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且行且談
第二章 且行且談
柳外三分翠,車行一路新。
鳳曦淡淡笑著,眼底劃過一絲極奇異的光芒,悠悠然地笑道:“這件事,倒不是那能輕易了結的。聽說那萬家,雖輕易不動彈的,但身為皇後的娘家貴戚,又極寵溺自家一根獨苗,怕是輕易不願退的。”
邊上的裴煦含笑聽著鳳曦的話,見得他邊說著,那身影卻是微微斜過來,在自己身上蹭了蹭,這等極舒坦地神情讓裴煦他不由一笑,揉揉鳳曦那整齊的束發,笑道:“你年方十二,心眼卻是越發的多了,這等事也記於心裏,想來那夏國的情報大半記得牢固了。”
鳳曦眸色清亮,微微笑時,卻又透出幾絲略帶羞澀的味道,似乎未曾到過大場麵的人猛然處於萬眾矚目之地,淡淡的青澀不禁令人生出幾分寬恕之意。
隻是他那漫不經心地提壺,專心著倒出一杯茶,方是將這茶送與裴煦,看著裴煦微微眯眼,似乎極愜意的模樣,他便溫聲道:“這是自然的,好歹這也是我那未曾見得的‘父親’的地方。若是碰到了,也是要小心著意的。”
說著,鳳曦伸手往戴著的那個小小的香囊探去,漫不經心地摩挲著,眼眸中閃過淡淡的冷肅,但不過瞬息便是收起手,便隻拈起一塊糕,慢慢地吃著。
裴煦搖頭歎息了一聲,心裏卻是慢慢地思索起來。
鳳曦已是十二,天生便是極玲瓏的人,平日裏又極念著自己,倒也不曾詢問計較自己的身世。但不知為何,前些日子他知曉此事後,卻是極力要來這夏都,恰好那賀飛揚五十大壽,霍恬來信邀請,他們稍稍考慮一番,便就自那楚國國都往東行來了。
雖不知究竟是何緣故,但看著鳳曦的模樣,似乎對那生身父母卻是極在乎的。自己一手將鳳曦養成,自是清楚他的性子,除卻三兩人外,卻是可冷情到將人、事、物一一排列下來,稱斤度兩的地步。心性之冷之狠,卻是在自己之上的。
因此,他這般在意此事,倒是有別的意味了。
但鳳曦心意,裴煦一時之間,卻是算不清的,隻能小心看著,以防萬一。那鳳曦母親臨死之前透露的信息,卻是點出了三四分事情:這鳳曦身世非富即貴。若是他決意認得那親身父親,卻是有三四分可能受到些折騰的。
豪富之家,多有爭奪家產,兄弟鬩牆之事,若是添上權勢兩字,便是更難理清事端的。此時要是添上鳳曦這一人,橫插一腿,可是引發得那同仇敵愾之心,越發地易受傷害。
裴煦這般思慮著,心裏不免更重了些許,隻是見著事端未引,隻能先看著罷了。
馬車軲轆著滾過青石鋪就的大街,馬蹄聲清脆端整,不過半天的工夫,這一行車馬,便是停歇在將軍府外了。
既已有霍雍護著裴煦等人行來,那將軍府裏自是知曉裴煦他們行至路上的事兒,因此,府外霍恬便是早早等著了。
眼見著這一隊車馬行來,霍恬嘴角勾出極愉悅的笑意,似那偷了雞的狐狸,笑吟吟地道:“可是來了!我就知此事交與哥你做來得輕巧,想那萬家知曉是你,倒是不會輕易說些什麽了。畢竟,您這木嘴葫蘆可是出了名的不多說半個字!”
這般說著,那霍恬腳下一轉,徑直往那車駕走去,隻笑著道:“多年不見,各位可是安好?”
