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二章 心魔

在此之前,嶽纖靈不是沒有生過有玉石俱焚之心,但她還是不甘心,七十年雖然漫長,但她也等得。雖然當初那樣慘烈,但她也開始堅信風暗胤七十年後會回來,一定會的。所以她不會為了殺嬛彌和溯月賠上自己的性命。

這樣想著,嶽纖靈伸手握住佩在腰間的兩塊玉佩,對戚銀屏柔聲說:“你放心,我不會那樣做,我還要等暗胤回來,把玉佩親手還給他……告訴他我的心意。”

聽她這樣說,戚銀屏終於安心下來,目光也落到她佩在身上的玉佩上,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動容,“想不到暗胤師兄會這樣……”秘境中種種,讓她隱隱覺得風暗胤對嶽纖靈也是不同的,否則隻是同門又怎會這麽豁出命,隻是不知受了那樣重的傷,風暗胤能不能在秘境中挨過七十年。

“過段時間,我想下山修行。”嶽纖靈又抬頭看了看梨樹,午後燦爛豐美的陽光紛紛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照下來,撒在她瑩白的臉上,纖細的臉上流露出的是與往日完全不同的氣勢。嶽纖靈終於如門主與況晶藝之前所願改了性子,但其中過程是誰都不願見的痛。

門主的院子裏焚起了一股清淡的香,細膩白玉的香爐上方純白的香煙嫋嫋升起,別有一番韻味。門主歪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看著香爐,低聲道:“這一次我不能代纖靈向寮海宮討回公道,也不知她會不會怪我?”

況晶藝一聲月白衣裳及地,正在香爐旁侍弄香料,聞言轉頭彎了彎嘴唇,“門主想多了,纖靈不是不懂事的。這次事情寮海宮做的滴水不漏,一口咬定了嬛彌根本不曾去秘境,纖靈所見之人定是旁人冒充,我們蜃羅門確實也無可奈何。”

“話雖如此……我也恨自己行事不能單憑心意。”門主換了一個姿勢靠在椅子裏麵,伸手閉上眼按了按額頭,忽然不屑的哼笑,“不過這一次嬛莨那女人也是吃了大虧,本命法寶都折在裏麵。她自己把女兒驕縱成那樣子,早晚要出大事情。”

“現在可不就出了大事情,纖靈絕不會善罷甘休,隻有做得幹淨些就是了。”況晶藝低頭看著香料淡淡的說,臉上泛著溫柔的光,一點兒也聽不出她剛才說的回是殺人的事情。

“不單是纖靈,莫邪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好不容易收到一個可心的弟子。”門主又張開眼睛看著遠方,聲音飄渺仿佛來自遙遠的虛空,“你說的是,隻要做得幹淨些就是了,不過纖靈是一定要親自動手的,我觀她昨日的樣子,恐怕連心魔都生出來了。”

沒想到嶽纖靈竟會因此事伸出心魔,嶽纖靈略吃了一驚,但想到被困的人是風暗胤又是多半因嶽纖靈之故也就釋然了。

待香料燃盡,況晶藝終於忍不住輕聲問向門主,“師父覺得,暗胤師弟能挨過七十年嗎,那是桃源秘境啊……”

門主久久沒有回答,隻是低微的歎了一口氣,同樣輕聲說:“不

管怎樣,讓纖靈心裏有個念想總是好的。”

既是秘境,就有諸多修士參悟不透的玄機,更何況是桃源秘境這樣直接限令了高階修士進入的,風暗胤這一次著實九死一生,門主心裏都是不信他能在秘境裏麵捱過七十年的。

與戚銀屏說過話之後,嶽纖靈隻覺得困倦至極,回了屋裏便躺下歇息,卻在半夢半醒之間又如上一次在仙遙島上一般,魂回秘境秘境。

這一次她沒有到處遊蕩,張大眼睛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剛一次見到風暗胤的洞穴中,風暗胤就在不遠處盤膝打坐。他坐的地方逆光,到底是什麽情況還看不分明。

嶽纖靈毫不猶豫的撲過去,雖然知道他聽不見,還是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暗胤!”

