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林寒洞肅

第二十二章 林寒洞肅

長夜漫漫,林木森寒,聲聲炭火劈啪之中,一輪淒清的圓月,如滿捧的清水,散落絲絲澄亮的輝芒。落雪的蹤跡已然是消散無蹤,展眼望去,便是那大的小的,漫地的炙熱火焰與透紅火炭。

這等炙熱的炭火,模樣雖是橫七豎八,千奇百怪的,卻也為冬日的寒林添上了難得的和煦。便是那寒風獵獵,拂麵的依舊是一片片如溫水般煦煦的氣息,讓人頓生合眼欲睡的感覺。

裴煦與肖璿止戈三人,靜靜地坐在水潭的邊上,心下不由拂過淡淡地無奈與悔意。但此時此刻,這件事上,三人卻真真是無可奈何。

這等時刻,便是止戈與肖璿有著極高的輕功,卻也是不得下山。這非但是林木炭火眾多,更是由於那火杉與金紅草的灰燼漫地散落,離了這略微成地洞一般凹陷的地方,恐怕四人卻是得寸步難行了。

微微仰首,裴煦眉眼淡淡的舒展,麵上雖是無甚神色,隻那心中卻是轉過千百番的計較,慢慢地思慮起來。

初時,他援救於這女子,雖非出於全心的利用與掌控,卻也有七成左右出於掌控對方的意願,才願做出了這等違逆平素性情的事。

援救這女子,一則,為的是她那源於現代知識與能力的掌控,這於自己的未來所涉及事物多有關礙。這古代本就於各項商品有諸多的限製之處,若是這深知其中蹊蹺的女子從中阻礙,卻是難以將這事物全然掌控手中。

二則,以平素看來,這女子的身世與夏國或是其他國家的世家大族多有關係,若是能掌控她,卻是能為未來添上幾分籌碼。

最後,如那女子無甚能力,讓其殞身戰火也就罷了,這於裴煦來說未嚐不是好事。隻是以這女子在城門的那一刻卻是證明自己非是那等弱者,倒是有八九成能順利脫逃至夏國。裴煦見是如此,又有幾分不願動手誅滅這難得的同類,便隻好轉向援救,以獲取足夠的利益。

這等心思,此時卻是少了大半。

裴煦微微抬頭,此時東方的啟明星已然是高高升起,散射出璀璨的明輝,與那盈盈的滿月相映成輝,極是柔和皎然。

在這清輝之下,那女子,卻是低低呻吟著,麵上露出一片慘淡的青白,手心卻是緊緊握緊,連那指甲也是撐得發白。

她的生產卻是足足撐了大半天了,仍未將那嬰孩產下。自昨日產生陣陣疼痛始,她直至呻吟至半夜過後,方有幾分生產的模樣。

那時她尚是有幾分氣力,雖是羞慚,卻也顧不得其他的,隻得解衣待產。畢竟,其餘的三人,都是男子,又有兩個是孩童,哪裏懂得了這產婦的事。

不過,好在肖璿也是極知曉事的人,見著那女子的行動,便是了悟了三兩分,早早地就找個借口,自行避開了。

但此處又無甚熱水等基本的消毒用具,更無長時間止血麻醉的藥品,如此這般,裴煦這等人便是無可奈何,隻得看著這女子自行生育嬰孩。

若是這女子能好生地順產,這便也是好說的,隻是這三兩個時辰下來,女子的聲音卻是越發的暗淡下去。

麵色暗淡慘白的她,苦苦支撐了這麽久,卻是再也受不住這等折騰,微微喘了數口氣,便是抬起那依舊清亮的眸子,伸手扯住裴煦道:“我,我是受不住了,隻是,隻是……”

