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2章 傻子

擺在床邊的粗糲的大掌動了動,正在灌藥的碧玉心裏一突,抓著勺子的手指僵了僵,待看見那人抖動的眼睫毛後,失聲道:“主子!他醒了!”

醒了?

淩若轉身,接過碧玉手裏的藥碗,盯著灰褐色的湯藥,暗道一聲可惜。

這副毒藥專攻人的神經,她配出來很久了,卻沒在人身上實踐過,剛配好碧玉才灌了一勺,這人就醒了。

嘖嘖嘖,真浪費。

放下藥碗,轉頭,正好和君義渠緩緩睜開的雙眼對上。

幹淨,迷惘,澄澈。

黑白分明的瞳孔裏,沒有血腥,沒有暴虐,全是未經世事的純真。

“君……義……渠?”

淩若有一瞬間的恍惚——這樣的眼神,不該出現在這個男人身上!

眼神極速收回來,落在君義渠的五官上:劍眉星目,刀刻的唇鼻,冷厲的臉頰骨,剛直的下巴。

一切的一切都證明:他不是一隻無辜的小白兔,他是一個手斬刀落在草原上心狠手辣的梟狼!

可他的眼神……

淩若擰眉,“你?怎麽回事?”

一片沉默。

淩若眉毛蹙的更緊了,“啞巴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依舊是一片沉默。

淩若怒了,瞪著那對純善的眼神,“君義渠!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

回答她的是一道性感沙啞,帶著濃濃地雄性荷爾蒙的嗓音,“恩……人?君……義渠?”

這幾個字在他的唇舌間打了好多轉,最後化為一道無辜疑問,“那是什麽?”

碧玉咕嘟一聲咽了一口口水,低聲對淩若道:“主子……他,他這樣不會是失憶了吧?”

失憶?

淩若啞然。

再望向那個如受驚小兔一般的男人。

肌肉緊緊繃著,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利箭,他的胸口上是縱橫交錯的疤痕,曾經見證過無數沙場喋血的畫麵,他的雙手依舊粗糲,他的皮膚散發著古銅色的光芒。

唯有他的眼睛——和這整具身子太不搭了。

若一個人演戲真能演到這地步,淩

若心甘情願認輸。

眉毛緩緩舒展,淩若拍了拍他的臉頰,“我問你,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搖頭,“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君義渠抬眼,仔細瞅著淩若,從她的鬢角,到她下巴尖,似是要把這幅麵貌刻在心裏,掃了一圈後,喃喃搖頭,“不知道。”

“追殺你的人呢?”

“追殺?”君義渠茫然地望向自己的傷口,“什麽追殺?”

嗬。

這是真傻了。

淩若提著的一顆心徹底放下來。

轉手端過擱在一邊的藥碗,遞給到君義渠的臉邊,“喝了它吧,能治病。”

君義渠抓過,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一口飲幹,末了還擦擦自己的嘴角,饒有興味地砸吧了砸吧眼睛。

碧玉扭頭,不忍直視。

今天早上,她親眼見自家娘娘把這藥喂給一隻麻雀,麻雀喝了還沒一秒,就栽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一刻鍾之後,再無聲息。

這男人把一碗藥就這麽給幹了?之後會發生什麽?

碧玉肩膀一抖,不忍再想象。

噗通。

精鐵一樣強壯的男人直直地栽下去,整個床板都震得嗡嗡作響。

果然。碧玉捂住眼睛,看著麵不改色的自家主子,心裏閃過莫名的情緒。

淩若卻蹙起了眉毛,直覺有些不對勁兒,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一股灼熱滾燙的氣息噴在淩若的指尖上,讓人心裏發癢。

淩若臉色鐵青,手猛地抽回來。

這混蛋根本不是昏迷了!他竟然睡著了!

淩若氣極,再次擰著他的胳膊,扒開他的眼皮,探了探他的舌苔,全身上下掃視一圈後,不可置信地低喃,“你妹!這都是什麽運氣!”

在撿到君義渠的時候,這貨身上就中了奇毒,這種毒由數十種毒藥融合而成,解藥難尋,她花了兩天的時間,才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解決了其中一種毒藥,可人算不如天算,剛才那一劑湯藥下去,沒起到應有的效果不說,竟然直接衝開了另一層毒藥!

合著自個兒真成這貨的救命恩人了?

淩若臉色發黑。

第二天一早,院子裏多了個忙碌的人影。

君義渠。

昨天那碗藥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天沒亮這人就起來了,用昨夜剩下來的食材煮了飯,還不知道從哪兒借了一把掃帚,開始打掃院子。

初生的朝陽,打在他的粗布棉衣上,有種別樣的溫馨。

淩若坐在窗邊,看看桌上的素炒小菜和稀飯,再看看院子外麵忙碌的身影,手指在袖子裏摩挲了會兒,最後還是果斷地掏出了一個木瓶。

果綠色的丸子被滴溜溜從瓶子裏滾出來,卡在木桌子的縫隙當中,瑩瑩的綠光似最夢幻妖美的迷藥,散發著誘惑又令人絕望的氣息。

七種毒蛇的唾液製成,又糅雜了斷腸草,融成這麽一枚藥丸,它沒什麽殺傷力,不會讓人當即猝死,卻會緩緩滲進人的五髒六腑,入侵人的心髒,控製住一個人的命脈。

平時沒什麽感覺,但隻要放出一種奇異的香,吃了這枚毒藥的人,就會短時間神誌不清,武力全失,渾噩聽命。

淩若原本沒打算把這藥給君義渠吃,畢竟這寶貝配製起來不容易,而且君義渠之前的情況,淩若以為他熬不過幾天,要麽毒性爆發,要麽中她的毒身亡,根本沒必要用。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這君義渠既然清醒了,她治好他的把握也有了三成,君義渠不可能困在這清涼寺一輩子,遲早會回到他的國家再次成為威風赫赫的戰王。

控製這樣一個人,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而且,這枚藥丸中的一種蛇毒,恰好克製君義渠體內的一種毒。

“碧玉。”想到這兒,淩若把藥丸融進茶水裏,遞給碧玉,“把這給那傻子喝了。”

碧玉是個好下屬,問也不問,點頭應下,抬著茶碗出去,笑意妍妍地對君義渠道:“主子看你辛苦,賞你茶,喝了吧。”

君義渠咧嘴微笑,潔白的牙齒差點把人眼底給晃花,衝屋內的淩若遙遙點頭,眼神純善又幹淨。

轉身,接過那茶碗,卻遭到了阻礙。

錯愕的低頭,便看見碧玉眼底全是驚豔,手指莫名地捏緊了那碗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