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五章 情深不壽
五月之後，嶽纖靈腹中的孩兒呱呱墜地，卻是兩人期盼已久的美麗女兒，剛一出生就能窺見與父母十分相似的容顏，裹在繈褓裏被門主愛不釋手的抱著。連一貫散漫的莫邪軒主也一臉緊張的站在旁邊看著，好像生怕門主一不小心把明月摔在地上。他也想抱一抱這個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小生命，奈何門主無論如何卻不肯放手。
“你這麽喜歡孩子，怎麽不自己生一個！”被逼得無奈，莫邪口不擇言的說。
果然一句話就激怒了門主，讓她寒著臉把明月交給況晶藝，自己直接拎住莫邪的衣服把他拽了出去。
嶽纖靈的精神還是不錯，躺在榻上看見這一幕不由得有些擔心，“師父和莫邪師伯……”
“沒事的，你大可不必擔心。”風暗胤站在旁邊握著她的手安慰，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麽。
嶽纖靈一貫對他說的話毫不懷疑，一會兒就拖著疲憊的身體睡著，閉著眼睛呼吸均勻。
隻是抱了抱剛出生的女兒就又交給況晶藝，風暗胤低聲說：“勞煩師姐看護一會兒，別讓她哭鬧驚擾了纖靈。”
聞言，況晶藝眼神複雜的看著繈褓中半閉眼睛的嬰兒，心裏對她十分同情。
不過同情歸同情，她還是很識趣的抱著繈褓走了出去，不再打擾這對人見人羨的夫妻。臨出門之前她又悄悄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風暗胤俯身站在嶽纖靈身邊眼中隻有她一個人，果真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許久隻是這樣單純端詳嶽纖靈的麵容，風暗胤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趣，反而十分眷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嶽纖靈張開眼睛還在看著。
睜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風暗胤，嶽纖靈稍稍愣了一下，“你一直在啊？”
“我一直在。”風暗胤回答，又在她臉上吻了一吻，“等明月滿月，我們就去草原。”
曾經，嶽纖靈一直想著有朝一日能和風暗胤一起去遼闊的草原走上一走，而他一直忙於修煉和其他瑣事，竟一直沒有實現。
“真的？”嶽纖靈先是驚喜的瞪大眼睛，接著又想起什麽，有些失望的轉開視線，“明月這樣小不能去草原啊。”
“隻有我們兩個人去，明月可以讓晶藝師姐代為照料一段時間。”風暗胤早就盤算好了一切。
“這樣是不是不好？”嶽纖靈很糾結，但草原和風暗胤對她的誘惑實在太大，最後還是心虛的暗暗決定下來。
結果明月滿一月這一日，嶽纖靈就和風暗胤一起離開了蜃羅門。況晶藝站在山門前懷抱著睡眼惺忪的小嬰兒，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像是要配合她一樣，明月打了一個秀氣的小哈欠，絲毫不在意父母親的離開，閉上眼睛安然入睡。
一晃一息間，兩人已經成婚十年，卻是第一次毫無羈絆的走出蜃羅門，隻想踏遍草原，好好的看一看日升日落雲卷雲舒。
傍晚迎麵刮來帶著微微濕意清涼的風，紛紛撲打
著臉頰。嶽纖靈肩靠在風暗胤身邊，頭抵在他肩上，昂頭漫看金色的天邊和雪白的雲霞。
隻要她微微斜過眼睛，就能看見風暗胤俊麗的麵容，金紅色的夕陽鍍在他側臉上，美好得讓人恍然如夢。
“夫君……暗胤。”嶽纖靈遲疑的喚他，待他回過頭目光相觸，緩緩猶豫的說，“我總覺得這一切都不真實，好像是假的。”
風暗胤凝神望著她，許久伸出手輕輕將她被風吹到臉頰的發絲細致的挽到耳後，而後溫柔的吻落在她鬢角，聲音低磁惹人心醉，“是我不好，讓你如此患得患失。”
“與你在一起，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氣。”嶽纖靈也湊上去輕吻他的唇，低眉順首溫柔幸福的笑。
風暗胤不再與她說話，隻是伸出手臂將她整個人環在身前，這樣保護的姿態簡直能讓人一直暖到心窩裏。
嶽纖靈又抬頭去看眼前一片碧色的美麗草原，又是熟悉的一陣水紋晃動，草原上的一切都模糊得失了真，像是水滴落在湖心，一點點兒瀲灩流動。嶽纖靈忽然覺得心底猛地一痛，好像有一些重要的東西正在徹底的消失。
這一次漣漪蕩開卻沒有變成任何新的圖景，眼前隻剩下一片黑暗。嶽纖靈的心緒回籠，一點兒一點兒想起了一切，說不清是什麽心思，隻想好好的流淚哭一場，卻強忍住，深吸一口氣緩緩張開眼睛。
