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六章 湖

清涼的水汽。

婉轉的鳥鳴。

焦爛的皮膚。

她好像忘了自己衝進火海之後的事。

無憂茫然地看著眼前湖光瀲灩,層巒疊翠恍如人間仙境的美景,一時失了語。腦殼裏是久久回轉不過來的空白,單薄的身軀抑製不住地顫抖。

憎恨和痛苦得有多深,才能發狂一般地在火海裏亂砍。

有憤怒的嘶吼,有恐懼的熱淚,有拚命掙紮的撕心裂肺,也有咬牙切齒的恨入骨髓。

而現在卻隻剩了一身潰爛狼狽的傷口和無能為力的精疲力竭。

“還我三水爹爹…”

幾乎是沒有意識的喃喃自語。

她望著湖麵上的煙霧浩渺,遠處青山連綿,若隱若現。也不知道自己瞎說了些什麽,隻是像被吸引了一般怔怔地往湖裏走,柔和泛濫的湖水聲,撲麵而來的神秘感。

一步一步。

**的腳踩在細碎的沙石上,尖利到刺破血肉,堅硬到摩擦骨骼,可她仿佛失掉了所有感覺,魂不守舍地,渾渾噩噩地,雲裏霧裏,不知歸處。

碰到湖水的刹那,無憂嘴角一搐,渾身燥熱流膿的肌膚似是得到了救贖一樣。

入骨冰涼。

她慢慢地看向湖水。

波蕩漾的湖水。

清澈見底的湖水。

她看到一條魚影擺尾而過,嘴邊驀然綻開了淡淡的笑。

隻是這笑愈來愈誇張,誇張到麵目扭曲,誇張到她頭皮發麻!

她看到了什麽。

一覺睡去,抑或是幹脆暈倒墜落到那無邊黑暗,大概就可以忘記了吧。

與此同時。

幻林,不枯花海。

晉柳兒和苗躍冰二人自山裂後一齊滾入了一塊田圃裏。

密密麻麻的枯枝盤繞在褐色土壤內,香氣彌漫,攝人心魂。

苗躍冰一把拉起身旁的晉柳兒,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麵色鐵青,似驚魂未定。

“怎麽又到這裏了!”晉柳兒猛地一跺腳,狠狠地踩著枯枝氣道,“每次都這樣!死得一點兒都不痛快!!”

苗躍冰驀地一笑,調侃道,“我看不然。”

晉柳兒狐疑地盯著她,“什麽不然,我可不想被一堆花纏死…”

“卓哥是誰?”苗躍冰短短一問,晉柳兒臉頰頓時緋紅如二月桃花。

“什麽卓哥,”她支支吾吾說,“還是想想怎麽出去吧,也不知道無憂和那個娘娘腔怎麽樣了…”

“他們啊,估計跟我們一樣被困著呢。”苗躍冰眼底忽然滑過一絲

亮光,“大小姐,你覺得像真的嗎。”

晉柳兒眉頭一皺,邊思索邊喃喃道,“你是說我們麵臨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像有點道理啊…都死了三、四次了。可是每次都太真實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你越相信它是真的,它越是真的。”苗躍冰挑眉“哼”了一聲,心想往年寒水門三試無非考驗一下人的秉性毅力,這次居然采用如此折磨人的辦法,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簡直荒唐。

不待二人閑聊,那地上枯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四麵八方,密密匝匝,淩空狂舞!

周而複始的輪回,逃脫不了的輪回。

“這破木劍一點用都沒有!”晉柳兒胡亂擋著枯枝,氣急敗壞。

出奇地,向躍冰停止了反抗,她靜靜地盤坐在地上,眉目之間一派和祥,她淡淡道,“柳兒,都是你的幻覺。跟我學,想你最想的人,想你最喜歡的東西,想你不在這個地方。”

但向躍冰不知,正當她說話之際,晉柳兒已被枯枝捆縛到田圃中央。

一次次地被花藤戳穿皮膚直至內髒,一次次地淪陷在遠勝花晨月夕的美夢裏,又一次次地在極致歡愉的花香裏死去。

驀地,隻聽晉柳兒眼神癡癡地望著天空說了一句。

“花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