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傳承_第五十六章:動員

刹車聲和尖叫聲幾乎同時響起,葉子襄猛回頭,隻來得及看到肖文靜被人拽上車的一幕,剛到站的公車便擋住了他的視線,車上車下的乘客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齊刷刷掏出手機報警。

葉子襄的大腦出現短暫空白,他還沒反應過來,雙腿已經自發地往前邁動,迎麵而來的風像透明的塑料布緊緊覆蓋住他的口鼻,他直到眼前發黑,才終於發覺自己屏住了呼吸。

他本能地追著那輛麵包車跑,與車尾之間的距離卻越拉越開,北京的清晨光線柔和,他的視線卻模糊到看不清遠去的車影。

麵包車消失在車流中,葉子襄頹然停步,彎下腰聲嘶力竭地喘氣。

他明明沒有說一個字,喉嚨口卻幹澀得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高喊。

不知過去多久,葉子襄慢慢地直起身,臉上恢複麵無表情。

他掏出電話撥打。

“楊律師,我是葉子襄。”

“徐家擄走了肖文靜。”

…………

……

楊慎思接到葉子襄的電話,他正站在杭州市中級法院門前。

他和顧迥合夥接了一個案子,是涉外的刑事訴訟,影響很大,由去年開始籌備,光取證就橫跨三個國家,花費以百萬計。

對方當然不隻他和顧迥兩個律師,還千裏迢迢帶來了一個本國的律師團,對楊慎思和顧迥橫挑鼻子豎挑眼,恨不得踢掉他們自己上。

可惜沒有中國的執行資格,他們想死了也上不了。

顧迥賭上一口氣,提早半個月就把楊慎思拖來杭州,上上下下疏通關係,聯絡媒體,把個簡單的綁架傷人案炒成國際關注的焦點,楊慎思和他的一舉一動也倍受矚目,儼然是刑事律師界冉冉升起的兩顆耀眼新星。

今天是首次正式開庭的日子,杭州頗駐了幾家南中國的報業集團,線上線下媒體來了一堆

,蟻聚在法院山下,烏壓壓的倒似六大派圍攻光明頂。

話筒已經遞到楊慎思嘴邊,他卻接了一個電話。

楊律師對待他的手機很有些怪癖,比如他從來不直接回複短信,而是由聯係人名單裏選中來件人發送,顧迥私心以為他是謹慎過度;又比如,他給每個重要的聯係人都設置了不重複的來電鈴聲。

因此他一聽就知道是葉子襄的來電。

而葉子襄身邊放著肖文靜。

楊慎思對記者抱歉地笑了笑,側過身走到旁邊,顧迥和他多年搭檔,自動填上來接替他的位置。

“你好,我是楊慎思。”

“楊律師,我是葉子襄,徐家擄走了肖文靜。”

“……我馬上回來。”

簡短地和葉子襄交換完訊息,楊慎思掛斷電話,他閉上眼睛沉吟片刻,打開通訊錄,找到最新錄入的一個號碼。

顧遴。

…………

……

顧遴用鑰匙打開了兔八歌公司的大門,裏頭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鍾:九點過五分。

肖文靜是從來不會遲到的,她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葉子襄也不遲到,他自製力太強,生活極端規律,就算熬夜也寧願到公司來補覺。

昨天他們沒有回來,不是第一次了,說不定還在外麵一起過夜。

顧遴胡思亂想著,有些心浮氣躁。

他正是喜動不喜靜的年紀,天天被留在兔八歌公司看家,隻覺得渾身關節都快生鏽了,皮膚上躥起寸許長的綠毛,真恨不得回工地搬磚才爽利。

可他舍不得。

顧遴弄不太清楚他對肖文靜是什麽樣的感情,他還太年輕,青春期的時候也沒有父親或者兄長作為榜樣引導,他那時光顧著恨他們,恨天恨地恨生下他又半點不愛惜他的父母,他在心房裏塞

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恚怒和忿恨,乃至於容不下其它柔軟的感情。

直到他逃出來,直到他真正體驗到生活殘酷的那一麵,直到他在血肉剝盡前遇到了肖文靜。

顧遴小時候很喜歡哪吒,概因他傾慕那“削肉還父削骨還母”的勇氣,遇到肖文靜以後,他就有點慶幸,還好他沒走到那一步。

肖文靜是個很難形容的人。

他不會說她“溫暖”什麽的,那時候每天早晨帶給他溫暖的是她的爐子和加了雞蛋的熱煎餅。

剛開始隻是覺得她賣的煎餅用料比較實在,油汪汪的,入口鮮香,明明沒多少肉卻很解饞,吃過以後很長時間肚子裏都是暖烘烘的。

後來就習慣了,每天去她都在那裏,準時準點重複同一套步驟,好像兩人比拚誰更有強迫症。

他很享受那種不用說話就能彼此理解的默契,她對他沒有惡意也沒多少善意,既不會瞧不起他,也沒那個心力同情他,她自顧還不暇呢。

就這樣,她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比重越來越大,他每天餓得睡不著的時候會想念她煎餅的味道,他凍的睡不著的時候會想念她爐子的溫暖,他睡醒了睜開眼,想到很快就能見到她,才有勇氣離開好不容易睡暖的被窩。

一個寒冷的冬天就讓他變得依賴她,他還從沒有機會依賴什麽人,這種感覺很好,等到他和肖文靜真正熟悉起來,他就覺得更好了。

因為她是那種絕對不會拋棄你的人,隻要你不主動離開,她就永遠都在那裏。

顧遴想著想著,竟然對著尚未開機的電腦露出一絲微笑,幸虧沒有第二個人看到。

桌麵上肖文靜特意帶他去買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我是楊慎思,”顧遴聽到那頭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說著似曾相識的話。“你想不想再見到肖文靜?她需要你的幫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