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陰刻風水_第三十二章:說客

拜師?

肖文靜不明白葉子襄為什麽作出這樣的提議,而葉子襄根本不解釋,他就像是隨口說說,吹皺一池春水,再假裝不關己事。

於是肖文靜鬱悶了,兩人離開魏喜英家返回醫院,她一路上都想找個機會和葉子襄聊聊這事兒,可老天爺卻不肯給她麵子,葉子襄總能在外力的幫助下完美閃避。

比如,兩人站在地鐵兩節車廂的交界處,葉子襄向裏,肖文靜向外,她剛開口問:“你說拜師是--”怎麽回事?

“請讓一讓!”

背後新上車的乘客截斷了她的話頭,肖文靜和葉子襄被迫側身、再側,最後變成一百八十度旋轉,換了葉子襄向外,肖文靜向裏。

等到地鐵重新啟動,肖文靜憋了憋氣,又道:“為什麽我要拜--”你為師?

“妹子你下站下嗎?”旁邊大學生模樣的男生突然插嘴,有點害羞地衝她傻笑,“要是不下,能不能跟我換個位置?”

肖文靜默默地點頭,默默地和他交換站位,連累到身旁的葉子襄,兩人的麵向又一次發生調整,變回了葉子襄向裏,肖文靜向外。

她抓緊時間,剛站穩就急急地說:“我拜你為師的話你是不是要教我風--”水學?

話未說完地鐵便再度到站,下車和上車的乘客川流不息,肖文靜被人群擠得東偏西倒,要不是葉子襄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差點就隨大流下了車。

肖文靜:“……”

算了,她忿忿然地想,不急於一時,隻要葉子襄真的希望她拜師,而拜師又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她以後有的是機會向葉子襄發問。

於是接下來的路程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凝視著玻璃車窗上眾多乘客的倒影,觀察他們的喜怒哀樂,腦子裏空空的,心裏也空空的,似乎想了許多又似乎什麽也沒想。

因為她故意不去看葉子襄和她自己,所以直到最後,她都沒發覺一件顯而易見的事。

葉子襄並沒有放開她的手。

…………

……

另一邊,楊慎思彬彬有禮地送走了兩位警察,顧遴跟在他身後,麵無表情,隻有兩隻眼睛露出的迷茫顯示他還沒回過神來。

楊慎思回頭看到他,笑了笑,調侃道:“別怕,你這次是做好事,警察叔叔不會抓你。”

他口氣中大人調戲小朋友的意味太明顯,顧遴翻了翻眼皮,不開心地瞪他,問道:“我聽到你跟警察說

我是顧迥的弟弟,你怎麽知道的?你到底是肖文靜的朋友,還是顧迥的朋友?”

這對兄弟提到對方的時候都是直呼全名,楊慎思又笑了笑,坦言道:“都是。”

依然保持著麵無表情,顧迥琥珀色的眼珠卻非常明顯地發生了變化,瞳孔收縮,顯示出他不同於外表的內心感覺。

他轉身就走。

“顧遴,”楊慎思在他身後叫道,“你又要逃走嗎?”

顧遴腳步一頓,到底是年輕氣盛,忍了又忍,還是回頭怒道:“我沒有逃!”

“那就留下來。”楊慎思將雙手揣進風衣口袋,靜靜地微笑,“你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十八歲以後就不能再被稱為孩子,法律上來說你具有完全的行為能力,也就是說,你應該承擔起屬於你的責任。”

“嗬嗬。”

要是肖文靜在場肯定覺得驚訝--顧遴居然都會冷笑了!

不僅如此,他還言辭鋒利,諷刺地問:“什麽責任?像條狗一樣替姓顧的看家護院的責任?”

