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_034:學寫你的名字

許傾落在開方子,琅晟望著她挺直的腰背,揮灑的素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有些看呆了去。

他想過少女寫字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可是真的看到的一刻,卻覺得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好看很多倍,比他見過的那些文人士子還要有氣勢,她站在那裏,揮毫潑墨間自成一片天地。

那一刻男人眼中有一絲絲的傾慕,也有一絲絲的自慚形穢,許傾落比他想象的還要好,每多相處一些,他便見到她更多的好,他真的值得她喜歡嗎?

或者說她的喜歡,是否隻是年少時的一段意亂情迷。

琅晟以為自己能夠很平靜的看待這個問題,他讓她等他兩年,何嚐不是想要給她兩年的時光考慮清楚,要不然他也不會改變主意,沒有去許家正式提親。

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有些不願意了,他想象不到兩年後她想清楚了之後,自己是否還能夠做到痛快放手。

許傾落其實一直注意著琅晟,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自慚形穢與痛苦,心底一震。

“你來。”

許傾落突然側身拉住了琅晟的手,然後將手中蘸滿了墨汁的毛筆塞入了男人的掌中。

琅晟愕然,掌心中的筆杆上還帶著少女掌心的溫度。

“我說,你寫。”

許傾落輕輕的道。

“我的字很醜。”

琅晟攥著毛筆的手使力有些大。

“我教你。”

許傾落的聲音,溫柔的像是春日的風,她的手握著男人的大手,抬眸:“作為大將軍,應該允文允武,那樣的話才會受到更多的人愛戴......”

她握著他的手,柔軟細膩的肌膚與他的肌膚相觸:“第一個字,我們先寫......”

“先學你的名字吧。”

琅晟轉眸,迎視著許傾落訝然的視線,輕輕的勾起了唇:“我想先學會寫你的名字。”

“好。”

許傾落的心在那一刻徹底的軟了下來。

翌日。

晨光柔和的灑進院子裏。

許傾落從深眠之中醒來。

伸手,身邊果然沒人,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已經好久沒有睡的這麽好了,倒是失了警覺,不知道琅晟什麽時候離開的。

因為昨晚打發百草自己去休息,她自己起身穿衣。

係著盤扣的手一頓,許傾落的眼睛落在床頭一張工整擺放的紙張上。

遲疑了一瞬,許傾落將那張輕薄的宣紙拿到手上,那一刻許傾落的眼睛有些酸,她的唇角卻帶著格外滿足的笑。

那張擺放在床頭的紙張上,分明全是她的名字,許傾落,許傾落,一整張紙,滿滿的全部都是這三個字,從一開始的滯澀,到後來的順暢,一筆一劃間全是認真。

她可以想象到,昨夜自己睡去後,那個男人挑著燈,認認真真的寫著自己名字的樣子,一定是嚴肅著一張臉吧。

“這字還有待加強呢。”

許傾落低低自語,眉眼間全是笑意。

琅晟,她想著念著這個名字,想著念著前世錯過的那個男人,那一刻,許傾落下定了決心,今生今世不惜一切代價,她一定會改變前世命運的軌跡,她一定能夠和琅晟長相廝守。

——

同一時刻,軍營之中。

琅晟隨手解著身上的護甲,問營帳外守著的侍衛:“非天和長纓回來了嗎?”

“將軍。”

還沒有等到護衛回答,非天和長纓已經聯袂過來了。

晟看兩個人的麵色,帶頭掀開營帳。

“發生了什麽事兒?”

“莫家的人全死了。”

回答琅晟的是非天,他是一個看起來很嚴肅的青年:“將軍,我昨夜和長纓去了莫家,誰知道遇到莫家舉家遷徙,我們兩個追到了淮縣和古縣交接的地方,聽那裏的百姓說,莫家應該是遇到雪崩了。”

琅晟聞言皺眉,哪裏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才要讓人探查莫家,莫家人就全家遷徙,然後當天夜裏就遇到雪崩全部死了?

最重要的是,他擔心莫家的事情還是牽扯著許傾落。

“屍體呢?”

琅晟抬頭,眼中是凜冽的寒芒。

非天抬頭看了琅晟一眼,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樣物事:“屍體全部被拉走了,我趁亂在一具屍體上找到了這個。”

那是一錠銀子,一錠足兩的銀子,琅晟的指尖摩挲著銀子上麵的三道雲紋:“這是三皇子的——”

三皇子當時受到皇帝寵愛,野心勃勃,竟然私鑄官銀,標誌就是上麵的三道雲紋,當初三皇子落馬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揭發出來惹了皇帝的徹底憤怒,三皇子被發配邊疆之後,他所鑄造的官銀全部都給收歸了國庫,現在竟然在莫家人的身上找到這樣一錠銀子。

“三皇子私鑄的官銀,也隻在他的心腹臣子手中流通過,現在淮縣中可能會有這銀子的——”

“隻有楊家。”

琅晟抬頭,與手下了然的目光對視。

“將軍,此事到此為止才是最好的,您現在已經是朝廷欽封的一品飛馬將軍,您需要做的就是為國盡忠,不偏不倚不卷入黨爭才是長久之道,莫家是死於雪崩,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一次是長纓開了口,不論是他還是非天哪裏看不出來莫家的人根本就是被人下的殺手,可是這一錠銀子讓他們選擇相信莫家是死於雪崩,也希望琅晟如此認定。

“將軍,您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隻有您在朝堂上不被人攻訐,坐穩一品將軍的位子,我們才能夠護住邊關的千萬百姓。”

非天單膝跪地,長纓跟著跪下。

琅晟沉默無言。

良久:“叫琅威進來。”

長纓和非天眼中都是擔憂。

“大哥,你找我?”

