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虎毒食子
豪華的城主府議會廳，分左右，一共坐著不下二十人。
居中是一位看起來年不過三十，穿一襲深藍色長袍，頭戴冠冕的年輕男子。如果不是他看人的眼神透著滄桑，眼角隱隱有道道皺紋浮現，這人幾乎就是比淩誌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後生。
當然，就算借個天作膽，淩誌也不敢把此人當著普通年輕後生看待。莫說年輕後生不可能在人才濟濟的淩家議會裏坐上首居中的位置，單是他早前那一喝，連怒意勃發的淩太北都能鎮住，此人的強大，可見一斑。
不錯，這看起來比淩誌大不了幾歲的年輕後生，正是整個汴梁城一哥，赫赫威名的城主府城主，同時也是淩誌的父親，淩太衝。之所以看起來如此年輕，不過是因為修習武道有成，駐顏有術罷了。
除了淩太衝，最引人注目是他旁邊一左一右兩名年輕女子。左邊女子擁有一頭炫目的紫發，眼神有些狐媚，卻偏偏又給人以端莊溫婉之感，正是淩太衝的原配大夫人，紫羅。
右邊女子則是滿頭豔麗的紅發，麵容嬌媚可人，隻是露在外的皮膚白皙得有些詭異，給人仿若刺手玫瑰，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奇妙感覺。此女是淩太衝的二夫人，紅菱。
除開上首的三人，坐在淩太衝左手邊依次往下的則是淩太衝上一輩的叔伯，同輩的兄弟，而右手邊多是些外姓或者庶出的長老執事。
簡單觀察過屋內各人情況後，淩誌的目光忍不住凝了一下。無怪乎淩家能夠雄霸汴梁城多年而屹立不倒，就算撇開最上首的城主淩太衝不提，在場之人全都氣息悠長渾厚，目光有神，竟然沒有一個是低於玄武境修為的武者。
而這還不代表淩家的全部，其中還有許多重要人物因為各種事務耽擱，今日並未來到現場。
“葉清影，淩誌，你們好大的膽子，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竟敢在淩府族會時搗亂，究竟該當何罪？”
“說得是，葉清影，你太放肆了，韓總管為淩府管家，操持多年，就算稍有言語不敬，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憑什麽未經請示就斬殺他？”
“可惡！可誅！大家或許還不知道吧？就在剛才，葉清影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挑唆他的廢物兒子偷襲五爺的公子淩子楚，更是殘忍破了淩子楚的丹田，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不殺不足以正家法！”
“族長，此女無德，還縱子行凶，懇請族長清理門戶，以整淩家家風！”
大殿中，因為屬於大夫人勢力的淩東來長老首先發難，立刻引得一陣陣隨聲附和。葉清影母子雖然也算淩家族人，但畢竟失勢多年，如果能用簡單幾句話就賣得大夫人的好，何樂而不為呢？
這時候，就看見上首的大夫人紫羅衝著葉清影母子投來冷冷一瞥，隨即朝旁邊的淩太衝道：“太衝，你也看見了，這葉清影實在鬧得太不像話了，你若顧念舊情，不願背不義之名，就讓我來做這個壞人好了。”
說罷轉頭朝堂下道：“葉清影母子衝撞族會，殘殺族人，實乃大逆不道，東林長老，煩勞你將他二人拿下，廢去修為，逐出咱們淩家……”
“賤婦，閉嘴！”
葉清影麵帶寒霜，朝紫羅罵了一句，又冷冷瞟向一旁蠢蠢欲動的淩東來等人，冰淩劍瞬間懸浮在頭頂，冷凝刺骨的殺意席卷漫空，“誰敢動我兒子一根毫毛，我要他的命！”
“哎呦呦，太衝，你看看你看看，這葉清影像什麽樣子？連在這種地方都敢喊打喊殺，還不知道平日是多殘忍多囂張的人
，東來長老，不要理她，直接給我拿下！”
“紫羅賤人，讓你給我閉嘴沒聽見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不過你放心，對於淩太衝此人，我早已死心，不會跟你爭寵，你也用不著處處針對我！”
葉清影怒斥一聲，說罷再不看紫羅一眼，而是直接朝淩太衝望去，“淩太衝，我今天來就是要你一句話，是不是真要我們母子死？”
“大膽！太衝，你聽聽，這小賤人有多橫？竟然還敢直呼你的名字！”
紫羅柳眉倒豎，眸中閃過一抹冷冽殺意，又看淩太衝似沒有反對，當即轉過頭來，衝著淩東來冷聲道：“還愣著幹什麽？趕快給我把她拿下……”
“夠了！”
“太衝，你……”
“我說夠了，你沒聽見嗎？”
這個時候，自葉清影母子倆進殿後就一直未發一言的淩太衝，終於冷冷的哼了一聲，話畢又朝幾欲動手的淩東來瞟了一眼，這才把視線落在葉清影的身上，“你剛才的話，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
“不好……”
淩誌突然心頭一緊，不作痕跡的朝前走了一步，隱隱把葉清影的身軀給護在後麵。
殺意！
就在剛才那一刻，他竟然清晰無誤的從淩太衝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抹殺意。在之前，雖然他早體會過淩太衝的冷酷無情，否則也不會把母親打入冷宮十數年，更是任由自己這個兒子自生自滅。
但，虎毒尚且不食子。
兩世為人，自詡為摸透人心的淩誌，最後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淩太衝的冷酷，他，竟然欲弑、妻、殺、子！