楊慎思沒有搭理少年人的氣話,而是慢慢地走過來站到顧遴身旁,利用這點時間思索著該如何說服他。

兩人此刻的位置處於住院部,葉子襄臨走前托楊慎思看著魏家人,而不遠處正是魏喜英的病房。門沒有關緊,他透過門縫能看到魏喜英已經醒了,魏太太態度激昂地衝丈夫嚷嚷著什麽,一雙兒女又驚又嚇,像兩隻小鵪鶉那樣抖抖瑟瑟地貼在母親身體兩側,攥緊她的手。

“你看他們,”楊慎思歎息,“他們又何嚐願意生在這樣的家庭?人生在世總有些事不能選擇,其中最無奈的便是你的父母。”

顧遴也隨他看過去,魏喜英的妻子恰在此時甩脫了兒女想要轉身離開,她的兒子“撲通”一聲跪倒下來,抱住母親的腿嚎啕大哭。

男孩子的淚水刺傷了顧遴的眼睛,讓他想起一些陳年舊事,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

他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從齒縫裏往外迸出聲音:“所以我走,他們可以當作沒有生過我,這樣大家都清靜。”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楊慎思苦笑著輕拍他的肩膀,“再說了,就算你不把顧老先生當成父親,顧迥總還是你的哥哥,他沒辦法眼看著你流落街頭。對關心你的親人而言,你的責任就是平安健康地活著,有一份穩當的工作,待在他隨時可能看到的地方……顧小弟,你明白嗎?”

“別叫我小弟!”顧遴

甩脫他的毛手,敏感地瞪他一眼。

“好好,不叫小弟。”楊慎思好脾氣地舉起手,“顧遴同學,顧遴同誌,小顧先生……你要我叫你什麽都行。”

“但是,”他話風一轉,收起嘻皮笑臉嚴肅地道:“你想要被人像個成年人那樣對待,就必須拿出成年人做事的方法,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當年你和顧迥年齡都太小,隻能任由別人決定你們的命運,現在你們長大了,顧迥可以向你表達他真正的意願,希望你也誠實地麵對自己。我問你,顧迥這個哥哥,你真的一點也不想要嗎?”

當然不想要!顧遴張嘴就要回答,眼角瞄到魏家的女孩兒趴在男孩兒肩頭,自己都哭得滿臉淚光閃閃,還不忘伸出一隻小手替兄長擦眼淚……他那句拒絕的話便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楊慎思把他的猶豫看在眼裏,心裏替顧迥感到欣慰,暗想:就怕你絕情到底,既然有猶豫就還有可挽回的餘地。

但當說客是講技巧的,不可能一蹴而就,楊律師深明這個道理,感覺今天的份額差不多了,主動轉換話題:“這個問題你不用馬上回答,我給你時間多想想,也可以問問朋友,肖文靜不是你的朋友嗎,相信她的意見可以為你提供更多參考。”

顧遴閉上嘴巴不再出聲,似乎算是默認了他的建議,楊慎思瞥了眼病房裏的魏家人,又道:“你今天做得很好,你救了那個人的命,他的妻子兒女都會感激你。”

病房裏又傳出一陣鬼哭神嚎,那樣子可不像是有半點“感激”,顧遴冷著臉看他怎麽睜眼說瞎話。

楊慎思摸摸鼻子,無奈地道:“好吧,不管他們會不會感激你,至少肖文靜肯定感激你。還記得我去找你那會兒說的話嗎?‘我是肖文靜的朋友,她需要你的幫助’,事實證明她確實需要你,他們那公司裏一個書生一個弱女子,沒有你的行動能力,他們今天就什麽也做不了。”

這是實話,顧遴立即被說服了,之前楊慎思到工地時他其實並不很相信,所以沒有直接去找肖文靜而是偷偷跟蹤她,直到她和那小白臉為爬陽台發愁,他才忍不住挺身而出。

他這一秒的動容當然逃不脫楊慎思的眼睛,楊律師抓緊時機道:“所以,如果你暫時沒有其它地方可去,就先留在肖文靜的公司吧,這不僅是滿足顧迥的期望,也是為了幫助肖文靜……你說呢?

在楊慎思滿懷希望地注視下,顧遴沉思了許久許久。

最終,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