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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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馬氏梳了個垂髻，隻插了個簡單的金步搖，身上穿的卻是宜正式宜燕居的淺絳色霧綃襜褕，見柯氏把眼神甩給了她，也不好再裝聾作啞，遂點頭附和。

宋氏撇嘴：這個四娣婦，慣會一本正經，裝模作樣，好像天下就她懂得多似的，好好的嫂子不說，非得姒婦、姒婦地叫，從早到晚端著個架子也不嫌累的慌！

幾位夫人暗地交戰了一番，但還是停住了腳步，等在了樓下。

眾人也按部就班地站立在自家夫人身後，靜靜地望向來時的青磚路。

沒過一會兒，季父柏雍的生母小駱氏，身著香色粉彩菱紋花羅深衣，梳著墮馬髻，踏著折腰步，露著齲齒笑，扶著小婢的手，搖曳而來。

玉洛見狀，差點沒笑噴了。

有極品的生母就有極品的兒子！

宋氏和小駱氏，將京中貴戚，爭而效之的“梁氏時妝”演繹得無以倫比。

二夫人宋氏的眼裏不可遏製地閃過一道慍怒。

竟然撞妝了！

其實，兩人合體才是完整版的梁氏時妝。

不過轉瞬，宋氏便露出鄙夷之色……

什麽東西，不過是個妾室，就是生了兒子被尊一聲“小夫人”，升為貴妾，那也是個“妾”！連金步搖都沒資格戴，頭上隻能插簪釵，竟然還學京師貴婦的裝扮，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一張老臉都直掉渣！

甭管二夫人心裏如何嫌棄惡誹，麵子上還是隨著眾人給小駱氏見了禮。

小駱氏扶著小婢的手，嬌聲細語地道：“讓大家多等了，出門時掉了個簪釵，找了一會兒，這便耽擱了時辰，還望幾位夫人見諒則個！”一旁的金桂，臉色就有些不妥。

隱在柯氏身後的傅母侯氏，此時眼裏卻有精光閃過，暗道：瞧你個小蹄子還怎麽張狂！

大夫人馬氏見眾人都到齊了，便開口道：“駱小夫人，二娣婦、四娣婦，我們上樓吧！”

小駱氏眼露複雜神色，道：“大夫人客氣了，大夫人主持中饋，還是大夫人先請吧。”

到底是嫡妻正室，嫡長子塚婦，大郎主還未被請封世子，馬氏就已經主持中饋多年了。她小駱氏努力經年，才得一子，本想著母憑子貴扶了正，再提主持中饋的事兒也就順理成章了……不想，那老叟卻是個……

小駱氏這邊暗自思量著，腿卻自有主張地抬起，邁動了一步。

“呦……這是怎麽說？嫡妻正室的年年不到場，卻是我們這一房的小妻妾室腆著臉來湊趣！誒！還是三娣婦有深沉，大嫂，您說是不？”

是二夫人尖利的聲音。

她也不待大夫人回答，又轉向小駱氏：“哎呦喂，不是我說，駱小夫人，今日您這墮馬髻梳的可是好，就是這珠翠的簪釵那也是流光溢彩啊，不過要是簪個紅寶石的赤金步搖就更配了，您說是不，駱小夫人？”

奴婢插簪釵，貴婦戴金步搖。

此朝已約定俗成地……成為了漢家故事。

二夫人一說，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小駱氏頭上的簪釵上。

小駱氏的臉，騰地就變了顏色！

這是赤裸裸地說她是奴婢，是不配戴金步搖！

之前暗指她是小妻妾室，她還能裝作沒聽明白，反正她二房的小妻妾室最多，要沒臉也是她二夫人，收不住二郎主的心。

沒成想，後麵的話都問到她臉上來了，她若是再沒個反擊，當著眾多小姑子和下人的麵，她可真……沒臉了！

小駱氏頓住的腳步，再次邁動，方向卻朝向了宋氏：“二夫人，三夫人是寡居，獨自養育三個小郎君，很是不易。外人看著都敬服，何況我們？這樣的好子婦，要是被人挑出錯處來，那可真是沒天理了。唉，連君侯都常常讚三夫人，說荀氏可謂貞婦之表率。二夫人，你說，貞女無回二之行，可是令人敬服？”

