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四章：我是林夢如
見二人身影消失在了東宮的房頂上，榮貴妃突然暗道不好，急忙讓侍衛別再追趕。這事要驚動了皇上更是難辦。
匆匆收了兵，就算是提心吊膽也沒辦法，隻好同太子一起商量最糟糕狀況的對策。
一路上的疾馳，允兒都不知道兩人會被追趕到哪裏，又該到哪裏才停下，隻知道，她突然回頭看去才發現已經沒了追兵。
這時候扯了扯雪暮卿的衣裳，雪暮卿也回頭看去見再無來人這才停下來。
仔細一看，鬆針樹上雪成堆，在往前是梅花怒放，她記得山上的時候就會有沿途的梅花，看來是逃到了行宮邊緣。
“王爺，你有沒有事？”允兒很是擔心的問道，秋水湧動的眸光裏掩飾不住的擔憂和焦急。
當雪暮卿吐血的那一刻，她真是嚇到了，從未又過那樣的害怕，好像整顆心都被人捏在手中，那雙手不斷的收緊，險些要了她的性命。
雪暮卿搖了搖頭，胸口還是疼到無法呼吸，放開允兒自顧自的走在前頭，腳下的雪留下一雙雙腳印。
凜冽的風揚起他黑色的長袍，看起來猶如一隻搖搖欲墜的黑色蝴蝶，隨時都會消散在風中一般。
“王爺……”允兒喃喃喚了一聲，眼淚不知什麽時候迷了視線。
他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身體突然異樣，又這樣一言不發，難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為何又不對她講。
他可以心平氣和的對她說出他畢生的報複，他的野心，他的計劃，那是攸關生死的事情，他卻坦然對她講出來口。
可是為什麽偏偏這件事要有所隱瞞，莫不成真是得了不治之症故而不想讓她傷心。
可是，你忘了麽，我是醫者，允兒可以治你的病！
這麽一想，她抬起手背來摸幹了眼淚追了上去，在他身後鼓起勇氣說道：“王爺，您是不是患了什麽惡疾，允兒為你看看可好？”
雪暮卿罔若未聞，腳下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繼續往前走去，一步……一步……離她遠去。
允兒不甘心，更是篤定了自己的猜測，他可能真的是得了什麽重病。
於是她有追了上去，“王爺，你就讓允兒看看吧，或許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呢？”
她屢次三番的說話，或許是把雪暮卿說的有些煩了，他轉身冷冷的看著她，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允兒看起來嬌小無比，他薄唇微啟沉聲問道，“心病，可有藥醫？”
說罷，他轉身又走開，允兒愣在原地琢磨著他的話來，心病，是什麽心病，是心悸還是心痛，還是心裏脹痛。
心病是大病，很多種病，但是一旦得了心病之人都很難被根治，大多數的人都會因為得了心病而命喪黃泉。
難道他真的得了心病？允兒怔怔出神，緊攥的手已經是涔涔冷汗，恐懼如同是夜裏的黑暗，轉眼遮蔽了月華彌漫在心間，不見絲毫的光亮。
這種感覺比見他吐血還感到害怕，一心想要一個答案，但是得到答案後卻是絕望。
不行！就算是心病也一定有辦法治好，她搖了搖頭將自己頹敗的思緒都驅散了去，就算她治不好不還有師傅江朔州麽？一定有辦法的。
可是，再抬眼，哪還有雪暮卿的影子，他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允兒想來，他的背影蕭索無比，一定是深感絕望。
她要守護雪暮卿，上一輩子她沒有辦法在他身邊一直陪伴著他，這一輩子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好好的活下去。
況且他還有理想，還有抱負沒有實現，就算是他放棄妥協了，她也不準他就
這麽離開人世。
允兒一路追著腳步到了偏殿，推開門，殿中卻沒有人，她轉了一圈以為他還沒有回來，卻見一個人肚子坐在庭院之中，手裏拿著酒杯晃蕩。
他，在喝酒？
允兒不曾見過他喝酒的，他這個人一點也不喜歡酒這種東西，就算是平素裏煩心時候也是喝茶消氣。
如今，她真真切切的看見他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握著的就是皇上賞賜的瓊漿玉露。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完全沒有注意到慢慢靠近的允兒，不一會便飲完了一盅，他把瓊漿玉露的酒壺丟到了一旁的雪地上。
無月無星，這樣子的庭院裏肚子一人喝酒，不是詩人悲春傷秋，不是官僚憂國憂民，不是紈絝子弟思念家人，那是一種孤單到讓人心疼的身影。
沒有哭聲，沒有吵鬧聲，連酒杯碰觸的聲音也無，他就這麽靜靜的借酒消愁。
“王爺……”允兒走近，聲音是哽咽的帶著一點點沙啞，看著他這樣，眼淚就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喜歡的男人，是那個叱吒風雲的燕國君主，她喜歡的男人是那個為黎民百姓處處著想的九五之尊，她喜歡的男人是那個遇事從容生性淡漠的雪暮卿！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如同一隻受傷的獅子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靜靜的舔著傷口，如何讓人不痛心。
