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逃避叫做偽裝

有一種逃避叫做偽裝

直升機的螺旋槳聲轟鳴,緩緩飛離地麵,張章透過機窗玻璃,看到了遠處站著的黑可可。?

表情看不清楚,卻讓他有一種對方很滿意的神情。?

視野裏的男人越來越小,張章的眉心卻越蹙越緊。?

手臂被人抓住,張章回過神看了過去,向碩擔憂的看著他。?

張章搖頭笑了笑。?

直升機飛離‘金新月’地區,所有人都笑了出來,如果不是因為阿裏和他的人還在機裏的原因,想必有人會歡呼出聲。?

張章也笑了,卻笑的言不由衷。?

一想起這次的交易內容,國安局那邊可能的態度,還有以後或許還會繼續和黑可可接觸下去,他就覺得未來簡直就是漆黑一片。?

這些事情壓得太多,反而讓張章忘記了,這次回去後,雷剛就要回到部隊。?

等他想起的時候已經是離開伊朗,改變身份回國的時候。?

那時候他正坐在客機的座椅上,半夢半醒,幾乎是一個激靈就彈了起來,直勾勾的瞪著雷剛。?

雷剛被張章看得發毛,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又抬頭看向張章。?

張章手忙腳亂的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又去解雷剛的,然後抓著人就往廁所走。?

向碩坐在前排打文件,看到倆人一前一後急匆匆的跑過走廊,他揚了揚眉毛,推著鼻梁上架著的眼睛,又低下了頭。?

嗯,他現在是名醫生,和這個小資二代的鞏誌不認識。?

張章一路抓的緊,咬牙切齒得幾乎是暴力的打開了廁所門。?

雷剛一頭霧水,有種要是裏麵有人,張章一定會踹上一腳的預感,還好沒人。?

雷剛轉頭看了眼機艙裏打量過來的視線,下一秒就被張章給拽了進去。?

“哢嚓。”門關上了。?

雷剛被壓在門上,張章直接就撲了上來,胡亂的親著他的嘴。?

“我們做……”張章在扯出雷剛衣服下擺的時候說道,不是問句,而是宣布。?

媽的!這些天忙的昏昏沉沉,竟然忘記雷剛回國後就要回到部隊報到。?

擦!這些天到底浪費了多少時間啊???

雷剛不動聲色的看了一圈這裏的環境,廁所,小得不能再小,緊緊擁抱的兩個大男人就占據了所有的空間。?

哎……?

暗自歎了口氣。?

他扶上張章的腰,推了一下,沒推開,下一秒嘴唇就被頂開,張章舌頭伸了進來,雷剛分了一下神,舌頭直接就纏了上去。?

“呐~寶貝兒……”張章喃噥的說著,手指靈活的解開了雷剛的褲子,手心覆上內褲,揉了幾下半硬的物體,“你想不想……”?

雷剛氣息變粗,閉合的眼張開,又看了一圈四周的環境,說實在的,他確實很喜歡這種唇舌交纏的親密,但是這裏明顯不太合適。?

“都硬了。”張章分開嘴唇,挑了挑眉,用貼合的下半身蹭了蹭他,“四天了。”?

“才四天,這裏……”雷剛抽了抽嘴角,反手摳開了門鎖,“我還是先出去。”?

張章按住門,直勾勾的看著雷剛,“OK!確實不太合適,但也不用走是不是?這樣,我們談談什麽時候能做?不是靠手,是做到最後,你進入我或者我進入你。”?

雷剛被哽了一下,耳廓的色澤深了幾分,視線移動了一邊。?

張章笑了起來,雙臂抱上雷剛的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其實我不想問你到底為什麽妥協,給出回應,這都太傻了。”?

“既然你已經做到了這一步,為什麽不想做到最後呢?還是說,其實隻是憋的時間太長,而我很方便?”?

“不是。”雷剛飛快回答,他鬆開扣在門鎖上的手,反手摟住了張章,親了親他的耳廓,輕聲複述了一遍,“不是。”?

張章掙開了雷剛的懷抱,往後退了一小步,靠在了對麵的牆壁,“好。”他笑了笑說,“那麽我們好好談一下這個問題,你覺得兩個男人上床很惡心?”?

雷剛微微蹙眉,身體還殘留著張章的溫度,現在正在很快的流失,腦袋裏突然想起了前幾天的夜晚,兩人各睡床的一邊,那種身邊缺少了什麽的感覺讓他很難入睡,明明兩個人親密的抱在一起也不過幾天,卻像是習慣了一般。?

但是上床……?

雷剛動了幾下嘴唇,遲疑半響,然後搖頭,“給我一點時間。”?

