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恭迎大王回家
很久很久，應該是很久很久，悟空終於醒來，被他掃平的森林在玉露的滋潤下開始長出小草，嫩綠的葉，鮮豔得晃眼。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草的絨毛，手指沒有感覺，他隻看到細如發絲的透明絨毛在自己的指邊變彎，伸直，變彎，伸直。
他嘲笑自己的幼稚，發現躺了這麽久，身上猴毛還是如此整潔，不禁察覺有異，便迅速再次躺下，靜靜等待犁人的到來。
也許是路過的村民，見他可憐，替他收拾了門麵；也許是躍過的猴子，見到同類躺在地上，愛憐地舔舐他的猴毛；也許是妖怪…若真是妖怪，殺還是不殺？
正當他猶豫，果真察覺到有什麽正靠近他，猛一睜開眼，見到一雙白嫩纖細的手。
“誰！”他抓住那手迅速坐起，卻見到一個女子在他身旁，許是受了驚嚇，她眼中有些恐懼，另一隻沒有被他抓住的手護著自己的腦袋。她身旁有隻竹籃，滾落了些許桃子。
桃子。悟空睜開金睛火眼，見她是仙鶴所化。
仙鶴？他吃驚，呆呆地望著她，漸漸鬆開了她的手腕。
女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浮起紅暈，低下頭，揉著被捏得通紅的手腕。
悟空說道：“對不起。”
女子隻是搖了搖頭。
“桃子？”
女子點了點頭。
“五百年前的森林，也是你？”
女子點了點頭。
“啞巴？”
女子抬起頭，一臉茫然。
悟空又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太會說話。”
女子“撲哧”就笑了，悟空發現她笑起來有兩個很深的酒窩，真好看。她說話了，“沒事。”
“我叫孫悟空。”
“我知道，齊天大聖。”
女子這樣叫他，他一點都不反感，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女子又說：“我叫木蓮，是水簾洞瀑布的妖怪。”
“妖怪？”
木蓮點了點頭，仍有些害羞，但已經敢悄悄看他。
悟空不想動手，他對自己說，木蓮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猴不能恩將仇報，所以他很安心地享受著這份安寧。
他撿起竹籃，將桃子一隻隻撿起放回竹籃，挑出一隻最大的，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木蓮。
木蓮搖了搖
頭：“鶴是不吃桃子的。那個，桃子我都洗過了，洗了五遍。”
悟空“哦”了一聲，放到自己嘴邊，“嚓哢”咬下一口，真甜。
他吃完了所有桃子，打了個飽嗝。
木蓮看著他吃完，打了個飽嗝。她指了指悟空的虎皮短裙說：“髒了。”
“哦。”
“我幫你洗洗吧。”
悟空脫得一絲不掛，將所有衣物丟在地上。
木蓮的臉更紅了，緊咬著嘴唇，連雙手都有些顫抖。她撿起悟空的衣物，快速跑了開去。
悟空忽然發現自己剛才赤身**地站在一個姑娘麵前，不覺頭腦一陣停頓，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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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還是漆黑一片，悟空躺在地上發呆，感到有人正靠近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警惕地問道：“誰！”
“是我，木蓮。”
木蓮柔弱的聲音讓他放鬆。他任由木蓮靠近，在他身旁坐下，雖然沒有言語，卻意外地讓他安心。
天空有些暗紅，昏昏沉沉，但不再黑暗。他看得出來木蓮的表情隨著天色的變化而變得有些欣喜，等到再亮一些時，木蘭抓住他的手，興奮地喊道，看，快看！
悟空轉過頭，隻看到暗紅的天空，這讓他想到了血。
“坐起來啦，你快坐起來。”
他聽話地坐起。兩人肩並肩，望著天空。
暗色褪去，紅色逐漸鮮豔，變橙，變黃，變白，最後，太陽浮出地平線。第一抹晨暉照射在木蓮的臉上，將她本就白嫩的臉蛋照得更白。
木蓮挽著他的手，興奮地叫到：“你看你看，那是太陽，那是太陽！”
悟空看著她，覺得天地都安靜了，隻有她的聲音環繞在耳邊。“你看你看，那是太陽，那是太陽”。他看到了木蓮明亮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豐滿濕潤的嘴唇。他仍由木蓮挽著鬧著，卻覺得很安心。
他有心了。
在這個日出的時刻。升起的不僅有太陽，還有他的心。
他覺得很意外，自己是石猴，本應沒有感情沒有知覺，而現在，他能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木蓮每叫一次，他的心就跟著跳一次，咚，咚，咚，咚。這是一種很安全的感覺，他被依賴著。
這種感覺是不是叫“家庭歸屬感”？
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木
蓮淺淺的眼眸中深深的秋水依然泛動。
悟空怕她受傷，伸手擋在她麵前，指與指之間留下微毫縫隙，透過縫隙仍可以見到太陽，且不再那麽刺眼。
木蓮不解，轉過頭看著他。
“直視太陽的話，眼睛會受傷的。”
木蓮輕聲說道：“謝謝。”
悟空覺得她的聲音真好聽，水簾洞瀑布衝在岩石上的聲音太豪放，樹葉飄下落在地上的聲音太輕微，木蓮的聲音介於兩者之間，聲線柔美，聲音婉轉，像極了王母宴請眾仙時琴女彈奏的天籟。
木蘭起身，想要離開，悟空抓住她的手，“不要走。”
“我去給你摘桃子。”
“我不想你離開我。”
赤裸裸的話，紅彤彤的臉。木蓮笑意頷首，說道：“可你不吃東西的話會餓的。”
“帶我去那裏。”
“花果山？”
悟空整個人猛烈顫抖了下，呼吸亦變得急促起來，老馬猴死去的景象再次浮現在腦袋，浸在鮮血中的眼睛揮之不去，摧殘著他新生的心。
他終於明白自己哪裏在痛，是心。他捂著心，麵目痛苦，漸漸蹲了下去。
“大聖，你怎麽了？”木蓮很是焦急，幾乎要哭出來，扶著悟空的肩膀陪他慢慢蹲下。
“大聖你怎麽了？”木蓮的聲音很是飄渺，似乎近在咫尺，可為何聽不真切？正痛苦時，他卻漸漸覺得安心了。
是木蓮將他抱在了懷中。
這是家的歸屬感啊，這是受傷了有人擔憂的幸福啊。我個天孕地育沒人養的猴子，終於有人心疼我了。他感到鼻子有些堵，用力呼了幾口氣，擤出一坨鼻涕。
可是花果山能去嗎？他帶著木蓮，忐忑地往花果山飛去。
花果山沒有被燒成灰，依然是繁盛的景象，小馬猴成了眾猴的首領，脖子上掛著老馬猴的牙齒項鏈。他比老馬猴強壯，比老馬猴有霸氣，右眼瞎了一隻，是和前來搶地盤的老虎搏鬥留下的。原本他不會去理睬老虎，可老虎居然說“孫悟空不要你們這群野猴子了”，這讓他很生氣，咆哮著衝上去和老虎廝打在一起，他瞎了一隻眼，老虎被他撕成了碎片。
沒有猴子會懷疑他們的大王——美猴王會拋棄他們。
見到他回來，眾猴整整齊齊地單膝跪地，右手撫心喊道：“恭迎大王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