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七章 潛龍在野
林楓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附近不時傳來妖獸走動和攀談發出的聲響。可林楓不僅沒立刻爬起來逃跑，反而神情鎮定的朝地上一躺，雙手放在腦袋下邊當枕頭，悠悠然的眯起眼睛，曬起了太陽。
“林楓，你不怕死，妖獸隨時會尋覓過來。”熔爐裏又傳來一絲質疑，好在音量小了許多，顯然也開始替林楓擔憂起來。
林楓微微一笑，仍舊一言不發，那種妖獸再多也不怕不怕了的心理素質，讓熔爐裏的神秘人越發好奇。
林楓身下鬆軟的沙土，隻要踩上去就有一個腳印。朝哪裏跑都沒用，很快就會被跟蹤的妖獸發現。大難不死是真，可也喝了不少汙濁的河水。林楓現在還腹部隱隱作痛，兩條大腿也在抽筋抽搐中，別說快速奔跑了，就是走快一點都忍受不了。身上的衣服到是幹的，那是沾在上麵的泥漿變幹發硬了。全身上下好似穿了鎧甲一般，但是份量少說也有二十來斤重。
林楓現在玩的就是心跳，打的就是心理戰術。自從佩戴上熔爐項鏈後，這一路發生多少怪事。把小柔的靈液寶石汲取後，轉移到自己身上來。在地洞時，居然發出照明的光芒。身體失去重心時，項鏈自動進行糾正。不幸落水，還是被熔爐施救。
林楓賭的就是熔爐不會坐看自己被殺，可為什麽又讓自己冒死去救犬次郎這點讓林楓迷惑。
賭從來沒有百分百勝算，除非暗含欺詐和預先埋伏的陷阱。林楓的賭，是無奈下的孤注一擲。贏了可以翻轉局麵，輸了頂多還留在窘境。
“你是不是嘲笑我貪婪，要不去偷撿藍寶石，就不會被發現。”林楓感覺時機差不多了，是時候來一波情感籌碼作為押注。
“小柔對我很好，還曾舍身將隱身衣相送。如果能重逢，至少要贈送她一顆寶石吧。我拿了小柔的短柄利刃，在魔軍大營不是挖地洞鑿牆壁，就是刮雞糞在雞窩搞破壞，還把鋒利的刃口給弄出了裂痕，最少也要補償一顆寶石表示歉意吧。大師兄餘致策和我還沒正式見過麵，可他俠肝義膽為救師傅四處奔波，怕連累小柔隻身冒險。如此豪情萬丈的大丈夫令人敬佩，我雖不是空靈派弟子，可也和空靈派有些關聯，有緣見麵後，至少也要雙手奉送一顆寶石作為敬仰。”
“犬次郎不是人類，可本性善良，又多次相助我。如今暴露被抓，危在旦夕。可惜我武藝平平，沒有相救的能力。留下一顆寶石，將來埋在犬次郎的墳墓裏，算是見證一段往事吧。”
九顆寶石碎了一顆，被林楓言語支配了四顆，目前還剩四顆。鑒於熔爐弄碎了一顆，打飛一顆寶石的態度，顯然不屑偷來的寶石。林楓不會在提及此事，至於還剩的寶石如何分配，自然難不倒林楓。
“我在光輝村落雖短暫小住幾天，可吃了村東大姐家煮的肉，還偷喝了大哥藏的酒水，饋贈一顆寶石表示歉意。去醫藥館拿了藥草擦拭傷口，臨走還拉走後院的平板車，給人家一顆寶石也不多。在騎著平板車在村裏閑逛時，不小心壓死幾隻雞。雖然雞能複活，可我畢竟違規沒靠邊行駛，在村口中間橫衝直撞，算是罰款一顆寶石捐給村裏吧。”
“還剩的寶石，我一個都不要。犬太妹是犬次郎唯一的家屬，雖沒有血緣可彼此互相尊重。將來犬次郎的頭七和年祭，我隻能偷偷祭奠，剩下的還要靠犬太妹來辦，給犬太妹也不多。”
言語上林楓算是把偷來的贓物全部送出去了，一副我偷我不享用，全部為大家的楷模形象。
“哦，原來這樣啊，可我還是警告你趕緊把這些寶石丟了。”熔爐裏又傳來一聲嗬斥。
林楓假裝點頭，可心裏才不搭理對方。前世遇到太多此類道德帝，站在輿論高點，隨意對他人的行為指手劃腳瞎評論。
熔爐在沒發出一絲聲響，林楓開始著急起來，自己挖好了坑，放好了套，結果熔爐死活不提幫忙一事。
“要放點誘餌，她才肯上鉤。”林楓拿出短柄利刃放在眼前晃悠，臉上露出一絲殺氣，突然一拍地麵身體猛的從平躺狀態，立刻傲然站立起來。