似乎正在修煉的風暗胤毫無反應,嶽纖靈卻因為靠得近了得以看清他現在的樣子,當下呆在原地,不得寸近。風暗胤渾身都在散發著瘴氣,麵目猙獰形同惡鬼。

嶽纖靈呆呆的看著他,眼淚不知不覺淌了一臉,如果不是當日她錯信溯月,不是她連累,風暗胤如何會落到這等地步,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站住不是因為害怕風暗胤現在的樣子,隻是覺得羞愧不敢靠近。

風暗胤對她的存在無知無覺,隻專心修煉,而他的識海似乎正在遭受酷刑,忽然身子後昂倒在地上,一縷縷黑血紛紛從嘴角溢出。他躺在地上不斷抽搐,不知到底遭受了多大的痛苦,環繞在身體周圍的瘴氣還要趁機侵入。

“暗胤……”嶽纖靈想也不想就撲到他身上,卻隻能徒勞的穿過,毫無用處。

看著風暗胤這般境況,她再也經受不住,昂頭撕心裂肺的嘶喊起來,這聲音好似杜鵑啼血,卻沒有任何人能聽見。

“纖靈,纖靈你醒醒,快醒過來……”沉浸在巨大的苦痛中,嶽纖靈忽然感覺有人在輕輕拍打自己的麵頰,茫然的睜開眼睛就看見戚銀屏坐在榻邊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見她醒來才鬆了一口氣。

夢中種種曆曆在目,本來像嶽纖靈終於駕馭夢魘的修士是不會輕易入夢的,而現在卻三番兩次,說起來恐怕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滿滿的冷汗,嶽纖靈對戚銀屏勉強扯了扯嘴角想說自己沒事,但開口的瞬間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隻無力的靠在戚銀屏的身上,聲音嘶啞,“我剛才做夢了,夢見他那麽痛苦,要是我不輕信溯月也不會這樣。”

即使她什麽也不說,戚銀屏也能猜到她夢見了什麽,手心疼的在她肩上溫柔撫了撫,“我知道你自責,但錯不在你,日後溯月必要付出代價。纖靈,你這樣長久做夢會有損修為的。”

嶽纖靈靜靜的閉著眼睛靠在她身上,剛才一幕幕又在眼前回放,生生讓她將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來,“我知道,隻是我總覺得這好像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

“你的執念太深了。

”戚銀屏當然不會相信,隻是不能在這時深說,隻是淡淡的駁了一句。

嶽纖靈當然知道自己說的話沒有人會相信,連她自己也是不信的,所以沒有再說下去,隻是靜靜的等待心情平複。戚銀屏說的是,當初是她錯了,但她一定要殺了溯月乃至嬛彌!

這時候,風暗胤也慢慢平複下來,身體不再抽搐,周遭的黑氣也變得淡了一些。他慢慢的張大眼睛坐起來,麵色如冰。剛才有一瞬間,他覺得仿佛聽見了熟悉的聲音,他覺得那好像是嶽纖靈的聲音,但又知道絕不可能。隻是如果沒有哪個似有似無的聲音,他剛才恐怕就會識海轟塌。

他在這邊剛剛坐定,一個人就穿過大石出現在他麵前,看了他一會兒戲謔的說:“你今日竟然沒有被心魔左右,真是難得。”

風暗胤根本不理會他,隻是又緩緩進入識海修煉。秘境險惡,他也不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必須要盡快增進修為,何況他內傷未愈,在這裏實在太容易被毀去,他一定要捱過七十年走出去!

這一次嶽纖靈的事情鬧得這麽大,自然蜃羅門滿門俱知,秋蟬和易行兩位長老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隻是反應與門主截然相反。尤其是秋蟬,恨不得直接將嶽纖靈及戚銀屏三人關到思過崖永世不出。

“才入宗多久就闖出如此大禍,不關到思過崖還想怎樣!”秋蟬長老狠狠握住鑾座扶手,一臉惡憎的看著門主。易行長老依舊不說話,隻是有著秋蟬長老咄咄逼人。

門主坐於兩人對麵,不慌不忙的摸了摸自己纖細手腕上新配的玉鐲子,端是風情萬種讓人目眩。她一貫不願與秋蟬長老爭執,卻不是怕了她凡事都要她左右,那樣她還做什麽門主,“要是依了長老你的話,恐怕日後我宗再也收不來一個弟子。宗門弟子在外出了這等大事,宗門不想替弟子出頭反而責罰嗎?”

秋蟬長老被她說得麵皮紫漲,氣哼哼看向易行,“你說!”

易行長老被推至風口浪尖,頗為無奈的垂了垂眼,緩聲勸道:“門主說的不無道理,這一次弟子在外吃了虧,回來之後我們應該多加安撫。”

“那還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招搖,才第一次下山就敢奪那麽些機緣還不背過眾人,能怨得了誰!”秋蟬長老冷哼一聲,強詞奪理的說。

門主隻覺得自己再待下去隻是浪費時間,幹脆也不再費口舌,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道:“這件事情我自會安排,兩位長老就不必操心了。如果纖靈她們真有能耐,出了事情也自有我來承擔!”

她的背影纖細窈窕,卻帶著不可拂逆的決意。

秋蟬長老呆呆的看著,下一刻又用力的拍打著扶手,“真是反了,簡直反了!”

易行長老卻在旁邊沒有說話,多年前的事情一直是門主橫亙在心裏的一根刺,現在再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是說什麽也不會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