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傳承_第五十四章:所見所思
兩小時前。
三個年輕人在衛生間裏排成一列,肖文靜手拿牙膏,挨個在每人的新牙刷上擠了一坨。
擠好以後同時轉身,三個人又並排站在鏡子前,圍著洗手台刷牙。
“林家父女有問題,”鄭吉邊說話邊往外噴泡沫,“我不管你們和他們是什麽關係,不想幫忙可以,別給我使絆子就行。”
肖文靜皺眉抹掉他噴上來的泡沫星子,瞄了眼持續淡定的葉子襄,替他發問:“林教授他們挺好的,有什麽問題?”
“呸!”鄭吉吐出嗽口水,“進門我就覺得不對了,每樣東西都在最合適的位置,‘砂明水凝山繞’,單那些家俱陳設的擺放,不是風水陣勝似風水陣。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水平比我師傅都能呢,居然有臉裝外行!”
“就不興人家低調?”肖文靜把牙刷從嘴裏拔出來,“再說了,畢竟是風水世家的人,就算沒有真的學過,底蘊在那裏,耳濡目染也可能有幾分本事。”
“他的本事可不隻‘幾分’。”鄭吉照著鏡子扶了扶他的歪髻,“你們想過沒有,福音小區裏有一幅陰陽魚太極圖,二號樓與一號樓的位置正好在黑白魚的兩隻魚眼上,兩幢樓互為鏡像,林家父女住在六零二,一號樓的凶宅也是六零二,林父還是一位不承認自己真實身份的風水師……這麽多條件湊到一塊兒,可能是巧合嗎?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葉子襄淡淡地道,他把衝洗幹淨的牙刷插進杯口,轉頭看了看鄭吉,又看肖文靜,把這兩個一搭一唱演雙簧的家夥看得渾身不自在。
“先睡覺,”他拍板定下了行動綱領,“兩小時以後從客廳開始查。”
…………
……
肖文靜拿出風水羅盤,葉子襄取出電子儀器,鄭吉抽出了……桃木劍。
“你的符呢?”她小聲問。
“用完了。”他小小聲回答。
葉子襄懶得理那兩個二貨,他打了幾個手勢,三人分散到三個方向,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領。
鄭吉雖然愛好製作羅盤,其實他不怎麽使用羅盤,他習慣手算,掐著指根在屋裏繞來繞去,嘴裏無聲地念念有詞。
葉子襄把電子儀器的聲響關掉,燈光也調至最暗,邊走邊聚精會神地盯住屏幕,肖文靜偶爾瞟到他,被他臉上的青白光效嚇得渾身一抖。
肖文靜自己則以門為基準立向,她在腦子裏和印章打商量,請它指明問題所在,印章始終沒有回答。
林家不小,但也沒有大到哪兒去,三人不到半小時便各自收工,聚在客廳中內互相望了望,齊刷刷搖頭。
“再去樓上看看?”鄭吉提議,林家和凶宅的格局相同,也是帶閣樓的躍式。
肖文靜和葉子襄自然沒有意見,躡手躡腳地踩著樓梯攀爬而上,先推開左手邊的門。
這是個空房間,有一扇落地的窗戶通向天台,三人很快進去又很快出來,沒有任何發現。
那就隻剩下右邊的最後一個房間。
林父的房間。
照例是葉子襄走在前頭,他手上輕巧,開門時一點聲音都沒有,肖文靜和鄭吉魚貫跟在後麵,因為知道屋裏有人,兩人心下發虛,行動間不可避免的有些鬼祟。
倒是葉子襄鎮定自若,讓肖文靜不由地多看了幾眼,懷疑他和林家父女聊天時的恭敬是真是假。
林父睡的大床也是一米八乘以兩米,占了房間的三分之二,周圍環繞著幾件簡單的紅木家俱,但不知為什麽看著就是妥帖無比,就連幾案上折枝花瓶裏插的一支殘梅都覺得恰如其分,花瓣的缺口都能達到黃金分割。
肖文靜心生佩服,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林父的房間也沒有查出異樣,三人不肯死心,鄭吉掀了床單鑽進床底下,葉子襄像壁虎那樣貼緊四麵牆摸索,
肖文靜覺得羅盤幫不上忙,幹脆把它收起來,用肉眼四處看。
她在大床旁邊的櫃子上發現兩排相框,用“排”這個字,因為相框實在有點多,第一排三個,第二排兩個,把狹窄的床頭櫃擠得滿滿當當,連個放手機的空隙都沒有。
肖文靜好奇心起,她怕拿取相框會發出聲音,自己俯下身湊近了看。
臥室裏微弱的光線都來自大床左側的窗戶,淡白色的光平平地掠過相框表麵,肖文靜窮盡目力,看出第一排第一個相框裏是一張全家福。
年輕俊雅的父親、溫柔端麗的母親、笑得合不攏嘴的小女兒。
從左到右第二張,依然是全家福。
中年疲憊的父親、病骨支離的母親、眉宇間隱含堅毅的女兒。
第三張應該也是全家福,卻隻剩下兩個人。
一對經曆了歲月磨蹉,目光如古井不波的父女。
肖文靜眨眨眼,在她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忽然淚如雨下。
…………
……
肖文靜在十四歲那年失去了父親。
沒有失去過至親的人,不要妄談理解,因為外人永遠也不會理解那種陰浸入骨的酸楚。那甚至不能用痛苦來概括,大多數時候你並不覺得心痛,它隻是酸,像是泡在一潭深不見底的酸潭裏,蝕得千瘡百孔,碰一碰就會就會從每個孔裏流出帶血的淚。
她的母親是一個軟弱的人,除去哭什麽都不會,肖文靜於是收了淚,學著如何照顧她,如何依靠自己在這個飽含惡意的世界中挺直脊梁。
她小時候也是個很愛笑的小姑娘,從十四歲到十六歲,那兩年時間她照鏡子都覺得陌生,裏頭那位少女呆板得像個機器人,目光則像個看透了人生的真相對未來別無所求的老年人。
她是一個會呼吸的死人。
直到母親領著繼父推開她們的家門,肖文靜重新活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