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疑團重重
唐雀摸了摸穢的耳朵,最後一次與它對視了一眼,“穢,記得走得遠遠的,不要讓別人抓到你,還有千萬不要再回來,你要好好活著,不然清水不會原諒你。最後,千萬不要再見到我們。”說罷伸手上前,撕下了籠子周邊的符咒。
符咒一撕,結界自破,穢從籠子裏出來。它不肯離去,唐雀隻能拾根樹枝,狠抽了它幾下,最後它方哀嚎一聲,騰身而起,化為一團烏氣,直直往北方行去了。
唐雀沒有逃走,就坐在打開的籠子前,破罐子破摔地等著大家回來給她定罪。
不多時,眾人果然來到青龍院了,一看唐雀坐在那裏,而籠子大開,符咒落了一地,不免都愣了一愣,最後皆抬頭看向清德道長。清德道長捋捋白須,看向唐雀,唐雀正緊張的時候,他卻忽而一歎,“唉……天意,盡是天意……老夫也……罷,命中已定,無力回天。”說罷一甩拂塵,離去了。
他一走,另三位長老也走了,隻留下滿頭霧水的弟子和唯一清明的南君然。南君然上前,一把將唐雀拉了起來,“清瓶也累了罷,快些回去歇息,補個好眠。”
唐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又看看地上的符紙,大開的籠子,再看向他。南君然眯起了桃花眼,“之前我道穢殘暴異常,卻忘了天作孽,猶可違。是清瓶你對了,穢無錯,此一番,我們皆知曉了善行觀的目的,就算你不放穢走,我們也會放它離去,自然不會交給善行觀處置。”
於是眾人才散了。唐雀迷迷糊糊滿頭問號地回到東廂時,清水已從被窩裏鑽了出來,一見到她,上前就一個擁抱。最後把眼淚盡數抹到她身上,“雀兒,我聽見了……聽見了……不是穢的錯,真的不是。太好了!它走了,剛才我看到它,是你放的……太好了……”
唐雀拍著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才哄好她。因昨夜確實無心睡眠,沒有睡好覺,今早唐雀就在東廂補了一覺,早飯沒吃,一覺醒來,已到了午時。醒後去了灶房,與清煙清雨清水一齊做飯,蒸了白米,炒了春筍與菠菜,又煮了紫菜蛋花湯。
午飯過後,唐雀還是忍不住問了清水,“水,我早聞七星塔似有什麽秘密,究竟是什麽?”
清水聽後略一思索,最後歎了口氣,“罷,雖說這是觀裏的機密要事,但這麽多年,大家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些,沒什麽可隱瞞的了,我也就把我所知的告訴你罷。”
原來白雲觀在很久以前曾遭過一禍亂,且損害嚴重,當初觀內弟子本甚多,隻因著這一禍亂,死傷無數,最後幸存的隻剩了五位——便是如今的觀主清樞,以及四長老。不隻是白雲觀,連山下周遭城鎮都或輕或重的遭了害。至於這禍亂,據聞是一隻鬼王,那鬼王命數近五百年,後好不容易被鎮壓住,打散軀體三魂與六魄,隻餘一魄被鎖在七星塔的頂層“搖光”,直至如今。但鬼王威名之遠,法力之深,曾引得不少邪門歪道垂涎,雖隻餘一魄,也是不可小覷的,若食之功法修為便能大增,忽而不少人來七星塔取鬼王精魄。後來因觀主清樞與四長老道行高深,擊退所來歪門邪道不少,才漸漸沒人打它注意,久而久之,這事也就成了傳說。
清水繼續道,“想必善行觀派人前來也是為了這鬼王精魄,那褚……那人去七星塔也就有了解釋,想是穢護主心切,又被他所惱,才會殺害了他。也難怪大家沒有怪你,清和師兄不也說‘自會放穢離去’麽?”
唐雀聽後恍然大悟。原來七星塔果真不是簡單的,裏麵竟鎖了一隻百年鬼王的精魄,難怪善行觀打它主意。這麽一想,忽而又想起一件事——上次褚門人第一次來白雲觀時,就有人夜闖七星塔,這麽看來,那時還真是他做的,就為了探鬼王虛實,不料正好被桃花臉撞破,就逃回白雲觀,恰巧清水在洗澡,就躲外麵偷看,於是剛好擺脫嫌疑。至於這幾日出現的白蟲,想必也是他所為了。
這麽一想心裏有些後怕,這些陰謀原來早就實行,真是防不勝防,若不是穢害了褚門人,哪能這麽快知曉?不,會知曉,南君然定是早有預料的。唐雀皺起了眉,想起南君然的種種反應,覺得他定是早就料到善行觀的目的,所以一直都是有所防備的,不然他為何早叮囑大家“離‘善行觀’遠一點”,且連他們收養的貓貓狗狗也不讓碰?
