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十五章 歌舞升平
清亮的月光灑在金黃色的琉璃瓦鋪頂,借著淡淡的月光還能模模糊糊的辨別出已經有些脫落的彩繪,而經曆過風雨侵蝕的漢白玉台基,以及周圍品相十足的小建築,無不彰顯著這裏曾經有過的榮華。
韓赤月一直未曾出聲,隻是望著上官惜若的神情大致也明白這裏會是什麽地方。上官惜若推開客廳的門,點燃了數盞油燈,看到油燈旁的檀香也忍不住將其點燃。爾後她退居一旁,順著繚繞的煙霧開始回想這裏曾經有過的歌舞升平。
那個時候這裏肯定有著好聽的黃鍾大呂,在鳴鍾擊罄樂聲悠揚中會有二八年華的女子摔著水袖,翩翩起舞。那個時候的爺爺,應該就坐在大廳正中央的棗紅色木椅上,看著這一切思索著朝內朝外的事情吧。
思及薛神醫所述說的三日宴,上官惜若那雙杏眼立即變得淩厲如劍。隻是思及相因方丈的話,她不由得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下落下了淡淡的陰影。許久,上官惜若才聲音有些幹澀的道:“小月子,你有沒有終其一生也不能報的仇?”
“有,想忘不能忘,想報不能報,痛苦的似乎隻有自己。”韓赤月的臉隱沒在陰影裏,再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股難得的哀傷。這個世間所有人都帶著傷痛而來,隻是我們學會了微笑。
上官惜若笑了笑,心想當真是小月子回來了呐,一言就戳中了自己所有的感覺。上官惜若擦拭了一下桌旁的灰塵,慢慢的道:“那我們該怎麽辦呢?一直想要報大仇,結果大仇卻不能報,你說我們該怎麽做?”
“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不讓那些東西成為我們生活的主旋律,那就好。上官惜若你不會永遠這麽脆弱的,隻不過是今日生病了,所以才會有這麽多想法。等一朝痊愈,你就會發現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而你根本顧不上報仇。”這就是韓赤月羨慕上官惜若的地方,因為上官惜若有著他不曾有的夢。
“小月子,這次回來是暫住……還是就不走了?”上官惜若眸光微微流轉,旋即用一絲惱怒掩蓋了自己的不自然。她知道她自己心中有個結,想要動手撕扯開,隻是讓自己變得更加難受而已。
韓赤月緩緩的轉過頭來,深深的望了一眼上官惜若,眼眸中浮現了一抹亮色,瞬間又黯淡了幾分,狀似無意的說道:“你呢,你希望我隻是在這兒路過,還是希望我在這兒常住?”
上官惜若原本想要整理眼前碎發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淡淡的朝韓赤月的方向望了一眼,眸子微眯,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淩厲,道:“明明是我在問你,你為何又將問題倒扣在我身上?再說了,能決定你去留的應該是西戎的那位公主吧。我何德何能,能夠決定你這個閑雲野鶴的去留?”
“如果,我說你能呢?”韓赤月把這話說的甚是輕巧,卻用四兩撥千斤的功夫將上官惜若逼到了一個再也不能躲避的牆角,除了直麵,她已經再也不能有所逃遁。
上官惜若吹了一下指尖上的灰塵,隨即緩緩的起身,麵色溫和的走向韓赤月。韓赤月不知對方有何用意,隻是卻不由自主的一步步後退,最終來到了牆角,已經退無可退。
上官惜若挽起了嘴角,臉上掛著一幅悠哉悠哉的表情,隨即用手將對方圍在一個角落裏,隨即輕聲道:“小月子,你說這種感覺怎麽樣?”
“有點兒難受。”韓赤月不知道上官惜若打的什麽鬼主意,是以用自己的親身體驗說道。他當真覺得被人逼到牆角可算不上是一個多麽好的體驗,感覺就像是在戰場上失敗的兵將。
上官惜若這才收起臂膀,清澈的眸色瞬間陰翳,如同一潭平靜無波的湖水,突然被人攪渾,讓人看不透。隻是她的話語卻透亮的很,輕輕巧巧的道:“剛剛你那句話,就讓我有這種感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你應該明白。所以,你是要常住,還是要暫留?”
“我想常住,因為做小太監其實也不錯,有的吃有的穿,而且你又不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主子,挺好伺候的。”韓赤月笑的一臉無賴,有誰知道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想回來,隻是人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上官惜若的眼裏映現出來淡淡的笑,她稍微整理了一下發鬢,隨即笑道:“你想常住?你以為你想我就能讓你常住了?韓赤月,以前我可從來不管你是誰,來自哪裏。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算是一個逃兵。對於一個逃兵,我得知道他的來曆。”
想到自己曾經為了韓赤月而掘地三尺,上官惜若就覺得一直心痛。那個時候若自己知道韓赤月的過去,又怎會像無頭蒼蠅一般亂撞?