這就較量上了！

寡婦再嫁和改醮之婦，兩者都被此時的主流社會所允許和認可。

烈士有不移之誌，貞女無回二之行，也是令主流社會倍加推崇和敬服的。

可見，此時對女子的要求和束縛，是寬泛與嚴苛並存。

二夫人宋氏，就是死了夫婿帶女再醮之婦。

很顯然，小駱氏是譏諷宋氏乃再醮之婦！

宋氏身後比肩立著幾個美婦，衣服的顏色盡管爭奇鬥豔，但頭上的飾物卻都是簪釵……不用猜，她們的身份也都與小駱氏般，是小妻妾室。

此時聽聞二人對答之語，幾人的臉色異彩紛呈——幸災樂禍者有之，報仇解恨者有之，羞愧難當者有之，傷感自憐者有之。總之，表情豐富。

為打擊小駱氏，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一起貶

損，這樣的主子，哪裏還有忠仆侍婢？難怪陳氏那樣恨她……柯氏目光流轉，將二房幾個小妻妾室的表情盡收眼底。最後，又覷了眼宋氏的臉，本已抿緊的嘴角不可抑製地扯出一個弧度來。

宋氏的臉色已黑如鍋底！

被小駱氏直接問到了鼻子上，宋氏豈能善罷甘休！

當即便尖聲笑道：“哎呦喂，誰說不是呢！三夫人那可是烈女裏的烈女，貞婦中的貞婦，堪稱大家之表率！聽聞三夫人未出閣時，品行便表裏如一，是諸姊妹中的佼佼者。三夫人更是不願與姊姊爭夫婿，自動放棄當陪媵，端端正正地嫁給了咱們的三郎主，那是何等的風光，何等的光明正大！”

最後一句，宋氏說得慷慨激越！

宋氏猶不解氣，踏上一步：“駱小夫人，您說，三夫人這不與姊姊爭夫婿的品格，是不是更為人所稱道，更令人敬服啊？！”心下卻暗恨……她荀氏的瓚小子能從威郎手裏搶走七星龍淵劍，她就能把她荀氏架到火上烤！

小駱氏，顧名思義冠個“小”字，就是還有一個——大駱氏。

大駱氏乃柏厥嫡妻正室，是柏宮、柏商、柏徵和柏羽的生母。

可惜，大駱氏在誕下柏徵和柏羽時，難產而死……

小駱氏是大駱氏同父異母的非同產庶妹，在大駱氏身懷雙生子時，便被柏厥抬進了府。

小駱氏與大駱氏爭寵，明睜眼漏！

又有私下傳聞：小駱氏是在其姊已懷身孕時，勾搭上的自己姊夫……又在大駱氏生產時，闖進產房，氣死了自己的姊姊……

且不論傳聞真偽，小駱氏甘當小三，怎麽說，都不是端端正正、光明正大之事。

宋氏借此譏諷，自是信手拈來，理直氣壯！

敢跟我鬥嘴，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麽貨色！尊你一聲小夫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竟然還想越過正牌夫人去？！也不看看君侯是怎麽待你的？若是沒有老蚌生珠，偏居後院都是妄想！

與姊爭夫、與姊爭寵，一直是小駱氏心中的一塊暗病。

今日，被宋氏當眾揭出，她內心的羞憤可想而知。

小駱氏臉色已是鐵青！

隻不過幾息的功夫，小駱氏和宋氏的臉色就倒了過來。

片刻，以二夫人宋氏為首的二房，和小駱氏為首的柏壽堂，就有些劍拔弩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