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45章 莊嬤嬤
南苑。
扶桑一字一句把發生在大殿上的事兒如數稟告給衛央。
衛央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扶桑的下巴都快掉了。他看見什麽了?自家主子竟然笑了?二十年了啊!他頭一次見主子笑!
笑意似朝露,一閃而過。
扶桑卻明白,主子對那淩太妃萌動春心了。唉,要是個宮女還好,為何偏偏是個太妃?兩人想在一起,難如登天啊。還有,那淩太妃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心狠手辣毒術驚人,這樣的女人,當王妃真的好嗎?
搖搖頭甩去這些旖旎念頭,扶桑嘴角抽了抽,主子的事不需要他擔心。
但有些東西,還是需要提醒一下,“主子,今日那雲稷護在淩太妃身前,甚至衝冠一怒為紅顏,揚言要為她同太後決裂,以軍隊相逼,小的看淩氏的樣子,好像頗為感動……還有那攝政王,隻看了一眼,竟然認出那是淩太妃的八字……”
“幼稚。”
衛央撇他一眼,“那女人根本就不需要。”
扶桑眼皮猛跳,您才見過幾個女人啊。
“不過……”衛央拉長了話調,美如夢幻的十指輕挑,挑出一樣烏黑藥材扔到扶桑手裏,“我聽你說,那太後今天剜了若兒好幾眼?”
嘖嘖,這都叫上昵稱了。
扶桑心裏狂笑麵上不改色,“是。”
“恩。”衛央起身,身形如竹,翩翩君子,如雲如海。
“這東西熬在太後晚上的藥膳裏,連著熬三天。”
“是。”扶桑捧著那藥材,後背發寒,主子這是要出手了?
慈喜殿。
雲稷和景彥已經離開,淩若和宣太後相視而坐,她們的麵前放了兩杯清茶,色澤明黃,香氣馥雅。
“太後好口福。”淩若抿了一口茶水,“還能用的上這君山黃袍。”
“若你有個兒子能站上皇位,你也能天天用這些。”火藥味兒十足。
“還是罷了,就算站上皇位,也熬不了幾天,還不如遠遠避開,過著悠然自得的日子。”淩若不躲不閃,眼底粹然。
“淩氏!”宣太後手背青筋
暴露,“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自然不是。”淩若飲盡茶水,“臣妾聽聞太後的佛堂安靜清幽,想進去為先帝誦讀經書,不知道太後肯不肯了。”
“嗬嗬。”宣太後冷笑,淩氏啊淩氏,你以為你是誰?想來哀家的佛堂便來?
正欲拒絕,突然想起什麽,話音一轉,“難得淩太妃有這份心思,你想來就來吧,哀家命人在佛堂裏給你放一床被褥,三餐送到近前。”
在哀家的屋簷下,到了哀家手裏,生死就由不得你了。淩氏啊淩氏,枉你自作聰明,卻不知把自己推入了絕境——你想死,哀家可不會攔著。
“那臣妾就謝過太後了。”淩若笑的舒朗,悠然起身。
“臣妾先回齊盛殿整理整理。”
不出所料的話,那個莊嬤嬤還在佛堂裏吧?不知付出什麽代價,才能讓她鬆口?
眼看著要抬腳跨出門簷,宣太後突然叫住了淩若,眼神幽暗,“能告訴哀家,為什麽你不怕下毒,把茶水全喝了?”
淩若回眸,傾國傾城,“臣妾得佛祖保佑,邪佞不能近身,太後幾次交道打下來,不難察覺吧?”
“滾!”
宣太後掀翻桌子,雙眼漲紅。
她詛咒淩氏不得好死!
是夜。慈喜殿的佛堂,燈火通明。
佛堂是一處三進三出的小院子,最裏麵的正廳供著一尊地藏王菩薩,佛像莊嚴,金身加塑。
供桌上擺了一對瓜果蔬菜,都是時令裏新摘下來的。佛室內幹淨清透,青紗帳層疊卷漫,必是有人日夜精心打掃。
淩若坐在蒲團上,盯著地藏王菩薩微合的雙目,浮躁的心情也慢慢平穩。
她信佛。
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手上染了無數鮮血的惡魔,竟然崇信大慈大悲的佛法和菩薩。
每次坐在佛像前,過往之事如浮雲翻卷,例例掠過,最後化為一聲長歎。
心也跟著平靜悠然。
比如此刻。
她開始仔細審視自己。
來到這個世界,非她所料,但既然來了,她絕不會畏縮怯懦的
活著。
宮裏步步殺機,她不畏懼,但她厭煩倦懶。
德太妃的解藥已經給了雲稷,算是全了雲稷對原身的愛護之情,等她解決完莊嬤嬤的事,那封詔書也送給景彥吧,她不欲卷入這皇室紛爭。還有那個嗜血的神秘人……不管他什麽身份,都要遠遠避開。
那人身上,有致命的威脅。
窗外傳來木魚聲,一下一下,似是在叩問人的靈魂。
淩若起身,推開窗戶。
佛堂的西北角有一個小屋,屋裏麵燃著幾簇亮光,木魚聲幽幽,在寂靜的深夜,清明安和。
那個屋子裏,住的就是莊嬤嬤吧。
淩若提裙,推門,輕叩房門。
靜默良久,終於得到回應。
“進來。”蒼老而沙啞的嗓音,應該是曾被烈火灼燒過。
裏麵的擺設很簡單,一尊小佛像,一個蒲團,一桌一椅,還有角落裏一張小床,屋內燃著檀香,淩若深吸一口,抬眼望向那敲著木魚,跪坐在佛團上的莊嬤嬤。
滿臉疤痕,恐怖如惡魔。
縱然做好了心裏準備,此刻還是被驚到了,這哪裏還能稱之為人臉?斑斕密布的疤痕像被黃牛亂墾的荒田,眼睛有一隻露在外麵,黑多白少,鼻子外翻,嘴唇內卷,就連**出來的脖頸和手腕,都交雜著細細密密得紅色傷疤。
變成這樣,當初是受了多少罪?
莊嬤嬤似是知道淩若會來,指了指身側的蒲團,“坐吧。”
淩若依言垂坐,目光淡然,“我有一事相詢。”
莊嬤嬤**在外的眼珠翻了翻,似是想笑,“小姑娘別這麽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說。”
小姑娘。
這倒是個新奇的稱呼,淩若勾了勾唇,心情不錯。
“你知道我這身傷疤是怎麽來的嗎?”
淩若眯眼望過去,“像燒傷,又像是鞭子抽傷的,還有刀傷。”
“眼力不錯。”莊嬤嬤讚了一聲,“你果然不是從前那個連大氣都不敢出的寵妃了,看來先帝去世的這段日子,你遭了不少罪。”
淩若沉默,眼神微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