“熔爐你說的對，犬次郎不能這樣白白死掉。換做小柔被抓，我一定會冒險搭救，現在是犬次郎，我也不能袖手旁觀。”林楓大義凜然，雙目四處觀望，擺開了架勢要做衝鋒狀，其實不過是用肢體語言來拖延時間，看熔爐如何反應。
“這才對呀，林楓你要勇敢的衝到魔軍大營，看見妖獸就狠狠用手裏的刀子捅它們。”熔爐裏傳來慫恿聲。
“你他媽不害死老子，心裏不舒服。”林楓心裏氣的大罵，好歹你也給點寶貝。小柔還有隱身衣庇護，這熔爐比自己還會耍嘴皮，就是不拿出些幹貨來。
“熔爐，我這番魔軍大營二進攻，可能真的有去無回，你也別掛念我，咱們好聚好散。”林楓看其他拖延的借口都說的差不多了，又開始裝模作樣用手指捏起項鏈，想把掛在脖子上的熔爐項鏈取下來。
“林楓，別費心了，這項鏈你是取不下來的，又不是沒嚐試過。”熔爐冷冷嘲諷一句。
“熔爐，我知道你非簡單之物。如果我死了，你落在魔軍手裏，萬一被利用對付七星大陸上的其他城池，我林楓豈不是罪人。”林楓豈能不知取不下的道理，真的能取下來，早就換別的借口了。
一方取不下項鏈偏要固執堅持，另一方被煩得有些歇斯底裏，在僵持中終於開始爆發。
“林楓，你怎麽不去死
。”熔爐裏傳來震怒之聲，如狂龍吟音，迅速擴散開來，引得還在苦苦搜尋林楓的妖獸立刻朝聲音傳遞方向進行追捕。
“草，這傻玩意真惱了。”林楓後悔莫及，剛想說兩句軟話，就看見熔爐裏噴出一股清泉。
熔爐體積不大，從熔爐鼎口也就是冒出如水管般的清泉，可這股清泉卻是直衝雲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林楓躲得及時，連忙把脖子朝後揚起，否則被水柱噴到也容易受傷。
唯一遺憾的是，這熔爐不在受控林楓的手指。否則林楓還想捏著熔爐，把它當作武器來噴妖獸。
原本隻聽到聲音卻沒有辨認出方向的妖獸，還在四處搜尋，如今看到某處居然有直衝天空的水柱，哪裏還肯放過機會，都生怕被其他妖獸奪了功勞，拚了命的朝林楓這裏趕來。
“嘩嘩。”衝上天空的清泉，終於開始回落，無一遺漏全部噴灑在林楓全身，瞬間把附在林楓衣服上的泥漿鎧甲衝洗的幹幹淨淨。
又是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將林楓全身包裹，在肆虐的竄入林楓衣服和皮膚的間隙中穿梭，林楓知趣的加緊雙腿隱藏私貨。
狂風來的急，走的也快。原本是落湯雞的林楓，淩亂貼著額頭的頭發，也被狂風吹的飄逸飛揚，全身的衣服更是幹淨整齊。
陽光直射在林楓緊握的短柄利刃上，發出刺眼的駭人光芒，刃口上的斷裂紋理也消失不見。
“準備工作都齊了，林楓該你上戰場了。”熔爐裏又傳來那個刺耳的聲響。
“這二貨命令老子去送死，當你爹傻啊。”林楓看到已經有妖獸圍了上來，前有亮出獠牙利爪的赤炎血狼，後有恨林楓入骨的母雞嘍囉獸，四周則是趁機撿便宜撈取賞賜的狗頭妖和豬頭妖。
“僅憑一人之力群戰妖獸，自古除了林楓還有誰？”林楓大吼一聲，轉身就準備朝河裏跳去。
“噗通。”還沒等林楓入水，那些想撿漏的狗頭妖迫不及待的提前跳入水中。
“林楓，快點跳啊。”水中的狗頭妖有些惱怒，一邊要奮力遊泳保持狀態，不被河水衝走，一邊趕緊揮舞前肢給林楓打招呼。反正林楓必定被抓，誰抓不是抓，幹脆跳到河裏便宜了自己一方。
“跳你妹啊，老子不會遊泳。”四周的妖獸數量太多，哄騙幾個愚蠢的狗頭妖也解決不了問題。林楓深感大勢已去，跳進河裏也躲不過一劫。
“都別過來啊，老子手裏有刀，小心傷著自己。”林楓很無奈，身處困境隻能玩最後的威脅。可這短柄利刃的刃口，未必有赤炎血狼的利爪鋒利，長度也趕不上母雞嘍囉獸的雞喙。對方到時一哄而上，自己拿這玩意一個也捅不了，就被活活生擒。
“林楓，你還準備朝哪裏跑？”赤炎血狼站在林楓五米外，亮出爪子慢慢摩擦著，對於林楓等同於在磨刀要殺人。
“是你們逼死的我，我們斧頭幫一定會報仇的。”林楓拿起利刃就放在脖子上，佯裝要自殺。什麽斧頭幫不過一個噱頭，萬一被生擒，在編一個龐大組織準備入侵七星大陸的計劃。