正是這般說著,那女子麵色陡然詭異的一變,呈現出一種青白之色,咬破的櫻唇為細白牙齒一咬,卻是猛然冒出一層的血珠,一時之間,頭便往下一垂,卻不知怎地昏迷了過去。

裴煦的麵色微微一變,卻是急急走到那女子的邊上,看著那人中穴,拇指狠狠得掐了下去,如此數下,上麵便落下一個深深的印痕。

女子本是一口氣喘不上來方是如此形色,此時受得尚稱及時的刺激,便是邊咳邊喘,連著大喘了幾口氣,又有了些氣力,勉強著微微扯出一絲笑意。

這般形色,落入裴煦的眼中,也不禁微微皺了眉。

他雖不是那等婦科醫生,卻也略略通曉些常識,知得這女子生育,若是多於二十四小時,便是有感染的危險,況且方才這女子卻是昏迷了一陣子,顯是無甚氣力的了。

而那孩子,卻至微微露出了半個頭。

如此這般,裴煦便生出了另一番心思了。隻是如此的心思,卻是要這女子自行思量著辦了。

慢慢踱了數個來回,裴煦便是微微露出一絲冷凝的神色,在那女子身邊蹲下,輕聲問道:“這等女兒家的事,想必姑娘此時知得卻是最多的。我隻想問上一句,這孩子,你卻是如何看的?”

那女子微微抬眼,雖則神色萎靡慘淡,但那眸子卻依舊散發著蒼茫寂寥的味道,隻強自笑道:“閣下雖年幼,卻是大有風範,想必也是貴胄豪富之後,又天生一段天分資質,素日知的也是多的。隻這一件,你如此問來,想必不知一句古話來的。兒是娘心一塊肉,況且這孩子尚是我夫君的頭生子,不論如何,我也不願放棄於他的。”

微微一遲疑,裴煦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但神色卻依舊淡淡的說道:“便是要你一命換一命麽?”

女子淡淡一笑,眼眸中微微閃過一道極明亮的神采,隻慘淡笑道:“這是自然。我本就是那等體弱之人,百般脫逃,耗費心思,更是折損年壽的。因此,倒是不如讓小兒得以活命的。”

這般說完,那女子便又咳喘了幾聲,方是略略吃力地取出一個香囊,遞與裴煦道:“這是夫君送與我的定情信物,若是那孩子長成了,你且讓他在七月初七那日夜裏至夏都的澄湖,點一盞流綠燈,在上麵繡上一句詩詞……”

女子微微喘息幾聲,一時之間,卻是難以說出半句話來。良久,方是捏著香囊,柔聲道:“記得,那句詩便是:七月七日長生亭,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裴煦微微點頭,麵上卻淡淡的,隻默默地凝視著女子,帶著幾分莫名的感觸,說道:“除此之外,你卻還有甚心願未了?”

見裴煦點頭應了下來,女子稍稍思索,便是又取出一串金鏈子,遞與裴煦道:“這一鏈子,不值什麽,隻是聊做撫養我孩子的押金。此事若了結,我夫君便是送上千金贈禮,以作答謝。”

未曾看上那鏈子一眼,裴煦便是接了下來,隻淡淡道:“此事也是一段難得的緣分,你且放心,這孩子我會好生照料著的。”

如斯情狀,那女子略略遲疑一分,便應了下來,低首緩緩摩挲了下腹部,那女子微微露出笑意,眸子更是清澈如水,蒼茫如煙,淡淡道:“如此,小女子來世當做牛馬相報。隻是我夫君名號不好告之,孩子卻是姓鳳罷了。”

裴煦淡淡點頭,見著女子慢慢地閉合眼眸,便是上前往那脖頸出來一手刀,當場便是擊昏了女子。

但他素日卻是未曾做得那等手術,稍稍一遲疑,方是讓止戈上前,按著他的話,先是點穴,後往那肚子上割了一刀。

血漸漸地湧了出來,泊泊的流出一道細細地溪流,那嬰孩的身軀卻是微微露出出來。

揮退止戈,裴煦稍稍遲疑了半晌,便是動手小心地將那孩子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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