張章聳肩點頭,“多久?”?

“……”?

“隊裏讓你多久回去報道?”?

“不知道。”?

“按照慣例,任務結束後,會給你們多長的準備時間?”?

“一天。”?

“下了飛機,你的任務執行情況就會經由我的部門轉交到你們那邊,也就是說……”張章翻腕看了眼手表,“12個小時後,明天中午1點下機,下午述職,接著半天之內,你的通知就會發下來,後天你就會出發?”?

雷剛點頭,‘遊隼’不同別的特種部隊,在時間的管理上從來是分秒必爭。?

“我明天述職的同時可能會麵臨封閉政審一周甚至一個月以上,也就是說……”張章歎了口氣,“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進去了,而你在一年內都未必會再出來。”?

雷剛沉默了。?

“而且……”張章垂下眼簾,伸出腿碰了碰雷剛的腳,“我們的工作性質……我不敢保證可以等你多久。”?

雷剛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是啊,他們剛剛才從危險的環境裏走出來,眼前的安全平和不是永久的,這個男人所麵對的危險甚至遠遠高出了他。?

“其實……”張章抬起頭看著他,“你真的不用想太多,我就算想抓著你一輩子,也未必有那個能力。www.dawenxue.net”?

“雷剛。”張章苦笑了一下,誠摯的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映出自己的身影,“我愛你,也隻愛你,至少在我們可以平安的再見麵之前,讓我留下一個念想。”?

“好嗎?”?

雷剛閉上了眼,胸口悶堵的喘不過氣來,窒息的感覺讓眼眶泛起熱意。?

他們的未來到底在哪裏,就連他都看不到……?

張章站直了身體,靠近他,“我不會滿足隻到這個程度的記憶。”?

他親吻著他的嘴唇,“接吻不過是個過程。”?

摟上他的腰,“擁抱也不過是個過程。”?

然後手心移到腹部,輕輕撫摸,“這樣,也不過是個過程。”?

“所以……”張章大力咬著他的嘴唇,強迫他看向自己,“我要的是最後,又或者,你親口告訴我,你愛我,讓我等你。”?

雷剛的呼吸在顫抖,就連嘴唇都輕顫著。?

腦袋裏有些亂。?

微微蹙緊的眉心帶著遲疑。?

張章抬手撫上他的眉心,明顯缺失的無名指露出了對方臉上的疤痕。?

醜陋的傷疤,偉大的勳章,卻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們,他們的未來還會麵臨什麽。?

眸色暗了下來。?

張章無力的笑了笑,“我承認,我是在逼你,讓你說出這些話很困難,而且……”他扭頭看了一圈這裏的環境,“也不合適。”?

張章親吻著雷剛的嘴角,“其實你還很年輕,逼你現在對未來做出選擇並不公平。”?

一下又一下……?

“你從那裏出來後就不會再出生入死,會有一個穩定的環境,一個健全溫馨的家庭。”?

……?

“隻要小心的挺過這段時間,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未來。”?

……?

“我很嫉妒。”?

張章無奈的笑著,“我一點都不想讓你忘記我,一點都不想讓你和別人組成家庭,隻要想著有那麽一天你會愛上別人,我就嫉妒的要死。”?

“可惜我是男人,不在你計劃內出現的男人,就算我對你的意義不一樣,你依舊在掙紮,其實……你一直在考慮怎麽離開我。”?

“分開後,回到部隊,沒有隻字片語的聯係,讓時間淡化一切,讓你的人生……。”?

“別說了!”雷剛搖頭,打斷了張章的話。?

腦袋裏的昏眩感越來越重,頭重腳輕的感覺。?

其實張章每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被當麵拆穿的窘迫讓他難以麵對。?

他承認自己是這麽打算的,甚至直至現在他都有這些想法。?

或許因為感情的原因,這些想法已經淡的無比的稀薄,但是無法否認它確實是存在,以前,現在。?

這個社會的規則束縛著他,每踏出一小步都讓他心驚膽戰,看不清前後。?

他妥協於這份感情,卻努力想要掙出,左右的為難,撕裂的卻是自己。?

他看著張章,那三個字在嘴裏反複的繞著,捏碎了再重鑄,不斷的加固再加固,直到那雙眼從期待變得黯然,最終都沒有吐出來。?

張章笑了,一如記憶裏深刻的笑容,嘴角緩緩勾起,左邊略高於右邊,看到不到牙齒,笑意也沒有傳到眼底,這是屬於章四少的笑容。?

