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北門晨曦

第十九章 北門晨曦

天色暗沉,蘇合香熏出絲絲逶迤的香霧,散落滿屋子的奇異香味兒。睡夢朦朧中,猶可聽得那泠泠的水聲,在山石中流瀉出一絲絲越發清脆寒冽的滴答聲。

裴煦微微睜開眼眸,卻仍是靜靜地躺在那裏,默默地聽著這清冽的水聲,心思明晦不定。未幾,院子裏就傳來斷斷續續的行走聲、談笑聲,混雜著嗚嗚作響的風聲、若有若無的沙沙聲,幾乎掩去了那叮咚的水聲。

微微一笑,裴煦緩緩起身,隨意的扯了一下帳子邊上垂下的絡子,以喚醒邊上小隔間裏睡著的丫環,再伸手將床邊矮幾上的一個小盒子打開。

隨著盒子的開啟,一陣蒙蒙的光暈頓時散了開來,光芒柔和卻是極亮,這屋子瞬間裏便是一片光亮。

推開那細膩軟滑的被褥,裴煦站起身,從衣帽架上取來今日的衣裳,不疾不徐地穿戴好了,才聽得門外篤篤篤的敲門聲。

“進來吧。”裴煦獨自坐在邊上的小榻上,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吱呀一聲,屋內隨著那移來的那幾個薄紗燈籠,更添了幾分亮光。這三個年長的丫環,一人將手上的燈籠掛在燈架上,推開三兩紗窗後,便收拾整理床鋪案幾;一人卻是捧來半滿盆的清水,並著那蓖梳、鏡子、手巾、濃茶、香胰子等,供著著盥洗淨麵;最後的那人卻是拿起蓖梳,將那濃密的長發梳理整齊了,便從邊上的盤子裏取來一條淺青色的絲帶,鬆鬆地係住柔軟的發絲。

這般盥洗整治了,裴煦那嘴邊的一直勾起的笑意更是多了幾分,起身看著那三個丫環,輕聲的說道:“麻煩姐姐們了。這天色也是快亮了,止戈向日裏起得遲,姐姐可是去那裏一趟?”

丫環們恭敬地應了一聲,端著盆、盤等東西,紛紛地退了出去。這略顯疏朗的屋子裏,便隻留下正端著茶推門而來的泓雁。

泓雁淺笑著將那小茶盤端放到案幾上。先是翻轉杯盞,,再提起茶盤上安放著的茶盅,壺嘴略一傾斜,那煮好的清茶便以一種圓潤的弧度傾瀉入杯。放好茶盅,泓雁便雙手捧著這杯清茶,遞了過去。

裴煦輕輕地啜了幾口清茶,微微皺起眉,便是放了下來,抬眼問道:“泓雁姐姐,斂衣姐姐她走了麽?”

泓雁聽得裴煦如此淡淡問來,心裏卻也生出了幾分暗淡的悲憐之意,稍稍退後一步,輕聲道:“斂衣姐姐素日就是起得早的,今兒天還黑著,她就是走了。”

裴煦眼眸微微一眯,卻不再問,一時間屋子裏便寂靜下來。

“公子,我來了。”

隨著些許腳步聲,一道聲音突然在寂靜的房屋簾外響起。

裴煦淡淡說道:“止戈,你且等著些。”

說罷,裴煦起身稍稍整治衣衫,便是對邊上的泓雁道:“今日我卻是要在先生那裏多多耽擱些,若是有甚事,你就遣人去吧。”

那泓雁聽得如此,卻是有些驚異,皺眉道:“公子,這大早的寒天兒,您且先進些吃食吧。”

微微一笑,裴煦淡淡道:“你這般說來倒也是的,你且取一些熱騰的糕點準備著,我帶去也就罷了。”

泓雁聽是如此說,她平素又極懼怕裴煦的,便隻是諾諾應下了。

幾經準備,不多久,一輛輕便小巧的素淨軒車便從裴家的小門裏出來了。隻在不遠處的一座宅子前稍稍停了一下,便又向北門行去。

這一番周轉折騰下來,東方已是微微露出幾分慘淡曦光。

裴煦微微掀開那窗子,看著街道上人流漸漸多了起來,那些個店麵鋪子也是呼喝著紛紛打開,裴煦心中神思晃動,不知不覺,竟然就到了北門那裏。

肖璿見著今日的裴煦心思暗沉,卻略略有些失神,不知想著什麽,便輕咳了幾聲,慵懶地眯著眼眸,道:“公子,北門到了。”

回過神來,裴煦神色依舊淡漠,不經意地掃視了北門一眼,便是對外麵趕車的止戈道:“止戈,你且尋個離北門近些的地方吧。”

說罷,裴煦又轉過頭來,抬眼便是對那肖璿道:“昨日的那幾人可是回了?”

