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白蟲疑點

褚門人又擦了擦汗,也不敢在朱雀院待了,見南君然給了台階下,就又說了幾句台麵話,方跟著走了。

唐雀蹲在屋裏,開了一條窗縫偷看著。不知是不是多心,褚門人在離開院子時似乎若有所思,還有意無意看了東廂一眼。

隻是眼下有個需要安慰的人,唐雀也就沒有細想。

清水將自己裹進被子裏,又陷入沉思境界,唐雀喚了半天沒喚出來,也就暫停了安慰她的心思,把被角掖了掖,又關上窗子,任她自行修複。

穢趴在鋪子上,可憐巴巴地瞧著唐雀,似乎不明白自己欲保護她倆為何反壞了事,故而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還帶著委屈。唐雀看的又憐又愛,忍不住輕歎了口氣,摸了摸它的頭,之後把門緊緊掩住,出了朱雀院。

穢這一次的動靜著實過大,驚擾了不少善客,但幸好事發之時除唐雀清水,還有褚門人外無人在朱雀院,故而沒其他人看到變為七尺猛獸的穢。驚擾了善客的是狂風與烏氣,南君然察覺後,及時製住了,才沒有釀成什麽嚴重後果,故而清空道長、清海道長、清雲道長了解事情始末後,以“方才有團戾氣途徑白雲觀,被及時製止”安撫住了眾人。清德道長聞訊而來,最後道,“道家不妄殺諸生,況且老夫觀這小獸體內竟存有正氣,想是心念之純,方能所存。隻是它本陰氣所生,體內有正,兩者協調不和,才會生出異象。也罷,事至如今它不可留在朱雀院,就由老夫帶去七星塔,也可助它協調陰陽。”

即使舍不得也不行,下午穢就被帶到了七星塔。它一走,唐雀心裏難免有些空蕩,清水下午也出了觀,約摸著是去五彩仙池滌除雜念了,這樣一來東廂忽而寂靜下來,沉沉悶在人心頭上。唐雀難得的鬱鬱了很久,做什麽事都打不起精神,晚間忙完瑣事後,就匆匆睡下了。

翌日依舊春光融融,和風旭日。唐雀一大早醒來後,左右看了看,沒有看見清水,也就自己一人收拾妥當,去了灶房。

清煙清雨已到了,她倆一人正切著春筍,一人正洗著菠菜,唐雀左右看看,見灶台上擱了一把韭菜,就下手去收拾了。早飯有小米粥、春筍包、炒菠菜、韭菜雞蛋,另有菜園子裏新摘的小草莓。

飯後洗碗,唐雀方把盤盤碟碟放進木盆裏,忽而聽見後麵刷鍋的清雨“咦?”了一聲。

接著她捏著一隻蟲子過來了,放在手心,問,“清煙,清瓶,你倆過來看看,這是什麽蟲子?我竟從未見過,這小蟲甚是奇特呢。”

唐雀和清煙湊上前去看,果見清雨手心裏躺了一隻奇特小蟲。這蟲約摸隻有小指指甲蓋般大,較為細長,圓滾滾的,通體米白,像縮小版的蠶寶寶,但它偏又在背上生了兩對透明小翅,如蜻蜓般,而頭上竟是兩隻圓滾滾的黑眼珠,極為突出,看著甚是膈應人。

唐雀看得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隻覺這小蟲很不對勁,更何況它還一扭一扭的,

頭上那對大眼睛就……清煙抖了抖倆胳膊,對清雨道,“這蟲未免邪氣,生了這幅膈應人的模樣,想必是什麽小精小怪,清雨,快些把它放了罷。”

清雨伸手戳了戳蟲的肚子,它又一陣翻滾,實在膈應,於是道,“算了,本來還想是什麽稀罕物,研究一番,但萬一真是有了精魂的小妖,反倒是作孽了。罷了,就放你走吧。”

說罷把手放到窗外,那膈應蟲就扭著身子展開了小翅,而後搖搖晃晃地拍著膀子走了。

這段小插曲過去後,三人繼續收拾,各自使了所學的本事,引水抹碗什麽的都不是難事,故而不到半個小時就收拾完畢,離開灶房了。

清水還是沒有回朱雀院,唐雀等了一段時間,最後實在沒耐心,就出了觀門,使了瞬移符,直直往那座有五彩仙池的石山去了。到了山腳,見整座石山脫了積雪,現出了真容,竟是雨過初晴,天邊泛起青雲那般的青色。

因這次到的是山腳另一邊,所以唐雀看到一座凸起之石,上麵鏨刻了“青石山”三個大字——這應是後人所刻了,為楷書,並不是如五彩仙池畔的小篆。又因這段日子南君然悉心教導,故而唐雀識得了不少字,能認出,另外書法也有所提高,現在寫不像雞撓了,像狗爬。

爬上了山,依著記憶尋到了洞口,經過六丈神仙壁,拐個彎,盈盈華光的五彩仙池便映入眼中。仙池依舊華光流溢,輝光耀人,那水中凸出的石基之一上,果見清水正閉目打坐其中。

唐雀正考慮要不要一起坐下來等她醒什麽的,前方清水似乎有所感應,睜開了雙目,看見唐雀,先一愣,再撇撇嘴,“你怎麽來了?”