當縮進殼裏,武裝好自己,張章說,“是我心急了,不該這麽逼你,畢竟你和我不一樣是不是?不過真可惜,本來還打算讓你在床上的時候爽一下的,呐,這樣,要是我們能再見麵,到時候試給你看。”?

手指穩定的摳開門鎖,輕輕抓住雷剛的手腕,不輕不重,就怕握得狠了會刺痛了自己。?

雷剛踉蹌的向前走了一步,門板緊緊的頂著後背,冷得像冰。?

心髒塌陷了一塊,空了,有風從裏麵穿過,發出嗚嗚的聲響。?

他覺得應該抓住這個人,在他離開前抓住他,但是手像是被蔓藤牢牢的纏繞,上麵的倒刺刺進肉裏,蔓藤在身上飛快的蔓延著,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他動不了。?

哪怕掙紮的雙眼模糊,都動不了一根指頭。?

走了,徹底的消失在眼前。?

門緩緩的關上,對方甚至體貼的為他帶上了門。?

最後的畫麵像是倒帶一般的反複出現在腦海裏,嘴角看不到牙齒的笑容依舊存在,那雙眼卻龜裂出眷戀而癡迷的目光,然後轉頭,消失無蹤。?

雷剛大聲的喘息著,脫力的靠在了牆壁上,視野裏的天花板又模糊了起來。?

遇到氣流了嗎??

為什麽天旋地轉的顛簸。?

他狠狠的閉上眼,讓眼前漆黑一片,努力的清空腦裏紛亂的思緒。?

其實……這樣也好??

至少能夠給彼此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又,或者是給我??

而且,這種逼迫的手段,這樣的語言模式,多麽的熟悉啊,那是章四少的語言藝術,不動聲色的瓦解對方的防備,直擊內心,讓人無法不去正視。?

或許……打開門後,那個男人就站在門外,笑盈盈的看著自己,等待著自己的再次妥協。?

不對!?

不是這樣。?

絕對不是這樣。?

感覺……完全不對。?

手指碰上門鎖,指尖顫抖了起來。?

這是握槍的手,從不曾顫抖。?

如果是呢??

你怎麽辦??

如果不是呢??

你又打算怎麽辦??

他詢問自己,真的做好了和那個男人永遠走下去的準備嗎??

難道就不能像你一直以來的習慣那樣??

忍耐著,等待著。?

直到確認無比,直到答案自動浮現,再去執行嗎??

無法確定的事情就要反複的證實,無法做出的決定就要在確認後再決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時間,會給他答案。?

他提醒自己,反複的提醒。?

心髒被塗抹了漿糊的紙包裹了一層又一層,忽略裏麵發出的嗚嗚聲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毅然的拉開了門。?

張章坐在靠窗的位置發呆,神情平和。?

雷剛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觀察著他在想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在想。?

有些失望,或者期待一個悲傷欲絕的張章出現在眼前。?

更失望的是,張章從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麵對生死的坦然,章四少的存在,讓他知道如何規避這些情緒。?

“怎麽?你比我還難過的樣子?”?

剛剛坐下,章四少轉頭看向他,眼睛淺眯著,帶著幾分慵懶的笑,黑白的眸子看不清邊際,所有的情緒都被內斂。?

雷剛的手瞬間握住,磨出厚繭的手心隱隱作痛。?

“嗯……”章四少挑眉,然後吃吃的笑了,將頭偏到了一邊,“放心,求愛未遂而已,我又不會吃了你,那麽緊張做什麽?還是說,後悔了?”?

雷剛的視線黏著男人的側臉,想要收回來,卻做不到。?

章四少歎了口氣,“感情這回事合則聚,不合則分,你要是後悔了可以來找我,我永遠給你留一個位置。”然後他轉頭看向自己,一寸寸的打量,從頭到腳,“真是可惜了。”?

握緊的手又緊了幾分,耳朵裏嗡嗡作響,雷剛聽到了吞咽口水的聲音,和溢出口的那句話,“給我點時間。”聲音漂浮虛渺的像是從異次元傳來。?

“嗯。”章四少點頭,“好。”然後勾起了嘴角,左邊略高於右邊,看不見牙齒。?

“我睡一會,你也休息一下,這裏很安全。”章四少這麽說著帶上了眼罩靠在了椅背上。?

雷剛可悲的發現,當這個男人說要休息的時候,一側的肩膀在不覺間鬆了下來。?

習慣……真的很可怕不是嗎??

有一種逃避叫做偽裝。?

有一種底線叫做自尊。?

而最大的傷害是機關算盡的捧上真心,卻依舊得不到他。?

蒙在眼罩下的眼,沾濕了黑色的絨布,燙得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