一個孤零零的小偷，八成會被打死。可一個有龐大背景作為支撐，每日遊手好閑，無意中潛入魔軍大營貪玩的公子哥，頂多是任性而已。林楓在腦中，已經給自己重新編排定位。
“媽的，這幫白癡還不過來把刀子奪走，非要看見血才信嗎。”林楓想過，現在沒證據表明自己和空靈派有關。除了先前在平台露過麵，自己的身份還處於神秘狀態，手中不是沒有籌碼。
赤炎血狼愣了一下，滿眼狐疑的盯著林楓，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
“斧頭幫有幾把斧頭？”突然從赤炎血狼身後，傳來一聲蒼老的顫抖之音，緊接著一個步履蹣跚，彎腰駝背的赤炎血狼拄著拐棍走上前來質問。
“祭祀大人，這事把您都驚動了。”赤炎血狼侍衛連忙半跪倒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四周的其他妖獸一看立刻效仿紛紛跪在地上，最倒黴的還是河裏的狗頭妖，隻能深吸一口氣，一頭紮進河水裏作為敬意。
林楓最怕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最不怕就是碰到管事的。看眼前的老家夥一來，就鎮住了四周海量的妖獸，肯定是魔軍大營內有聲望和權威的高級妖獸。
在瞅瞅老家夥一身的打扮，灰色的長袍披身，臉上刻著奇異的符號，頭頂一個星星造型的黃金桂冠，手上的拐棍則是烏黑發亮，由很多纖細的纏金細紗圍繞而成，最頂端還鑲嵌一顆純白的寶石。
“祭祀大人，我林楓給你請安。”林楓本想先問問對方的名字，可仔細一想不妥，還沒有弄清妖獸的規矩，萬一引起誤會在想挽回就非常困難。
“斧頭幫有九把斧頭，一把砍忘恩負義之人，二把砍出賣同門之人，三把砍不敬重幫內長輩之人，四把砍不孝敬父母之人，五把砍吃裏爬外之人，六把砍同門相殘之人，七把砍持強臨弱之人，八把砍虛偽佞妄之人，這最後一把斧頭，則是留給自己，絕不被活捉。斧頭幫幫眾，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林楓一邊編著謊話，一邊細細觀察老家夥的反應。
“為什麽沒有第十把斧頭？”赤炎血狼祭祀一副老態龍鍾模樣，甕聲甕氣的問了一句。
“斧頭幫在狂妄，也不敢忤天逆地。多一把斧頭，就是對天地不敬了。沒人敢把斧頭扔向天空，那樣隻會落下砸到自己。也沒人敢手持斧頭，朝地麵
鑿砍，那樣無窮無盡沒有盡頭。”林楓編的這些話，也是有些譜的。從數字分析，九隻是比十少一而已，可一個是個位數，一個是十位數。兩者的意義，自然有質變的懸殊。
林楓也是看對方是個祭祀，對命理五行肯定有研究。也許和前世的不是一個宗派，但本質大體相通。
“有點意思，看你年紀青青，卻也懂得九宮內變之數，想來斧頭幫內也是人才濟濟。隻是為何來我魔軍大營搗亂，平白放火燒了雞窩大廳，你可知道損失有多大？”祭祀不慍不火的反問起來。
林楓不是二傻子，主動承認自己放火燒雞窩，口才再好也無法開脫洗白。
“大人誤會了，我是任性深夜潛入魔軍大營，不過是一時貪玩而已。我沒有私闖雞窩大廳，是公雞嘍囉獸邀請我進入雞窩大廳參觀。更沒有放火焚燒雞窩大廳，那樣對於我有什麽好處？斧頭幫和魔王大軍毫無瓜葛，我更不敢做出如此挑釁之事。發生火災我也很心痛，可非要栽贓嫁禍，至少要弄出些證據和目擊者吧？”林楓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反駁道。
林楓暗暗慶幸，好在碰到了祭祀老家夥，要是換成了赤炎血狼侍衛先給你一頓拳腳，不承認還是一頓拳腳。再好的口才，在蠻荒暴力麵前都不堪一擊。
“祭祀大人，他胡說。公雞嘍囉獸親口說的，看見了這個人類放火。”一隻母雞嘍囉獸突然嚷了一聲。
“祭祀大人，這個人類還在野外給魔王大人修建的平台附近大小便，這是大不敬。”