肖璿聽得如此說來,倒也不放在心上,微微笑道:“這是自然的。隻是屬下有一疑惑……”

軒車停的地方極恰當,掀開車窗便是能一覽城門的諸多人等。裴煦抬眼細細地觀望著,便淡淡對這肖璿道:“你是問我何為昨日讓那幾個回來,今日又特意尋著她麽?”

說到這裏,裴煦眼眸微微合攏,頓了頓,便又和煦笑道:“若是一直跟綴著她,雖是知曉了她的一舉一動,但以昨日看來,這舉動卻不免會顯露痕跡。”

況且,這人救與不救,還得看著她是否有這個價值,於他究竟有沒有那個所謂的“緣分”方是。

不然的話,這個雞肋消失在戰火之中,倒也是個幹淨。

肖璿冷眼看著裴煦那有些自相矛盾的舉動,心裏卻是暗暗納罕:這女子究竟是何人,連公子這等冷漠的人都是另眼相看,竟就不采用機謀,單單隻看著那城門細細地搜索?

兩人默默無語,小小的軒車內便寂靜下來,隻那車外的人流越發得喧鬧擁簇。雖是極冷的冬日,連著日光都是被雲層遮斷了,但延陵城乃是商賈交通之地,極是繁茂。此日卻也依舊是人來人往,笑語喧鬧不休的。

正是這一動一靜,動的越發得激揚,靜的一發得淡漠,城門之外,突然闖入一匹驚馬。

這馬匹或是經曆了極長的奔波,已然是渾身汗津津地,毛發盡濕,口吐白沫,隻歪歪斜斜地衝進了城池。

那守衛城池的衛兵本是要攔住於這一人一馬,隻是邊上那老成的守門人眼見著這馬是那已烙印的上等軍馬,馬腹上又淌著血,顯然是為求趕路,竟不顧軍馬死活。他心裏便是一個疙瘩,忙忙地攔住了那些新來的守門,再細細看來。

這馬背上趴著的人,一身的血汙,兵甲之上濺滿了黑血,背上甚至還帶著兩隻箭,在空氣中上下搖擺。

那老成的守門士卒本就是兵將出身,見是如此,立刻囔囔著使喚人去告與鎮守本城的將軍,自己卻是帶著幾個有氣力的男人,忙忙地喝止已然驚慌失措的一眾平民,將這匹已然使盡氣力的馬壓製住。

這一番事端方是安頓好了,那將軍停得那些描敘,卻也是急急趕來了,見是如此狀況,忙走到那人麵前,急道:“你是何人?”

那人呼吸急促,麵白氣短,隻努力仰首說了一句,卻是迷糊不清。

那將軍見狀,心裏更是打了個突,忙又移近些,蹲下將頭湊到那人身邊,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話音方才落地,那血汙滿臉的人猛然抬起頭,露出一雙極清亮的眸子,喝道:“死!”

說罷,他手中猛然閃過一道白光,橫割了過去。

一絲聲息也無,那將軍正是疑惑這人目光為何如此清亮,一陣劇痛過後,他眼前一黑,便是人事不知了。

趁著眾人都驚愕這士卒暴起刺殺,那士卒不知怎麽一動,便是扯下那件血汙了的外衣,趁勢往邊上一竄,便是消失在人群之中。

裴煦看得如此狀況,心下微微思索,便是吩咐外麵的止戈道:“止戈,回去。”

外麵的止戈分明是見著這些狀況,但卻是不以為意,極冷靜地說道:“是,公子。”

而此時,那些個將軍親兵倒也回過神來,急急地喊著要捉拿刺客之類的話。這話一喊出,城門口更是人馬大亂,那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紛紛擁簇著往外跑去,連那原本隻開了一半的城門,此時也被擁擠的人群折騰著全開了。

裴煦的馬車雖是見機得早,但也頓覺難以行動。見著如是,裴煦倒也不放在心上,低聲說道:“此時倒也差不多了。”

話才堪堪說完,那城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大的喧嘩聲:“敵軍!有敵軍!快!快關上城門!”

話語間,那原本擁簇著往外散去的人,一發得亂了套,數百人擠在城門邊上,有的前有的後,好是半晌的工夫,那城門邊上的人群方在士卒的驅趕下,隻剩下數人。

裴煦聽得如此,不由開啟了車窗,往外回頭一看,卻是猛然睜大了眼眸,顯是吃驚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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