琅威頭上是汗珠子,手中拿著一柄短槍,從許傾落對他說過那些激勵的話語後,他更加用心的訓練了。

“將這個帶給你許姐姐,告訴她,這便是藥資了。”

將那錠官銀交到了琅威手中。

琅晟的眼中,是一抹暗色。

——

藥房中不少的病人,大多都是得了凍瘡的百姓,許傾落一邊為那些排隊的百姓敷藥,一邊聽著藥房中的消息。

當聽到莫家昨日舉家遷徙,卻在淮縣和古縣交接的地方遇到雪崩,全家盡數死亡的時候,她的手一頓,下一刻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

隻是心中卻是掀起波瀾,就像是琅晟不相信莫家的事情這麽巧一般,她也不相信莫家的事情會這麽巧,從始至終都不相信。

當許傾落從琅威的手中拿到琅晟給她的所謂‘藥資’之後,她徹底確定了這件事情,自始至終都是楊家在背後使計。

她還沒有對楊家出手,楊家便已經先對她出手了,真是好的很,既然楊家這麽不想她好過,她若是不好好回報一二,似乎很失禮呢。

許傾落一邊從後堂往外走,一邊摩挲著袖子中銀子上的三道雲紋,這麽有用

的東西到了手中,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一番的,短暫的幾步路間,她的心底已經有了些謀算。

“許小姐?”

身前突然傳來一聲喚。

許傾落抬頭,然後便望見了一個清秀卻病弱的少年從藥房門外緩步走來。

“在下楊謙,多謝許小姐上一次的救命之恩。”

楊謙對著許傾落很是客氣,眼中全是善意:“這些日子聽說許小姐遇到了些麻煩,在下人微力薄,沒有盡上什麽力,還望許小姐恕罪。”

許傾落覺得楊謙比起楊雲平,果然是順眼了許多。

“手給我。”

許傾落伸手。

楊謙不明,眼睛落在少女瑩白的五指之上,一時間有些愣了神。

許傾落無奈,一把拽過對方的手腕,指尖搭在少年的脈搏之上:“嗯,風寒已經痊愈了,你是不是平日裏還有些喘疾?”

楊謙和許傾落離得很近,近的能夠聞到少女身上幽幽的香氣,他低頭有些不自在:“是小時留下的一點小毛病,除了平日有些胸悶之外沒有大礙的。”

“你之哮喘雖然不重,但是若是平日裏不加注意的話,也是會成為大病的,飲食之類的尤其要多加注意,回頭我給你準備一份膳食方子,按照那個來。”

許傾落用命令的口氣道。

楊謙愣愣的,覺得少女的聲音格外清脆好聽:“多謝許小姐,我會多加注意的。”

許傾落點頭,她最討厭不聽從醫囑的人,琅晟是唯一的例外,楊謙能夠乖乖聽話,她還是覺得心情不錯的。

“還有,如果有時間的話,你最好帶著你娘過來看一看,你娘的麵色,我上回看著有些不好。”

許傾落這話不是為了讓楊謙領什麽情,純粹是為了綠娥和楊謙這對母子之間的親情。

“謝謝——”

除了一再重複的謝謝,楊謙麵對著許傾落,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他是楊府的四公子,卻是一個不受任何人重視的庶子,許傾落是第一個不求任何回報對他和母親好的人。

——

“四弟,你這是從哪裏過來。”

楊謙回去的路上遇到的楊雲平,對方看到他很是欣喜的樣子。

楊謙麵上揚起了笑,對著楊雲平恭謹不失親近的笑:“三哥。”

“我剛剛去許家藥房感謝許小姐,畢竟她救了三哥,也救了我。”

“嗬嗬,看我倒是不如你行動快,正好我其實也想著這次得以痊愈全虧了那位許家小姐,我們楊家不是來淮縣負責救災一事嗎?三日後父親擬在淮縣最大的酒樓發放救災物資,許小姐醫術高超,我正想要請她去幫著發放藥資,一事不煩二主,四弟便由你代替楊家去請許小姐吧。”

楊雲平拍了拍楊謙瘦弱的肩膀,笑的溫文俊雅,卻是直接命令的語氣。

楊謙垂頭答應,卻在心中盤算著楊雲平究竟是個什麽心思。

幾日前他請求楊雲平幫助許傾落,可是直到事情結束了,楊雲平也沒有出手,雖然早就知道自家這位三哥不是什麽好的,楊謙還是有些心冷,那畢竟是楊雲平的救命恩人。

——

“放心,三日後,我定然會到。”

許傾落麵對楊謙有些忐忑的樣子,微笑著道。

“其實你可以不去的——”

楊謙的話語頓住,因為許傾落自信的笑容:“能夠為救災做些事情,我的榮幸。”

她想,她找到將那錠銀子物盡其用的機會了。

(本章完)