林楓有些惱怒，過去的事情還反複提起，就不能大方些幹脆忘掉嗎。
“公雞嘍囉獸親眼看到我放火，請問一點，當時它所在的位置。我進入雞窩大廳時，可是在眾目睽睽監視下進入，如何藏的了火源。至於你們說爛了的平台誤會，我看那風水不好，如何不能隨地方便作為提醒。”
赤炎血狼祭祀渾濁的眼睛突然一亮，立刻打起了精神，又拄著拐杖慢慢朝林楓走來。
“老東西，我打不過年輕的赤炎血狼，還一刀捅不死你。”林楓麵無表情暗暗哼道。
“風水如何不好？”祭祀心裏明白，那塊地確實不合適修建魔王瞻仰平台，在剛修建沒多久就打算放棄。那兩個豬頭妖和狗頭妖，本來也是帶著苦力前去幹活，把剩下的馬踏石運往別處。
“天寬地窄處，彷如棺材，幸好沒修建完工。否則就是給棺材蓋上蓋子，魔王大人知道了還不氣的吐血。”林楓一看祭祀不詢問雞窩的事情，這才稍稍放了心。
祭祀是用別的占卜方法，確定那塊地不適合修建魔王瞻仰平台，一聽林楓的話語，也忍不住微微點頭。
“人類確實是聰慧的族群，可我來七星大陸這麽久，卻從來沒遇到一位。看來還是我老了，應了你們人類的一句話，潛龍在鄉野，耕作不遠行。”
林楓不求對方羨慕，隻求能躲過一劫，看著祭祀麵露讚賞的神色，林楓懸吊的心才算稍稍緩和下來。
“林楓小友，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斧頭幫內必是器才。不如前往魔軍營內一敘，也許雙方還有深度合作的餘地。”突然祭祀話鋒一轉，又微微回頭看了一眼跪拜的赤炎血狼侍衛兵。
“草，軟硬兼施，不去也不行啊。”林楓心中大駭，一個謊言需要費更多的腦細胞，去編織更大的謊言來掩蓋。不去魔軍大營對方不答應，去了沒準被東問西問的問出紕漏來。到時候謊言一旦被揭穿，新仇舊恨一起算，在加點利息上去，小命絕對不保。
林楓隱隱感到衣角被人輕輕拽了一下，下意識回頭四下瞅了一眼，可四周空無一人，連一絲清風都不曾吹過。
“林楓小友人，不要害怕，我魔王大人雄才壯誌，將來天下合眾歸一，必有你們斧頭幫一份田地。”祭祀算是撤下偽裝，翻開自己的底牌。
林楓笑而不語，突然把腦袋揚起望向天空，把雙手高高舉著，扯起了嗓子吼了起來。
“賜予我力量吧，我是。”
林楓四周的妖獸，原本都把焦點集中在林楓身上。自從赤炎血狼祭祀出現，老家夥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動成為風向標，指引它們去追從。
祭祀一看林楓的動作，也是好奇萬分，在聽林楓的呼喊，更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所有的妖獸在這一刻，和祭祀一樣都在仰望天空，可等了一會林楓下半句沒了。
“咦，林楓人呢？”祭祀晃晃有些發酸的脖子，把目光從天空收回，在看看原本林楓所在的位置，居然空無一人，在瞅瞅四周的土地，依然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祭祀大人，這怎麽回事？難道是隱身衣蓋住了林楓？”身後的赤炎血狼連忙問道。
祭祀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纏金拐杖在空中劃了一個圈。立刻浮現一個金黃色的光暈，直接朝林楓剛才的位置飛了過去。
金黃色光暈沒有停留，在穿過之後很快消失不見。
“看來這個林楓著實不簡單。”祭祀一看魔法失效，沒查出林楓來，麵色有些黯淡和惱怒，也不搭理四周還在跪拜的妖獸，一轉身拄著拐杖又蹣跚的朝魔軍大營走去。
等祭祀走出去很遠，那些跪拜的妖獸才慢慢敢抬起腦袋。
河裏漂浮著幾隻狗頭妖的屍首，倒黴的家夥潛在水裏的時間太長，最終實在憋不住，又不敢從水裏冒頭，也不知是活活憋死，還是活活被淹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