一瞬間，腦子飛馳電轉，思考著各種退路……如果真到了最後一步，即便不惜暴露修真底牌，甚至玉石俱焚，當以保全母親為先。
葉清影自然不知道短短霎那間，兒子竟然閃過如此多念頭。隻是看淩誌突然攔在自己麵前，有些疑惑。
隨即輕輕推淩誌一把，迎著淩太衝冰冷的目光道：“聽不懂？嗬嗬，好吧，既然你裝不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你是不是讓我兒子入贅黃家？”
“入贅黃家？”淩太衝麵色一愣，看他表情，似乎真的不知此事。一旁的紫羅目光微凝，趕忙湊過去道：“太衝，是有這麽回事，那淩誌不是不修武道的廢物嗎？我考慮著，他已經十六歲了，按照家族規矩……”
“規矩？什麽規矩？紫羅，究竟誰告訴你我兒子是廢物了？又是誰告訴你他不能修習武道了？”
葉清影目露譏諷，隨即看向淩誌道：“小誌，把你的武魄展現出來，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看看，我兒究竟是不是不修武道的廢物！”
“母親！”
淩誌本想拒絕的，因為自從在淩太衝身上感受到殺意後，他就知道這事並非自己想得那麽簡單。
但現在母親態度如此堅決，稍作沉吟後，他還是選擇了配合。
念頭一起，一大團模糊黑色的虛影徐徐由後背升起，同一瞬間，淩誌平息靜氣，猛的朝前揮出一拳。
“啪”的一聲，拳風拂過，在空氣中引得一聲爆響。
“黃武境四重修為？”
看見淩誌武魄加上刻意隻揮出了四千石力量的一拳，淩太衝發出一聲驚歎，雙目再一次微微眯了起來。
“又來了……”
這個時候，淩誌飛快的收起“畫”武魄，心頭卻是狠狠抽緊。他突然發現，就在自己展現出武魄修為後，淩太衝身上本已消失
的殺意，竟然再一次出現，甚至比之前還要來得強烈明顯。
“因為我展現出了有別於廢物的能力，他作為父親，不但不感到高興，反而更想殺我了嗎？但為什麽？就算是修真界的魔頭，像他這般冷酷之人也很少吧？”
感受到越發濃烈的殺意，淩誌心頭暗凝的同時，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就聽葉清影道：“怎麽樣？淩太衝？我兒子已經覺醒了武魄，說明他不是廢物，可以修習武道，那入贅黃家之事，是否可以免除了？”
“不過區區黃武境四重修為，淩家同輩中，就屬他修為最低，即便覺醒武魄，但廢物之名，隻怕還是實至名歸吧？”紫羅目露譏諷，又緊張的看向淩太衝，深怕他真的會同意葉清影的請求。
“嗬嗬，真的已經是黃武境修為了，既然這樣，再入贅黃家，我看怕是不再合適了。”
這時候，一把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卻是坐在淩太衝右手邊的二夫人紅菱突然說話了。
此言一出，不說人群感到意外，那紫羅更是投去殺人的一瞥，“紅菱妹妹你說什麽呢？莫非你也覺得那廢物很了不起？”
“嗬嗬，姐姐我可沒這麽說。”
紅菱露出一個千嬌百媚的笑容，看吸引住眾人的目光，這才看向淩太衝，“太衝，淩誌既然覺醒了武魄，雖然起步晚了點，不過終究是你的嫡子，我覺得，咱們不能再這麽放任自流下去了，免得被外人說閑話。”
“紅菱，你……”紫羅目光冰寒，顯然是對紅菱一再的插嘴不滿。
淩太衝眼角顫了顫，麵無表情問道：“那依你之見，該如此安置那個逆子？”
“前段時間，大夏王朝四宗門之一的落霞宗不是向各個世家後輩發出邀請了嗎？希望各個世家都可以派出優秀子弟去參選他們這一次的外門弟子選拔，咱們城主府正好也獲得了三個參與選拔的名額。
淩誌這一輩，小羽若心他們都各自有了自己很好的前程，唯獨淩誌，剛剛覺醒武魄，而且還是太衝你的嫡子，為何不讓他去落霞宗一試？”
“你開什麽玩笑？剛才不也說了，人家要的是優秀子弟，就憑他，區區黃武境四重的廢物，如何能夠選得……”
幾乎是紅菱話聲方落，紫羅就出言譏諷反對，但話未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話鋒一轉，同時笑盈盈看了紅菱一眼道：“嗯，妹妹這個提議不錯，我覺得太衝可以讓他去試一試。”
淩太衝眉頭一皺，眼中寒意更勝，但就是這個時候，他似乎看見了紫羅和紅菱相繼傳遞來的眼色，心中豁然開朗。當即嘴唇咧開，露出一個看似和煦的笑容朝淩誌道：“淩誌，剛才你兩位姨娘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可願意接受？”
“嗯？”淩誌心頭一凜。
雖迄今為止還看不出這件事究竟對自己有何壞處，但本著敵人讚成的，就是我要反對的原則，還是拒絕的好。
正欲開口反對，就聽淩太衝繼續道：“如果你能夠順利被挑選上，成為落霞宗弟子，哪怕是外門弟子，你們母子今天的逾越，我可以不追究，不僅不追究，從今往後，你母親還可以走出冷穀，享受和你兩位姨娘同等的地位。”
稍微一頓，淩太衝臉色驟寒，“但是，如果你無能，被淘汰了，那不僅你的母親罪責難逃，免不了被繼續幽禁甚至更嚴重的命運，我還會親自出手，廢去你的修為，我淩太衝英明一世，不需要廢物兒子，你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究竟是接受還是拒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