好個南君然,不愧是首席弟子。唐雀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隻覺越看他越不清,心裏頭竟隱隱泛起一絲低落。
其實唐雀所想的這些並不難猜出,清水也陸陸續續猜到了,倆人一合意見,都覺後怕。至於那褚門人的“愛徒”,一個不知去了哪兒,估摸著早就離開了白雲觀,另一個自從說要“回去稟報觀主”後,一直都不見影子,後來善行觀果然來了倆人,隻是領走了褚門人的屍首,其他的倒隻字未提,問隻推說是“觀主所令”。
對於褚門人,不知該不該說可憐。本為俗世一普通人,因父母雙亡,飽嚐冷暖,墮入歧途,為害多年,又害得數家家破人亡,傅府隻是其中之一,後因為人所叛,淪落外地,入了道觀後爬至七長老之位,卻意外橫屍,終歸黃土,彼時年方二十有九,真是可歎可悲。歎一個天道無常,歎一個自作孽,不可活。
這次七星塔風波過去後,日子又開始平平淡淡地度過,唯一有影響的便是山下太乙縣對白雲觀的評價,說“不安全”“有猛獸”,估摸著下一回開觀便沒有多少善客而來了。唐雀聽得搖了頭,“嘖嘖,世人果真還是隻靠一個‘看’字麽?抑或人言可畏,剛好有誰看不慣白雲觀,傳了謠言?”
“莫生小人之心,這些均是意料之中,怪不得世人,況且世人哪有所言那麽愚昧。”南君然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這樣一來也並非什麽壞事,不迎香客,觀裏清淨,還不好麽?筆拿正,莫手抖,下筆要輕緩流暢,把‘鯤’再寫一遍。”
唐雀偷偷撇了下嘴,拿穩了手中的毛筆,在紙上又劃了一個“狗爬”出來。
三月陽春暖意融融,風和日麗,按理說白雲觀也應隨著平和自然,然今年不知是與哪方神仙犯了衝,從三月十開始就頻頻惹事端。這不,褚門人事件過去沒多久,今日午後微風簌簌,天邊兒雲彩輕薄縹緲,白雲觀尤其七星塔上空卻集聚了一團團濃雲,沉厚濃重,打著卷兒,朵朵如小型龍卷一般。
午時過後,清德道長忽而從塔內
趕來,集聚了眾長老弟子到正殿,大家匆匆而到時,見他麵色凝重,加上外界異象,更顯得氣氛壓抑沉重。大家於蒲團之上盤坐整齊後,他方開口,“今日天生異象,齊聚吾觀之頂,故老夫今早開始卜卦,至方才,算出吾觀將有一劫,此劫不近不遠,正與‘搖光’有關。”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唐雀難得地看到南君然表情嚴肅。
清德道長接著說,“想必大家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七層‘搖光’,鎖百年鬼魄,曾為多數邪門異士所貪之物,算得此卦後,老夫便去七層一探,卻發覺鎖魄鏈已斷,而那鬼魄,不知何處去矣……”
這話一字一字地說出來,不免使人心裏泛涼。眾人皆沉默了,表情統一的壓抑和震驚。良久,清海道長打破沉默,“長老,此事既已發生,我等也不可坐以待斃,鬼魄萬不能流入世間,否則百年前那場禍亂將重臨於世,又是一場生靈塗炭矣。”
“清海所言甚是,我等不可坐以待斃。卦象指出,鬼魄雖丟失,卻未在遠方,就存於山下太乙小縣中,隻是……”
清雲道長忽而蹙眉,打斷了話,“長老,莫不是……莫不是‘他’回來了?”
然這話沒有引起大多人的重視,弟子們因“鬼魄在太乙小縣”而交頭接耳地議論,唐雀卻注意到了,看過去,發覺四位長老,以及南君然的表情都無一例外的嚴肅,竟難得的統一蹙起了眉。唐雀心下好奇,這個“他”到底是誰?能引起他們如此重視。
清德道長繼續道,“清和,茲事體大,老夫需請觀主出觀,你且細思一番,再集合眾弟子去山下太乙縣,找出鬼魄具體之處。切記,萬不可魯莽,免驚擾了那奪魄之人!”
南君然低頭告禮。
最後清德道長離去了,餘下的三長老和南君然商討了番,最後得出結果,“想必大家心裏也都有了底,若說鬼魄所在之處,嫌疑最大的便是善行觀。三位長老不便露麵,故而這次隻得我們而為,為防打草驚蛇,需挑選一名弟子入善行觀探訪,找出鬼魄所在之處,其餘弟子散布太乙縣,一則為護入觀弟子,一則為尋鬼魄,防它所流落別處。”
大家紛紛自告奮勇,要進善行觀,南君然掃視一遍,卻把目光投在了唐雀身上,“隻是大多弟子修為純正,又久居這一帶多年,難免會被人認出,故而這次需一修為不高,又麵生的人混入善行觀……清瓶,不知你意下如何?”
頓時眾人的目光皆投在了唐雀身上,唐雀回望了南君然一眼,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低下頭,“是。”
於是計劃就這樣敲定了,由唐雀扮成一普通香客,入善行觀探虛實,其餘弟子散布太乙縣各個角落。清水因修為也不太高,故而負責西市一帶,南君然給了她倆一人一個銀鈴鐺,道,“這是無舌鈴,發不出聲響,但我曾以修為煉製,故而它們之間能傳遞消息。你倆各拿一隻,若遇危險,搖鈴便可,我會迅速趕到。”
唐雀和清水點點頭,收下了。
翌日清早,金烏破雲而出,世界依舊是陽春三月景,鳥語花香、風和日麗。白雲觀眾弟子各自喬裝一番,陸陸續續往山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