果然，一切都隻是虛幻的夢魘。
她張開眼睛，卻愕然看見風暗胤與自己近在咫尺，一雙眼睛裏很清晰的倒映著她的模樣。
“暗胤……師兄？”嶽纖靈以為夢魘還沒有結束，但周圍的一切卻都是她開始修煉之前的。
“我見你方才靈力紊亂，怎麽了？”風暗胤直起身看向旁處，淡淡的關懷從聲音裏如一涓流水般流露出來。
在心底流淌的淚就差一點兒因為他的一句話洶湧而出，嶽纖靈根本不敢抬頭與他對視，隻低頭看著地上，自己的雙手分開放在膝蓋上，每一根指甲都光潔柔亮，是一雙修醫的修士該有的手指。
“讓師兄費心了，我沒事，隻是剛才陷入了自己的夢魘。”
風暗胤細細打量她，見她一直深垂著頭似乎有什麽心事一般，自己隻能看見烏黑的發心，心裏變得十分柔軟，“夢魘有時候會讓人越陷越深，即使是你自己夢魘的主人也不可掉以輕心。”
洞府之中十分明亮，嶽纖靈也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裳，臉色微白，隻有一頭烏黑長發鬆軟的披散在背後，唇上微微一點兒紅，看著隻讓人心底生憐。
旁邊其餘的人都還在打坐修煉，卻不知道已經過了幾日之久。
“已經過了六日，餘下的時間並不十分多了。”風暗胤好像就知道嶽纖靈在想什麽，在旁邊淡淡的開口說道。
嶽纖靈也漸漸從夢魘中徹底的抽離出來，點頭乖巧的應了一聲，“我知道，暗胤師兄不必擔心我了。”
又看
了她一會兒，風暗胤就在旁邊坐下，漸漸進入修煉境界。這時候嶽纖靈才能毫無顧忌的看著他，兩人之間距離咫尺，風暗胤修煉湧動的靈氣也能為她引用，促進她的修煉。
越是和風暗胤相處得久，嶽纖靈就越是能感覺到他不易察覺的溫柔，本就為他悸動的心就更加的溫暖，萬劫不複在所不惜。
可是嶽纖靈還沒有再次閉上眼睛打坐修煉，卻感覺到一股水流般的靈氣從他們來時的方向而來。這股靈氣十分強大，卻不帶敵意，就好像一股水流一陣清風，讓人情不自禁的放鬆警惕心生親近。
小心的轉頭看了一眼修煉中無知無覺的其他人，嶽纖靈咬牙站起來悄悄迎上去，卻就看見一個一身華服的年輕女子緩緩走來。女子容顏是少有的驚豔奪目，發髻高高挽起，露出十分光潔的額頭，然後在額心綴著一塊嫣紅的寶石，更顯得膚白如雪，攏在身體兩側的手上戴滿了各色珠鏈指環，隨著窈窕的步伐叮當作響，十分悅耳。
嶽纖靈也被女子的華貴驚豔驚住，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她慢慢走進過來。似兔趴在肩上一聲不吭，似乎也看呆了。
轉眼女子就走到了她麵前，輕啟朱唇微微一笑，仿佛天地都被她的笑點燃，“你們能來到這裏也是有緣，我是這方洞府主人。”
嶽纖靈才聽清女子說的是什麽，當下臉紅羞愧的低下頭，“我們不速而至，實在叨擾了。”
“我已經一千年不曾見過外人，沒有什麽叨擾的。”女子說著，走上來伸手撫了撫似兔的頭，換得似兔水汪汪的一眼，當下笑得更加璀璨。
方才隻是為女子驚世風華所惑並沒有看清什麽，這會兒嶽纖靈終於察覺出異樣，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碰觸女子，手指卻輕而易舉的穿過了她的身體，仿佛那隻是一個虛無的幻影。
“被你發覺了。”女子舉手掩在嘴邊輕輕的笑，又繼續說，“別嚇著你了，我名舜華，隻是一方虛靈。”
嶽纖靈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也不知該怎麽回答，隻局促的看著她，緊張得微微抿著唇。
“我曾經也長於夢魘，在這洞府坐化之後就一直在這裏。”舜華很自然的接著說，又抬頭細細的端詳著嶽纖靈，美麗的臉上隱約透出一絲曖昧的揶揄，“所以這洞府中所有的夢魘我都了如指掌。”
茫然的盯著舜華好一會兒，嶽纖靈才後知後覺的明白了舜華言語間的意思，當即整張臉都紅成了一片，下唇都被她自己咬出了兩個淺淺的牙印。
“其實也是人之常情，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舜華表現出與驚豔容顏極不相符的豪爽，“隻是……你要知道一件事情，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也好像一陣朦朧的霧氣，在嶽纖靈麵前緩緩消散不見。
洞府裏又隻剩下了嶽纖靈一個人，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空氣，低聲重複剛才舜華的話，“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