體感的五官……

“伊萬教授!”

校門口已經圍攏了一圈人,更有學生認出了他,驚叫著,熱情地上前攙扶,連童語煙也被擠到了一邊去。

伊萬教授這一摔,傷到了肘關節。左臂上了夾板,需要恢複最少一周。

當熱心的學生們漸漸在校醫院散去,研究組的成員一一被安排好繼續晚上預定的實驗,天色已暗,童語煙才終於得以有機會站在他麵前。

深深彎腰鞠躬,心中充滿了內疚和感謝,“伊萬教授,謝謝你。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才造成了你的傷,對不起。”

“嗨,幹嘛這麽沉重。好像遺體告別儀式。”一口流利的中國普通話,如若不看長相,一定會覺得就是一個地地道道地中國人。

童語煙一愣,抬頭看他白皙的臉上盡是笑意,她也忍不住笑了。那抹突然綻放在靚白剔透的臉頰上的梨花般的笑意,格外驚豔。

在今晚預定的實驗環節,童語煙正好做伊萬的助手。此刻,伊萬不能繼續工作,童語煙也自然跟著閑了下來。於是,研究組成員一致安排她來照顧伊萬的傷,童語煙責無旁貸。

“伊萬教授,現在要送您回宿舍嗎?”

“其實,我覺得更需要吃晚飯。”

晚飯,是啊。早過了飯時,學校的飯廳已經打烊,要吃晚飯隻能去校外。可是……吃什麽……

“我聽學生說校外不遠有一家很有特色的……加薑麵。”

“加薑麵?是不是……炸醬麵?”

“啊,是的是的。雜薑麵。”

“是‘炸、醬、麵’。”

“咋薑麵。”

“炸、醬、麵。”

俄羅斯男人雙手一攤,一臉坦然,“好吧,你贏了。”

自己好像較真了。童語煙尷尬地笑笑,好在,一頓炸醬麵還請得起。“那家麵館我知道,伊萬教授,那我就請你去那裏好嗎?”

“噓……別讓麵館的人都知道我是‘教授’好嗎?國家機密。”

看著那個吊著一隻胳膊的率先而走的背影,童語煙禁不住莞爾。

這個伊萬在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就告知研究室裏的學生不必將‘教授’二字掛在嘴上,他更喜歡大家直呼他‘伊萬’。

而也直到這時候,童語煙才真的覺得這個伊萬是的確很有意思,並不是矯情。

這家麵館店麵不大,但裝修很有特色,而且經營的炸醬麵口味純正經典,賓客多是慕名而來,即便過了飯時也絡繹不絕。

當一大碗炸醬麵在他的手裏呼嚕呼嚕一口氣便吃掉一半時,童語煙實在無法將對麵的這個人和俄羅斯權威醫學教授、俄羅斯國家榮譽獎章獲得者、俄貿易集團繼承人聯係起來——除了他那張六分歐洲四分亞洲長相的臉。

而這樣發奮吃麵的場景……卻讓童語煙似乎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