可是她隻能這麽陪著他，他喝酒，她陪著，他傷心，她陪著，唯有如此而已。
雪暮卿不看她也不回她的話，還是自顧自的喝酒，那瓊漿玉液，如同茶水一般盡數入了他的喉間。
“不要多喝，王爺……”她又淡淡言道，嘴角是苦澀，不知是因為心痛，還是淚水的味道。
瓊漿玉露她喝過，那種酒雖然很香醇，剛喝的時候也感覺不到有多辛辣，但是喝過之後酒勁很大，時常會攪得肚子裏翻天覆地，隻是一杯就足夠頂上其它酒類兩大壺。
千杯不醉的酒仙遇到瓊漿玉露也隻是一壺的量，可是他已經喝光了一壺，還在不停的喝，對於他這個不喜歡喝酒的人來說，比飲茶水還要喝得快。
他還是不說話，回答她的隻有烈酒入喉的吞咽聲，她焦急的看著卻無可奈何，伸手去奪卻被雪暮卿拍開了去。
“王爺！別喝了，你到底是怎麽了，你不喜歡喝酒為什麽今日要喝這麽多！”允兒是真的生氣了，她處處為他好，他何曾將她的話聽進過心裏？
“不喜歡喝酒？誰說的？”雪暮卿扭頭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來，淡淡的嘲諷之意，不知意欲何為。
“這……”允兒啞言，她總是把他的喜好記得很清楚，可是記得清楚又怎樣，他從來都不領情，她咬了咬唇，“我知道，你不愛喝酒。”
雪暮卿更是哈哈大笑起來，他很少這種笑，笑起來的時候也很好看，嘴角揚起露出一排皓齒，隻是卻感覺不到他一絲一毫的喜悅，他說，“你是誰？”
允兒又再度沒了言詞，她是誰？她該是林夢如呢還是允兒，她是誰她自己都不清楚又怎麽能說呢。
“我是林夢如。”她低聲道，像是在對自己說，確實，就算她成日裏頂著允兒的皮囊，但她骨子裏還是林夢如。
性格還是那樣的性格，想法還是原先的想法，她還是依舊愛著眼前這個男人，就算是有著允兒的麵容也掩飾不了自己一顆真心。
那顆心就係在他身上，可是他從未正視過，也從未在乎過，他不知道的太多，不知道浮生如夢，曾經一起走過那麽多年年歲歲不知道他們曾經隻羨鴛鴦不羨仙，現在他是王爺，
而她卻連自己身份也分不清。
“胡說，你怎麽可能是她。”雪暮卿笑著搖了搖頭，端著酒杯仰頭又是一杯烈酒，“她現在快成為太子妃了，她不會在這裏，她也不知道本王為了她痛苦，嗬嗬……”
他一邊說一邊喝酒，允兒站在一旁已經目瞪口呆，他這般傷情的話，這麽淒涼的話，離不開的名字竟然就是林夢如。
瞬間隻覺得天雷滾滾，將她劈個裏焦外嫩，他愛慕之人竟然是林夢如，竟然是林夢如……
她以為他誰也不愛，一心係天下，可是今日卻聽他這麽淒厲的話，那是因為林夢如……
那方才他聽到榮貴妃和太子的對話故而才吐血也就情有可原了，沒想到，雪暮卿他對林夢如的感情如此的深。
一時間，允兒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憂心，她知道，他是喜歡自己的，可是她卻不是她自己，而他喜歡的人確實是林夢如，可是卻不是她這個林夢如！
“王爺，你喜歡林夢如麽？”她飽含著淚水，嘴角卻是欣慰的笑意，兩種情緒在她體內迸裂開來，似乎要找到一處宣泄口，那不是淚水和笑意能詮釋的。
雪暮卿沒有說話，林夢如於他早就認識，那是在他還沒被驅逐到蜀州的時候，那是一次巧遇，在京城大清早的街上。
她一個人穿著一襲輕紗白衣蒙著麵紗在一處胭脂粉店門口駐步，卻停了好久轉身走開，不巧撞到了他，麵紗脫落，清新脫俗的模樣一眼便吸引了他的目光。
第二次，是他造訪林府，她在門口偷偷往裏看，他們在庭院中相遇，她坐在秋千之上，背後是花團錦簇，她淺笑盈盈，看著書籍笑出聲。
兩人的相遇相識那麽的自然又讓人無法忘懷，他本欲上門提親，誰料事事不如人意，皇帝重病臥床，聖旨一道讓他遠赴了蜀州。
從此千山萬水相逢也是難，又誰能想到，命運弄人，他回來了，可是她卻要成為太子妃。這樣殘忍的事實讓他如何能接受，可是他能怎樣，皇帝的賜婚了，就算他現在站出來不依又能有什麽用？
唯有借酒消愁，一杯烈酒下肚，喉間火辣辣的燙，腦袋也是昏昏沉沉，沒錯。允兒說的沒錯！他就是不愛飲酒，酒量也不是很好，可是現在除了酒能麻痹他自己外還有什麽能麻痹他的思緒。
他隻想不去想那個人，不去想世間的紛紛擾擾，不去想她，也不去戀她，如此這般才不會心痛。
允兒淚水已經潤濕了臉頰，他現在才知道，饒了這麽大個彎，原來她還是喜歡自己的。看著他痛苦，她也於心不忍，“王爺……，”她又喚了一聲，像是對這二字入了魔障一般，“王爺，我就是林夢如，你好好看看。暮卿，我是夢如，夢如……”
她想聲嘶力竭的說出這句話，但是到嘴邊卻是平緩的語調，她無法去想象，眼前的迷霧撥開，他又會不會相信。
“夢如？”雪暮卿喃喃囈語，扭頭看著她，那遠山的眉，含情脈脈的眼，好像是她，又不是她。
那眸光那樣清澈，帶著淚光，在夜風中撩起了漣漪，是那樣澄明的一雙眼，隻倒影出他的剪影，她的眼底唯有他一人。
“對，我是夢如。”允兒堅定的回答道，她已經忍受的夠久了，她隻想將這一切都說出來，他愛著的是她，她又怎麽能讓他傷心難過。
她就是林夢如，在他身邊，時時刻刻都愛著他，隻要他相信，她就卸去允兒的偽裝做回那個林夢如。
縱使他現在不是君主，縱使他現在處境難堪，那又怎樣？隻要在他身邊，她林夢如便天不怕地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