裏麵的裴煦聽得霍雍的話,便推開車門,隻帶著鳳曦下來,笑著說道:“虧得你三不五時的來信催促,我們卻也隻得好生保養著,不然落入你的話頭,便是無甚樂趣的了。”
那霍恬知是在說他的嘴皮子,倒也不甚氣惱,隻嘿嘿笑了一聲,眼眸裏閃過一絲光亮,伸手就往鳳曦那裏抓去,道:“裴先生說的話,我卻是不敢領了。這三四年,您帶著這個小蘿卜,東走西逛的,那一份信箋我不是估摸著寫上三四份,好讓您見著?細細算得,除了那南方的周國,北方的燕國,中間的楚國,西南方的蜀國怕是都走遍了吧。”
微微一笑,鳳曦含笑著說道:“這是自然的。這夏國近的很,自小便是長於斯,日後自有看的,這遠些的自是要好生先看著的。不然,待著無法親身體驗的時候,哪裏還得好的?”
聽著鳳曦如此說著,裴煦也不多說些什麽,隻抓著鳳曦的手,對那霍雍笑著說了三兩句,便一並往那將軍府裏走去了。
隻那霍恬,自鳳曦小時便是極喜逗弄他的,此時自然也不是例外的,邊是走著,邊是忙忙地說些個什麽。這些個話落入鳳曦耳中,他也不甚在意,但積年的習慣在,卻是隨口便說上三兩句,倒是讓霍恬的心情更愉悅起來了。
在這兩人的嬉笑話中,裴煦等一行人好不容易方是到了廳堂,喝上一杯半壺的清茶,這兩人的話方是少了些。
一時間,空氣中隻彌漫著淡淡地茶香。
見著氣氛有些膠著,那霍雍霍恬兄弟似乎也有些心事,裴煦微微一笑,隻道:“好清茶,想是那新茶,添上好水,方是泡出的吧。若不是喝的人不對,倒真是無所缺憾的了。”
霍雍與霍恬對視一眼,角力一番,那霍恬卻是敵不過霍雍的不動聲色,再想想素日自己哥哥的習性,隻能歎息一聲,道:“此事倒無甚關礙的,隻是有些難為先生你了。”
裴煦本想是賀家有些事難做,卻不料這事倒是牽扯至自己身上,不由訝然笑道:“噢?這事卻又與我關係著?”
霍恬有些無奈,隻端著茶,啜飲一口,方是訕訕著說道:“這本也無甚關係的。隻是我們兄弟昔日在江陵郡,好生呆了六七年的,其中除卻駐紮地方之外,大半的時間多是落在你家。其間,多是聽聞你的詩詞策論,乃至於軍法政事的說聞,自是受益良多的。這些年雖是按著你的說法,多有保留的,但三五一時,也有透露之處。我舅舅自是不多說,早已知曉我們也是名義上的結交,實質卻為師徒的。想不到,陛下也不知從何知曉了此事,今日早朝時,竟也稍稍提到了些。之後,怕是多有征召之說的。”
這話一說完,裴煦聽得也是一愣,稍稍遲疑,他方是道:“如此說來,這次的壽筵邀請卻是多有些難過的了。若不是夏帝陛下多是溫厚待人的,想我倒也該摔門而走了。”
霍雍聞言,倒也一笑,隻淡淡道:“陛下已收有一份軍書。”
這話落地,鳳曦也有些訝然,眸中光彩閃動,良久方問道:“可是以前煦交與你們的那一份?”
霍恬訕訕一笑,點頭道:“聽說是的。”
這話說的,就是一邊上隻看著幾人的止戈也露出幾分笑意,心想這聽說,究竟是聽誰說的,又有甚證明?看那樣子,卻是一定的了。
裴煦自然也是這般想著,冷眼看了霍恬一眼,邊是慢慢踱到那窗牖邊上,隻略略思索一番,低眼看了那邊上的盆栽一眼,手指順著盆栽裏的植物葉兒滑動摩挲一番,便是笑道:“如此說來,這夏都,我卻是好生呆上一陣子,方是好的了。”
霍恬聽到這句話,心裏欣喜,不由起身道:“極是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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