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心鬥角
勾心鬥角
反政.府武裝組織的基地建在伊朗東部沙漠深處,沒有油柏路,隻有一條被平日裏來往的車輛壓出的小路,不過畢竟是沙丘地帶,路麵不夠緊實,車輛行駛在上麵顛簸不已,每當一次大的顛簸出現,張章就覺得自己像是又中了一槍,劇烈的疼痛從腰側蔓延出來,席卷到指尖,連呼吸都覺得奢侈。?
抬起眼瞼,從前排的座椅中間看到了正開著車的男人,視線模糊著,入眼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狀。?
又是一個大力的顛簸出現,張章覺得自己像是被彈了起來,身體在半空打了無數個圈,然後再重重摔落下來,張章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輕點……你是要怎死我啊?”?
過輕的聲音似乎被悍馬的發動機完全遮掩,男人連頭都沒有回一個,張章吞了口口水準備再次開口,男人卻突然回過了頭,用著黑亮逼人的眼注視著自己。?
雖然沒有過多的麵部表情,張章卻確認這個男人是焦急的,他眨了眨眼,牽起嘴角笑,算了,反正這份疼痛早就預備著的,又不是什麽致命傷,顛簸幾下也死不了人,況且,早點過去也能夠早點治療。?
反政.府武裝組織的基地深入沙漠近300多公裏,平日裏張章大多會選擇用直升機進去,就連身體完好的時候都不想受這份罪,何況是現在。?
張章有氣無力的看著車頂棚,開始想事情分神,老鼠退出的事情,自己這次過來伊朗的主要任務,但是這些思路都碎裂著,被身體的疼痛和車身的顛簸,碾碎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片段,雜亂無序的排列著。?
張章有些煩躁的從褲包裏掏出煙,顫抖著點燃打火機的時候,前麵的男人又轉頭看了他一眼,張章將掐在手裏的煙遞了過去,“要不?”?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將煙接了過去,咬在了色澤變淺的唇上,白色的煙杆上還有著褐色的血跡,與唇色格外的契合。?
張章想起了這個男人好像也受傷了,應該是吧?真能忍,一點都看不出來。?
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終於進了基地的勢力範圍,持槍的警戒兵敲開車窗的時候被裏麵的煙味給熏得蹙緊了眉心,當看清了人,急忙招呼同伴把張章給抬了出去。?
張章來過這個基地不下10次,最近一次是3天前,就是為了這一批軍火買賣過來的,警戒兵自然是記得這個人。?
不過他們抬人歸抬人,還是例行的用信號探測儀對張章和雷剛的身體檢測了一番,才把人放進基地裏。?
基地的中心原本是在一個山體裏,挖出了四通八達的通道,一個又一個的小洞穴,後來隨著人數的擴張,便在山外搭建了不少的帳篷,雜亂無章,隨處可見持著武器的組織成員走動。?
雷剛一瘸一拐走進去的時候甚至看到一個4~5歲的孩子拿著AK47在玩,用槍口戳著地麵的石頭,抬頭望過來來的眼黑白分明,有著一張天真無邪的臉,讓他想起當初打東突的時候,也有這麽一孩子手裏握著手槍對他的腦袋開了一槍,準頭不夠,子彈飛的很遠,孩子被手槍的後坐力彈倒在地上,可是那雙眼裏卻帶著殺氣,一個5~6歲的孩子……?
這座基地裏並不是純男人的地盤,女人和孩子也是不少的,她們都可以隨時拿起槍,隨時做好殺人的準備,而他們對外宣傳是反對伊朗和歐盟交惡,維護國家和平,可事實證明,就是宗教和政權的鬥爭,而失敗者被逼迫得偏居於一隅。?
凶殘隱忍,像條蛇。?
張章被送進了一處較大的帳篷,裏麵燈光昏暗,一名頭頂上纏繞著黑色頭巾的大胡子男人迎了上來,協助兩名衛兵將人送上了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床。?
雷剛細細打量這個男人,確認不是這個基地的頭兒,雖然特種兵不如情報人員掌握那麽多的資料,但是最起碼記住各個恐怖組織的頭兒的長相還是需要地。?
醫生將張章事先包紮的傷口剪開時對雷剛說了幾句話,波斯語,雷剛冷著臉走到了一邊,翻找醫療架上的東西,想要找到消炎藥,醫生聲音加大,兩名衛兵就要撲上來按住雷剛,雷剛的肌肉剛剛繃緊,就聽到張章氣若遊絲的說了一句波斯語,身後很快安靜了下來。?
醫生處理傷口的時候,張章就一直在看雷剛的動作,從翻尋藥物到坐在地上全無遺漏,雷剛背靠著木頭箱子坐下,受傷的腿豎起並彎曲,解開腿部紅透了的繃帶,然後將藥瓶裏的消炎藥用指頭碾碎,小心的灑在傷口上麵。?
張章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帥爆了,就像是獨自舔舐著傷口的猛獸,偶爾抬起頭的時候那雙眼帶著幾分疏離和謹慎,冷漠的感覺,就像是撓在了心尖上,酥酥麻麻。?
或許是第一眼的好感太重要了吧。?
張章扭頭看向頭頂上的燈泡,有些刺眼,飛快的移開,卻在視網膜上落下了兩個白點。?
其實他的身邊從不缺乏這樣的人,出任務的時候,處於絕境獨自處理傷口是常見的事情,但是偏偏就覺得這個男人不一樣,有一種危險的感覺,讓張章想起了收藏室裏的一把手槍,樸素的外表,強勁的火力,可他卻從來沒有開過一槍。?
醫生看過傷口,想要為他注射嗎啡,卻被張章拒絕了。?