“閑的無事,來這兒坐坐,”唐雀笑嘻嘻地坐在了池畔,“順便看看我的小清水有沒有想通,是不是還正難過著。”

清水臉微微一紅,“我哪裏難過了?就是……就是無事過來打坐,修修身法,是不是時間過長了?那我現在便回去。”

唐雀順著她的話,“是是是,大小姐,您沒有難過,隻是來坐坐,咱快些回去吧,唐小雀很無聊,很傷心,需要開導,咱快回去安慰安慰她吧。”

聞言清水禁不住笑了出來,又覺得不太適合,趕忙換回嚴肅臉,隻是那鬱悶之氣明顯少了許多,於是唐雀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倆人便結伴回觀了。

幸好回觀後沒有再碰見那褚豬頭,想著他被穢一嚇,可能害怕,回了善行觀,唐雀就暗暗鬆了口氣,於是沒一會兒就和清水打開了話匣子,倆人還商量要去七星塔看望一下穢。

不知不覺,夜色降臨,觀內逐漸沉寂起來,月亮堂堂掛在天上,四野蟲吟清脆悅耳。唐雀和清水洗漱之後,吹了燈,雙雙躺下歇息。倆人本在進行“睡前聊天”,突然旁邊的清水一顫,“呀!”得尖叫了一聲,騰一下從鋪子上跳了起來。

唐雀被嚇了一跳,也跟著起來,問,“怎麽了?清水?怎

麽了?”

清水的聲音有些發抖,“雀……雀兒,我脖子裏……脖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還會動……”

唐雀忙到桌前摸索到火折子,天黑找不到符紙,就拿了打火鐮,不甚熟練地燃著了火,點上油燈。橘黃光芒將屋子照亮時,唐雀忙湊上去看清水脖子裏有些什麽,清水僵著不敢動,微微抬起頭,故唐雀一眼就看到一條白蟲子正在她脖子裏爬來爬去——那小翅大目,不正是早上在灶房看到的那白蟲?

唐雀皺眉將蟲子捏了下來,清水瞅了一眼,起了身雞皮疙瘩,“咦!這蟲好生奇特,怎還恁的膈應人?”

話音一落,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和唐雀對望了一眼,倆人忙看向床鋪。這一看不要緊,卻差點反胃吐出來——隻見那床鋪之上有約摸十多隻蟲子蠕動著,凸著大眼,看著令人極其難受。

清水皺眉,“雀兒,你可知這是什麽?”

唐雀也皺眉,“不知。”

被這蟲一攪合,倆人沒什麽心情睡覺了,忙把被單掀起來,將蟲抖落在地。清水蹲在地上,用火折子撥拉著其中一隻觀察,越看越可疑,最後說,“雀兒,這蟲有蹊蹺,快些穿戴收拾,我們拿去給清和師兄察看,以免是什麽邪魅之事。”

唐雀也正有此意,於是倆人匆匆穿衣綁發,用一塊兒不要的巾帕拾起其中一條蟲子兜好,趕去了青龍院。

青龍院正房南君然那屋還正亮著燈,倆人過去後輕易地把南君然叫了出來,隨行而來的還有清玉。南君然見她倆神色有異,不免有些關心,道,“可是有什麽急事,看你倆如此慌張。”

清水把蟲給了他看,並把方才發生的事詳訴了一遍,南君然和清玉聽後皆沉默了會兒,似在思考,沉吟片刻,南君然方道,“著實古怪,這小蟲我竟是也沒見過。清水師妹,你先帶清瓶回去歇息,我和清玉去探探這小蟲來曆。”

後麵清水唐雀回去後,那被抖落在地的十幾隻蟲都飛走了。倆人關好窗,又等了約摸半個時辰,看沒有蟲再飛來,方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天沒見南君然的影子,問清玉,清玉道,“君然哥哥去查那小蟲來曆了,估摸著不查清楚是不會罷休的,你倆不用太擔心,屆時君然哥哥回來自會詳說。”

這日早上依舊見到不少這些蟲子,唐雀看得一上午頭皮都是麻麻的,然待午時過後,那些爬在葉上的,蠕動在窗欞子上的,飛在空中的小白蟲忽而全消失不見了,正如突如其來一樣,突如其來地消失。

唐雀和清水找了一番,竟事是一隻都沒再見到。如此這般,更加惹人懷疑,也更加令人不安。

晚間總算見到了南君然的身影,他道,“我去了觀後,見七星塔附近白蟲甚多,方有些頭緒,這小蟲卻忽而不見,找了許久,卻是一隻都沒再見著。”

雖說心裏疑問甚多,但現在也無法再繼續查下去,隻得暫時作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