燭光搖曳,忽明忽暗,如同韓赤月眼中的眸光。按照他的行事準則,他自己的故事,估計一輩子都不樂意向人提起。畢竟這是說不上多麽好聽的故事,畢竟這是自己也想遺忘的過去。
“如果你想知道,那麽我說給你聽。你應該知道天下還有一個南夷,而非常不湊巧的是我就是南夷的人。更加不湊巧的是,南夷的皇上就是我老爹,不過我是一個棄子,是以才會過得自由自在。”隱去許多故事的細節,隱去許多血腥和悲傷,就能展現出這樣一個事實,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實。
上官惜若倒是一派鎮定,仿佛絲毫沒有因為對方南夷公子的身份而失措。隻見她換了一個在別人看來更加異常的坐姿,若有所思的道:“那麽,按照你的話,你去西戎其實是為了南夷而去?”
“半對半吧,那裏卻是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指令,而我有選擇去和選擇不去的權利。”韓赤月如實說道,很多時候他還是有選擇的權利的。
上官惜若眉毛擰成一團,隨即有些不開心的道:“既然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那麽你為何會選擇去那裏呢。不去不是更好嗎,反正你有拒絕的權利。”
“那個時候我想去,關於這一點兒我不想多說了。”韓赤月給了上官惜若回答,卻又挑起了對方
更大的好奇心,隻是挑起對方更大的好奇心後,韓赤月卻殘忍的選擇了你不要多問的處理方式。
借著略顯昏暗的燈光,上官惜若凝視了韓赤月許久。她想知道對方為何會離她而去,隻是對方已經下了死命令,她心中縱有再多疑惑也無法問出。上官惜若微微的歎了口氣,莫名的想起了曾經和葛爾丹的一次會談。
那次會談發生在夜宿河邊的時候,自己因為心緒煩亂而吹起了韓赤月送給自己的小玉簫。結果葛爾丹應聲而來,就在和葛爾丹的會談中上官惜若才知道原來小玉簫的聲音對能聽到的人來說是那麽大的折磨。
上官惜若甩了甩手心中的汗,發出一個響亮的聲音:“我覺得也是,而且托你的福,我身體當真已經好多了。小月子,你知道我中的是什麽毒?”
“奪命散,這種毒產自東狄,具有殺人於無形的功效。這種毒顏色接近土色,通過皮膚而發揮功效。也就是說,你肯定接觸過這奪命散。附加一句,這奪命散隻有東狄皇宮中的人才有,是不傳之秘。”韓赤月清冷的聲音躍然傳來,讓身體依舊有些微燒的上官惜若感到一陣舒服的涼意。
上官惜若沉思了一會兒,隨即道:“我想知道,這種毒從中毒到毒發需要多長時間?”隻要知道了這一點兒,她就能明白自己是何時何地中的毒,進而能夠確定下毒的犯人。
“這個與接觸奪命散之人的體質以及接觸的量有關,在接觸的量一定的情況下,體質好的話自然會毒發的慢一些,而體質差的話自然就會快一些。不過一般好像都在接觸毒物一兩天後至半個月內發病,”韓赤月說出了他所知道的東西,他也明白上官惜若是想確定與何日何時何地接觸到了毒物。
上官惜若微微沉吟了一會兒,隨即慢道:“這半個月我一直在行走中,接觸的外人並不多。除了曾經和西戎的人交過手外,剩下的隻有羅迦寺了。西戎人那個時候采用的是以刀奪命,所以中毒的地點隻可能是羅迦寺。”
許久,上官惜若方道:“原本想要尋根問祖的,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地方要去。我的搬運工,勞駕你把我送到一個新的地方吧。在哪裏,我想有一個人或許能夠幫我解開所有的疑惑。”
韓赤月沒有任何懷疑,背上上官惜若就向她所說的方向走去。在韓赤月看來,他雖然無法成為上官惜若的一切,卻可以可以成為上官惜若的腳,眼睛,而這已經足夠。
羅迦寺的分寺並沒有大興土木,而是在原先被遺棄的一座廟宇中進行著修修補補。雖然這裏還沒有正式建成,不過仿佛隻要高僧進來這座有些破亂的廟宇裏便又染上了一層佛光。
相因方丈聽完上官惜若的敘述,沉吟半響,目光卻一如既往的溫和堅定:“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很有可能就是在羅迦寺染上了這種奪命散。前些日子有人來報,解簽大師已經身亡了。據前來匯報之人的描繪,似乎你們兩個的症狀很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