路上那麽折騰人的六個小時都忍過來了,何況是到了這裏,他還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應付接下來的事情。?
畢竟自己搞丟了人家急需的武器,要想繼續合作,不好好安撫是說不過去。?
傷口縫合到一半的時候,果然帳篷的簾子被掀開,魚貫走進來三個男人,中間打頭的一名身著長袍,胡須繁茂,很平常的一張臉,年紀約50歲左右,最顯眼的就是那個鷹鉤鼻子,高高隆起的鼻梁襯得雙眼格外凶戾。?
張章咧開嘴唇笑了起來,輕輕喊了一聲,“阿裏大哥。”?
阿裏.利普拉新,他在伊朗的主要目標,這條線已經跟了兩年,關係還算得上是融洽,當然,一切都以利益至上。?
張章毫不懷疑,一旦自己露出半點馬腳,就會被對方殺死,而且是不得好死的那種。?
阿裏走進來第一時間就握住了張章的手,眼中透出擔憂和氣惱,“我的兄弟,誰傷的你?”?
張章瞬間進入角色,搖著頭,眼中閃爍著怒火,咬緊的腮幫子繃出來一根線,正在縫合傷口的醫生急忙拍打著他的腹部,讓他放鬆下來。?
“是政府軍嗎?”?
張章搖頭,“不清楚……都是外國人,可能是傭兵,我帶來的人都……”說著,張章嘴角勾起了笑,殘忍的,憤怒的,過於激動的情緒從血紅的眼底溢出,讓阿裏毫不懷疑如果讓他抓住了人,最終會得到什麽樣的下場。?
“我幫你查。”阿裏同仇共愾的拍打著他的手臂,表情戾狠,“這是我的地盤。”?
張章添了舔發幹的嘴唇,點了下頭,“還有貨……”?
“我知道,等你休息過來,明天再談。”?
張章沉默了兩秒,掙紮的想要坐起來,卻被醫生按了回去,他惱怒的直接一腳將醫生給踹出去,在醫生的驚呼聲中開口,“不可能!我的命差點丟在這片沙漠,我必須知道是誰下的手!最短的時間!最短!!”最後兩個字,張章幾乎是咬著牙,碾碎了,吐出來。?
或許,阿裏並不意外張章會說出這樣的話,點頭,“你處理好了傷口我就回來。”?
張章緊緊的抓住他的手,眼中閃爍著狠光,眼底燒著的血絲被一層淡薄的水光籠罩,直勾勾的看著阿裏的臉,“300公裏,臨近國境線的國道,你的地盤。”?
阿裏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雷剛,“他能動嗎?”?
張章順著視線看了過去,雷剛慢慢的站了起來,麵無表情的回看阿裏,點頭。?
當阿裏帶人走出去的時候,雷剛艱難的跟在後麵走著,張章的視線落在他的腿上,突然有些不太放心他的傷勢,這一去一回就要將近一天的時間,而且,真的有些不安,這群特種兵連傭兵都裝不像,又怎麽能獨自和這群狡猾的毒蛇們周旋??
“剛。”張章輕輕的喊道,“你腿上的傷?”?
雷剛轉身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掀開了布簾。?
張章沒有錯過那個眼神,意思是自己小看了他嗎?張章想了想,扭正了頭,閉眼默默接受治療。他想起了雷剛的性格,極度缺乏的麵部表情,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越少的話語,越容易守住秘密,不過生命握在別人的手心上,讓他極大限度的缺乏了安全感。?
醫生急忙走了回來,被張章狠狠瞪了一眼,醫生眼裏帶著驚懼,下手愈加的輕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輸入身體的**裏應該還是帶有一些麻醉助眠的藥物,這一個小時張章睡得很舒服,完全的深度睡眠讓他的精神很不錯。?
短暫時間的鬆懈讓他見到阿裏的瞬間繃緊了神經,而身體和麵部表情卻與大腦警告信號不一致的瞬間放鬆了下來。?
“多久了?”張章啞聲開口問道。?
“武器真的被劫了?”阿裏就坐在他的身邊,手裏拿著個玻璃杯,裏麵裝著黃澄色的**,空氣裏有著酒精的味道。?
張章淡漠的看著他,沒有回答,隻是費力的將自己撐了起來,盤膝坐著,視線落在他的酒杯上,“給我來點。”?
“我的醫生告訴我,你不能喝酒。”阿裏這麽說著,卻將酒杯遞了過去,“不介意的話?”?
張章勾著嘴角淺笑,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悶氣。?
“你確定不是政.府軍做的?”阿裏再問了一遍。?
“白種人,設備精良,行動有素,我這次帶來的傭兵完全不是對手,媽的!我怎麽知道是不是政.府軍?”張章咒罵了一聲,將酒杯遞了回去。?
“他們告訴我,你換了雇傭兵?原先的人呢?為什麽這次要換?”?
“你突然要貨,我的人放回家了一部分。”?
“這不是理由。”阿裏質疑的看著他,“我的朋友,你不會有這種疏忽,我甚至無法理解政.府軍以外的人會襲擊你。”?
“那麽,我想問一下,為什麽你會突然改變交易的時間?你知道的,為了能夠把貨運出來,我需要做多少的準備工作,這次的意外你難道不該承擔一些責任嗎?”?
阿裏瞪著他不再說話,從張章的話裏可以確認,對方是不準備把訂金吐出來了。?
果然,張章開口道,“新的貨我需要一周以上的準備時間,再下一批訂金吧。”?
阿裏‘唰’的一聲站了起來,背著手在張章的眼前來回走了兩步,猛地豎起三根手指,“我下了三千萬的訂金,你竟然想全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